第八十章 生死一搏
九月,已然立秋。 刮来的大风带着凉爽的气息,虽然有时候天气有些闷热,但晚上却是微凉的。 雨水也不少,隔三差五就来一场大雨。 这天,雷声滚滚,大雨倾盆,萧凌费了很大的劲才将竹筏划到岸边。 踏上岸后,她沿着小路往圣安城城里赶去。 雨水啪嗒啪嗒的打在她的斗笠上,冰凉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到颈脖里,她的浑身全都湿透了。 到了圣安城的城门外,只见无数的难民冒着大雨拖家带儿的聚集在城门口。守备大人一身熊文青色官服神态高傲的坐在城门上,两名守城的士兵讨好的送上瓜果糕点,一边打着雨伞,一边小心翼翼的伺候。 那守备大人不屑的瞥了一眼城门下聚集的难民,悠然闲适的摸着糕点往嘴里送。 城门下的难民哀求道:“大人,求求您们,放我们进去吧。” 又有人附和道:“大人,您就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您看,我们都是孤儿寡母的,让我们进去躲躲雨吧。” “是啊,大人,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 不一会儿,城门底下就乱哄哄起来,哀求的声音不绝于耳,守备大人皱着眉,面露不悦烦躁了起来。 他身旁伺候的守城兵眼珠子一转,冲着城门下大声吼道:“吵什么吵,不许吵了,再吵就把城门关咯!” “不要啊,大人,不要啊,我的孙子生了病,要进城找大夫啊!” 就在这时,一名上了年纪的白发妇人,突然发了疯似的往城门口冲去,难民们纷纷躁动了起来。 不料一名守城兵毫不留情的拔出了大刀,豁地一刀捅进了那白发妇人的胸膛。 哗! 所有的人噤若寒蝉! 不可置信的瞪大着眼睛。 那白发妇人轰然倒地,当场死亡! “娘,娘……您死的好冤啊!” 白发妇人的女儿猛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自己已经断气的娘。像是要杀人一般的眼神凶狠的剜着那拔刀的守城兵,突然纵身一起,整个人向那守城兵扑了过去。 难民中不知是谁大吼一声:“父老乡亲们,我们冲了!” 无数的难民露出了决然的表情,潮水般向城门口涌了进去。 那城楼上的守备大人猛地站了起来,差点儿吓掉了下巴,神情惊恐的连连摆手道:“快,快,加派人手,阻止难民进城!” 萧凌混在其中,随着难民流,冲进了城。 圣安城里,即便是光天白日,也是笙歌四起。 萧凌曾经在翰林院做过侍书,对圣安城也是颇为熟悉。 雨停了,太阳露出了头尖,她沿着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拐到城南东面的惠通街,而穆府就位于惠通街的巷子里。 穆府不大,四平方整,院内十分简单,几间平房,院中有一处养鱼的池塘,池塘边有一座一人高的假山。 只是穆府荒废已久,无人打扫,院内杂草丛生,长满青苔。 树木都枯死了,腐叶满地,荒凉落寂。 萧凌从残缺破败的褪了色的墙面翻了进去,脚下踩着枯败的树枝发出噼啪的脆响,惊得院中觅食的鸟儿扑腾展开翅膀飞走了。 地上的雨水干了,却是有些阴冷。 她收拾了一间屋子,打算在这里住下来。 大半天过去了,眼看天就要黑了,可接应她的人始终没有露面,她心里有些疑惑,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压得她心跳加快、浑身不舒服。 她蹙眉望了望院子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蒙了一层纱布,迷迷蒙蒙看不真切。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心里总是不安心。 难道淑妃娘娘出了什么事?还是…… 砰的一声乍响,拉回了萧凌飘渺的思绪。 宅子的大门突然撞开了,只见一个人影闯了进来。 萧凌定睛一看,大惊道:“葛叔叔,您怎么……” “凌儿,快进屋子去!快!”不等她继续说下去,葛瑄紧皱眉头,神情凝重的催促道。 萧凌深感疑惑,“葛叔叔,发生什么事了?” “来不及和你解释了,快进屋子去!” 话音刚落,只见这废旧的穆府外转眼亮如白昼,无数火把燃烧的光亮快速的向穆府大门移动。 大风忽地腾了起来,卷起了泥地上**的枯叶。 一支支箭羽犹如骤雨从大门口飞速的呼啸而来,葛瑄身中一箭,萧凌大惊,转身扶住他纵身一跃,撞入厨房的门,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萧凌赶紧关紧门窗,扶着葛瑄躲在灶台后面。 “葛叔叔,您怎么样?” “当年我好歹做过副将,这点儿伤不算什么。” 这时,外面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紧逼近了厨房。葛瑄皱着眉警惕的盯着门口的动静,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爬进了炉灶下面,敲了敲背后的墙面,扭头对萧凌说道:“快,跟我进来,这里有一条通往地窖的暗道。” 当那些想要杀她的人冲进来的时候,萧凌已经跟在葛瑄的身后钻进暗道。 暗道很窄且很潮湿,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两人只能在暗道里暂时躲过追杀。 幸而葛瑄随身带着火折子,才有了一点儿光亮。 萧凌一边为葛瑄清理伤口,一边问道:“葛叔叔,您怎么知道这里有一条暗道?” 葛瑄笑了笑,说:“是你爹告诉我的,你爷爷酿得好酒,全都藏在地窖里锁着,你爹就瞒着你爷爷凿了一条暗道,方便去地窖拿酒喝。” 萧凌闻言,愣了一瞬,突然扑哧一声差点儿笑出声来。她这个爹爹还真是胆大包天,就连她都觉得这件事荒谬得很。 “对了,外面的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我?” 葛瑄听得萧凌的问话,一双染满沧桑的眼睛突然就蒙上了一层冰霜,他的声音略微激动,整个人的身躯抑制不住愤怒而微微颤抖。 “孩子,宁王骗了你啊!” 心猛地抽搐了一下,萧凌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葛瑄一时老泪纵横,叹口气摇摇头说:“孩子,宁王把你在穆府的消息透露给了太子,以此用来换取太子的信任和拖延回都城的时间。” 葛瑄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一切都是宁王的阴谋,那天衙门的捕快徐少弘主动前来北关找宁王,说是有要事相商,我觉得事有蹊跷,就躲在暗处观察,没想到那徐少弘竟然不是好人,他一直都是乌良安插在岳阳县的jian细。宁王听信了他的谗言,竟然要把你骗去圣安城。还把你是穆将军女儿的事秘密传信告诉了太子。皇上最最忌讳的便是宪王和穆将军,而秦泽刚坐上太子之位,为了稳固江山,一定会斩草除根杀了你的。” 萧凌听着他声音低沉而冰冷的叙述,脸上血色全无,整个人像是跌入了万丈深渊! “可是,他要救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是他的母亲,他怎么会不管不顾她母亲的生死?” 看着她痛苦的神色,葛瑄不忍心,但却不得不说道:“孩子,淑妃被太子的人严密的看管在冷宫里,宁王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要救淑妃离开呐!你真的该醒醒了!他一直都在利用你!” 葛瑄撇开头,不忍心看她。 “就在昨天,淑妃自杀死了,而明天宁王就会娶朝阳郡主梁月儿过门,从今往后,他与你再没有半点儿关系。”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重重的击打在萧凌的心口。淑妃死了,再没有什么能束缚住宁王争霸天下了。这样的结果是不是你早就预料到了? 你娶了朝阳郡主,梁王一定会尽心尽力帮你打天下的,你隐藏的野心是否就要昭示天下了? “为什么!为什么!” 萧凌绝望的哭泣着,却不敢发出声来,一种剜骨噬血的疼痛仿佛要将心肺撕裂开来。 “宁王已经不是从前的宁王了。”葛瑄神色哀伤的说道,语气中透露着一种惋惜。 这样的话,曾经白夙也说过。 “或许从前宁王还算是满腔热血的坦率之人,但这些年被朝廷局势所迫,恐怕他早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当时的她全心全意的相信着宁王,但如今,她终究还是失望了。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认真的了解过他。或许从始至终她都相信了一个不该相信的人。 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自己太笨? 这么久以来,她都像个傻瓜一样信错了人! 从来就没有想过,原来最想要她命的人是自己全心全意对待的人! 他说过会娶她为妻,她信以为真,却没想到这是他编织的最恶毒的谎言! 他欺骗了她,现在连她的命,他都要拿去! 她千辛万苦从北关赶到圣安城,换来的竟然是要将她碎尸万段、千刀万剐的结局! 命运,就是这样让她陷入了绝境。 葛瑄闭上眼睛,仰头靠在石壁上,无奈的说道:“这里没有食物和水,我们不能一直躲在暗道里,最迟明天晚上我们就得冲出去。” 暗道里没有吃的,他们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只能在还保持着精力的时候杀出一个机会。 要么死,要么活! 萧凌语气坚决的说:“葛叔叔,要是有机会逃走,您不要管我,留着自己的性命为我报仇!” 葛瑄蓦地睁开眼睛看向她,“孩子,就算是我死,也要护你周全。” 萧凌含泪望着他,喉咙有些哽咽,“葛叔叔,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第二天晚上,他们两人从灶台下面小心翼翼的爬了出来,厨房里漆黑一片,整个宅子也静悄悄的。 萧凌谨慎的贴着墙面往外走,每一步都极轻的踩在泥地上,生怕弄出响声惊动了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燃烧起了火光,无数禁卫军从隐藏的暗处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 禁卫军头领冷冷笑道:“青云山庄的二公子,哦不,该唤你穆大小姐了,总算是逮到你了。” 萧凌长身立于褪色的红墙边,神色不惊的缓缓说道:“我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劳烦禁卫军头领亲自来抓我,看来我在太子的心中还有不好分量呢。” 禁卫军头领一听,呸了一声,阴测测的冷笑道:“就快去见阎罗的人,还这么多废话,恐怕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死不死,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 萧凌目光一凛,突然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向禁卫军头领刺去。禁卫军头领瞳孔一缩,盯着那刺来的匕首猛地往后一仰,避开了刀锋。 尖锐的刀刃从他的脸面上空划过,刀风划掉了他额前的一缕头发,吓得他脸色剧变。 旁边的禁卫军纷纷拔出大刀朝萧凌挥了过来。 葛瑄突然从他们后面出现,飞腿踢向这些禁卫军的后背,转眼间就倒下了一大片。禁卫军摸着屁股往后看,才发现后面多了一个人。 禁卫军头领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