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探病
垂花门前,舒云递了个湖绿色潞绸荷包给李婆子,又将手里拎的一个巴掌大的纸包交给她。 “你可记好了?”舒云看着李婆子把荷包揣进衣袖,开口问道。 “记好了!记好了!”李婆子裂开嘴,露出一口发黄的牙,笑得有些谄媚,“四姑娘说了,让倚柳的娘拿这银子给倚柳寻个好大夫瞧瞧,务必治好了,到时候还让她回来伺候。” 舒云蹙了蹙眉:“哪个跟你说过以后还让她回来伺候的?姑娘的话也是你能随意改的?我刚才到底怎么交代你的,你再说一遍。” 李婆子没料到一巴掌拍到了马蹄子上,讪笑着道:“是,是,是我老婆子胡乱多嘴。姑娘刚跟我说,让我把这银子和药都带去给倚柳的娘,告诉她,四姑娘说的,让她请个好大夫给倚柳看伤,务必保住性命。”这回倒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敢加。 舒云这才点点头,还是不放心的交代着:“这药是咱们府里专治棒疮的,比外头买的强。每次不必多用,只用黄酒调了,薄薄的擦上一层就行。你去了再看看她那儿还有什么不好的,回来告诉我,我去回了姑娘定夺。”顿了顿,加重语气道,“你别多嘴说什么不该说的,只管拿眼看就是了。” 李婆子忙不迭的点头应是。舒云另拿了一块碎银子给她:“这是姑娘赏你吃酒的。” 李婆子接过去掂了掂,少说也有五钱银子,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姑娘放心,我老婆子定会把东西好好送到。” “快去吧,四姑娘等着回话呢!”舒云赶她快走。 李婆子又点头哈腰的客气了一回,转身颠颠的走了。 舒云在垂花门前发了一回呆,有守门的婆子过来奉承,舒云这才回过神来,客气了几句回去复命。 顾昭慧已经回去了,昭瑜正在屋里见外祖父家来的人。 江勇家的由姚mama领着进了屋,后头跟着太夫人屋里的吴mama。江勇家的一进屋便利落的跪下去磕了个头:“姑娘万安。” 昭瑜忙让人扶了起来,又让坐:“嫂子坐下说话吧,吴mama也坐。” 两人忙道不敢,推辞一番才各自在锦杌上坐了半个身子。 江勇家的三十岁上下年纪,一身半新的豆绿色云纹杭绸对襟褙子,一条白色综裙。头发整齐的梳了个圆髻,插了一支赤银镶青石福字玉簪,看上去很是干净大方。 “昨儿晚上得了信儿,说姑娘醒了。今儿一早向总管就亲自驾了车带着我来了。头前去给太夫人磕了头,又去给夫人请了安,这才过来看姑娘。向总管去外书房给国公爷请安去了。”江勇家的说话干脆利落,几句话就把事情说的清楚明白。 真不愧是专管往来京中各府女眷之间传话的管事媳妇,瞧这做派就很一般mama们不一样。昭瑜笑着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反倒惹得你们都跟着担心。” 江勇家的一脸庆幸,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幸亏姑娘福大命大,又有二姑奶奶护佑着,这才没出大事。” 乔氏在家排行第三,上头有一个jiejie和一个哥哥。 吴mama也在一边笑着附和:“可不是吗,前几天真是吓死人了。要我说,也真是咱们四姑娘福泽深厚。” 江勇家的常年在各府中来往,很是能说会道。自她到了,屋里只听见她一个人的声音。昭瑜倒是没什么,反正养病的日子无聊,有这样一个人在一边说说闲话也挺好的。况且江勇家的说话很有意思,比起外头那些说书的女先生来可是一点都不差。 “哎!我就说,咱们姑娘最爱吃这一口,哪怕半夜去等着也得买呀。这不,我们家那口子也真是老实,听了我这话,当真半夜就爬起来。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谁知一问他,竟然说是要去王麻子烧饼铺门口等着。”江勇家的笑的合不拢嘴。 昭瑜也笑了,江勇她见过,是个很老实稳重的男人。这两口子过日子果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儿,江勇老实,江勇家的就精明。 “劳烦你们惦记着,我昨儿醒了就光喝粥了。正好你给我带这芝麻酥烧饼来,可算让我也吃点喜欢的。”昭瑜喜欢吃王麻子烧饼铺的烧饼,倒也不是他家的烧饼有多么特别。其实那家店里头也不过就卖两种烧饼,一种甜馅儿,一种咸馅儿。昭瑜偶然吃过一次,感觉很像以前读小学时吃过的黄桥烧饼。那会儿学校门口有一家小小的黄桥烧饼铺,每天只做甜咸两种口味的烧饼。几个伙计忙活一天,也不过就出几百个。周围住的人们都拎着菜篮子去买,一买就是二三十个。往往排了半天队,结果连一个也买不上。昭瑜每次吃的时候都想,她吃的不是烧饼,是回忆。 多文艺呀! “姑娘喜欢就多吃点,吃的多这伤才能好得快。”江勇家的见昭瑜喜欢,笑意更浓了,“我还带了些补药来,刚才都交给姚mama了,姑娘只管好生养着,也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福分。” 又坐了一阵,江勇家的怕扰着昭瑜休息,起身行礼告辞。舒云上前扶了一把,递过去一个荷包。昭瑜笑着道:“给妞儿买糖吃。” 江勇家的乐呵呵的谢了赏,由着舒云送了出去。吴mama也跟着辞了昭瑜,回集玉堂复命。 姚mama拿了烧饼进来,昭瑜正觉得早饭吃的不饱,拿了一个就着温水几口吃了下去。正准备再要,姚mama已经收了装烧饼的匣子:“当心午饭吃不下去。” 怎么会吃不下去,反正大概还是喝粥。昭瑜嘟着嘴,随手从床头拿了本书翻了起来。 这是一本游记,是前段日子哥哥顾昭宁托人带回来给她的,现在趁着养伤才得了空拿出来看。游记写的是云南,正是哥哥和外祖父一家去的地方。顾昭宁的意思大概是想借这本游记来告诉昭瑜云南的风土人情,可其实昭瑜是去过云南的,当然不是这一世,而是上一世。 云南可真是个好地方,风景秀丽,四季如春。洱海,丽江,香格里拉,说起来昭瑜还是挺怀念那里的。不过这会儿云南可不大太平,不止云南,云贵两地都不太平,成日里都是苗人作乱,或是其他的一些外族和汉人起争端。据说如今作乱的势力有逐渐变大的趋势,两年前外祖父和舅舅就是因为这个被派去了云南镇守。顾昭宁想跟着出去闯闯,外祖父十分赞成,在和顾承绰关在书房里聊了一个时辰以后,不顾太夫人的反对,顾昭宁便跟着外祖父和舅舅一家去了云南。为此,太夫人还跟顾承绰发了好大的脾气。 “人家遇到打仗躲都躲不开,你倒好,上赶着把儿子往那地方送。那儿是什么好地方?那是我顾家的长房长孙!他才多大,就算想要历练,也用不着往那儿跑。”太夫人当时差点摔了茶盅,伸着手指着顾承绰的鼻子大骂了一通。 昭瑜躲在集玉堂正屋的耳房里,悄悄把帘子掀开一道缝儿往外看。姚mama在身后急的直跺脚,又不敢大声阻止。昭瑜看见她爹就那么站在太夫人面前,眉毛都没动一下。她以为顾承绰会大义凛然的说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的话,谁知顾承绰只是默然,由得太夫人骂了个痛快,然后才淡淡的开口:“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 昭瑜呆了呆。 顾家自太祖开国封爵以来,到顾承绰这一辈已经传了三代。早年间多有战乱,顾家的子弟还可以有所历练。如今天下大势渐定,顾家也和京中大部分公卿世家一样,慢慢习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虽然子弟中还不算有纨绔之辈,可比起祖上那样上马可歼敌,下马可拼杀的状态来说已经差的很远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居安时须有思危之措。 太夫人也沉默了,半晌,才挥了挥手叹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若是有这个造化,也是我们家的福气。” 昭瑜脑子里想着顾昭宁,手上随意翻着书,原来这书是一个叫孟游的人写的。昭瑜不由失笑,孟游,他怎么不干脆叫梦游呢!难道这书里的风土人情都是他做梦看见的不成。 “姑娘笑什么呢?”舒云掀了帘子,站在门边笑着。 “没什么,想起哥哥了。”昭瑜晃了晃手里的书,“也不知哥哥如今怎样了。” 舒云闻言有些怔忪:“是啊,二爷都走了两年了。听说云贵是苦疆之地,不比京里,大爷也受苦了。” 昭瑜不这么想。至少从顾昭宁带回来的信上可以看得出,他在那个所谓的苦疆之地还是很快乐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样的心境,对舒云这个连国公府都没怎么出去过的女孩子来说,是根本不会明白的。 没出去过,哪里知道世界到底有多大! “我已经将东西交给二门上的李mama了。”舒云很快回过神,“她和倚柳的娘相熟。” 昭瑜点了点头没说话,对倚柳,她目前无法做出任何的承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可能的去帮帮这个伺候过自己几年的女孩子。 望月抱了一包衣裳进来,从里面拿出一块淡蓝色的帕子:“这不是咱们屋里的的东西,许是浆洗上的嫂子们送错了地方?” 舒云接过去看了看:“这是那天姑娘回来的时候,敷在伤口上的。也不知是谁的,只是血染的厉害,洗不大干净了。”说着又拿给了昭瑜。 “料子和颜色倒也常见。”昭瑜接过来回瞧了瞧,那帕子用的是贡缎,那天在长公主府的人里面,几乎个个都用得起贡缎。帕子一角绣了一丛兰花,这也是女孩子们常用的花样。 帕子上头染的血渍已经洗不干净了,淡蓝色的帕子上隐隐有一片深色的印子。昭瑜想了想,交给舒云:“收起来吧,许是那天长公主府哪个丫鬟的,不管是谁,也是她的好心。” 舒云应了,将帕子折了个方胜,用一个荷包装了放进柜子里。 廊下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声音温柔恬静,让听了的人像是三伏天里喝了冰镇的酸梅汤,通体舒爽不已。昭瑜竖了耳朵,是二房的大姑娘顾昭华。 “姑娘的好意老奴明白,可四姑娘才醒,身体还虚着,才刚又躺下了。不如等过两天四姑娘身子好些了,姑娘再来。”姚mama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动摇的坚定,这也是之前昭瑜交代的,除了太夫人和宋氏,谁来也不见。家里几个房头的亲戚,都来看病,光是招呼她们就够昭瑜受的,更别提安生养病了。 顾昭华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来,半点恼意也没有:“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改日再来。等四meimei醒了,劳烦mama跟她说一声。” 昭瑜正奇怪怎么没听见二房庶出的三姑娘顾昭馨的声音,平时不管顾昭华去哪儿,顾昭馨都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昭瑜正纳闷,就有一个清脆的女声紧跟着道:“这是我们姐妹亲手做的点心,mama替四meimei收好吧。” 昭瑜听见姚mama接了点心,又听见两人的说着话往西屋去了。望月到暖阁看了一会儿,回来说:“大姑娘和三姑娘去二姑娘屋里呆了一会儿,才刚出来走了。” 以顾昭华的个性来说,既然来了,总要过去打个招呼的。昭瑜并不意外。 紧接着,各房都来了探病的人,昭瑜只见了宋氏身边的尤mama。 尤mama坐在锦杌上,拿了帕子擦汗:“这屋里也真是闷热了些,姑娘也只能先忍忍,如今可吹不得风。” 尤mama胖胖的脸上滴下汗来,大夏天的,她又生的胖了些,也真是难为她了。昭瑜叫舒云倒一碗酸梅汤来:“mama先喝了解解热。” 尤mama忙道了谢,舒云端了酸梅汤进来:“姑娘有伤,没敢用冰,只用井水湃过。” “那是自然,这时候可用不得冰。”尤mama连连点头,几口喝了下去,这才觉得胸口凉丝丝的,没了刚才的那股子热气。
“夫人这会儿还忙着,让我来看看姑娘,我瞧着姑娘今日好多了。”尤mama细细的打量昭瑜。昨天还只能躺着,今天就能坐起来,可见是好多了的。 昭瑜摸了摸额头上包着的白布,笑道:“还是有些疼,不过热已经退了。mama回去说给母亲听,就说我好些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何况这是受了伤,自然还是要养些日子的。”尤mama不住的点头。 燕来捧了两个纸包,拿进来给昭瑜看:“腊梅jiejie刚送了两包血燕过来,说是二夫人特意找出来让姑娘补身子的,每日拿一两来喝,最是养人。” 温氏可真大方,只是不知道宋氏知道了会怎么想。昭瑜朝尤mama看过去,只见她两眼盯着燕来手上的纸包,脸色变了又变。 “劳烦二婶娘惦记着,收起来吧。”昭瑜不打算介入她们妯娌之间的是是非非,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尤mama却是坐不住了,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昭瑜这才觉得有些乏了。姚mama服侍着她躺下打了个盹,待摆了午饭上来。昭瑜起来喝了碗粥吃了个烧饼便又躺下睡了。等歇了午起来,宋氏来了。 宋氏不过二十几岁年纪,穿了件湖色软罗印花鸟纹的连肩褙子,梳了牡丹髻,脑后戴一个赤金镶红宝石满池娇分心,鬓边插了一朵芙蓉玉制的海棠花。一身富贵打扮却掩饰不住她脸上憔悴的神色,她的眼底有些发青,想必是晚上没睡好觉。而让她睡不好的原因太多了,顾承绰算一个,他的几个妾氏也算一个。诺大的国公府,主持中馈对宋氏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还要经常面对太夫人的挑剔和妯娌间暗藏的波涛汹涌。 这么想想,宋氏过的着实也是辛苦。 听说赵姨娘又给她找麻烦了。顾承绰的几个妾侍里头,只有赵姨娘是良家子,从府外抬进来的正经姨太太。其他的两个嘛,也算是有背景。陈姨娘是乔氏的陪嫁丫鬟,郑姨娘是从小伺候顾承绰的。总之,基本上哪一个都不是宋氏可以随意拿捏的。 昭瑜觉得以这个时代的道德标准来看,顾承绰算是个专一的男人了。除了郑姨娘和陈姨娘,他在女人身上下的心思并不多。 赵姨娘是个特例,她长得像乔氏。 赵姨娘很漂亮,府里的人都说她有几分像乔氏。顾承绰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不可能在偶然见了她一面后便抬回来做姨娘。可昭瑜觉得一点也不像,如果硬要说像,大概也只有赵姨娘的一双眉毛。青黛远山一般,朦朦胧胧的,微微蹙起的时候,那个神态真的有点像。但也只是有点像而已。 “燕窝这东西最是养人,我已经吩咐下去,每日炖给你吃。”宋氏的笑容有些勉强。 昭瑜想大概是温氏的举动刺激到了她,同时也提醒了她。作为一个继室,而且是一个出身不算很高的继室,她必须时刻对原配嫡出的儿女有足够的关切。如果连妯娌都能想到她前面去,那她岂不是太失责了。 “多谢母亲了。”昭瑜对她很是客气。平心而论,昭瑜觉得宋氏不算个坏人,至少自她嫁过来之后,并没有对他们兄妹怎样。嗯,或者是不敢对他们怎样。 有贼心,没贼胆。 国公夫人的位子,多少人盼都盼不来。哪怕是继室,当初也是有多少人争得打破了头的。昭瑜垂下眼,乔氏的去世,对他们兄妹是一场灾难,可对京里的某些人来说是值得庆祝的。对那些想要飞上枝头的女人来说,更是一个机会。 顾承绰正直壮年,相貌英俊,顶着一个世袭的一等公爵位,家里只有一个嫡出的儿子。只要嫁进来,努把力,趁早生几个儿子,到时候吹吹枕头风,抢抢爵位,将来的日子是大大的灿烂啊! 宋氏刚嫁进来的时候,每天都精神百倍的。虽然相貌和乔氏比不了,可也是秀美靓丽,青春逼人的。几年过去,昭瑜觉得,黄脸婆这个词用在她身上挺贴切的。年纪不大,青春却已经不再了。 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句话不是说着玩的。 宋氏不笨,可作为国公府的主母,显然能力还有所欠缺。长房长媳,无论任何时候做任何事情都必须有着高人一等的姿态,宋氏的架子端的很辛苦。妯娌之中,她年纪最小,辈分却最大,出钱出力都要跑在前头。论和婆婆亲近,她比不上温氏;论嫁妆丰厚,她比不上石氏;论讨丈夫喜欢,她比不上林氏。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孩子。 进门几年了,宋氏没有孩子,甚至连怀孕都从来没有过。昭瑜知道她一直在看大夫,在吃药,可就是没有动静。这年头,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自动自觉的低人一头。尤其,是每天都能看见一个大着肚子的姨娘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作为主母的她还必须小心伺候着的时候。 宋氏最安慰的大概就是原配嫡出的两个子女对她都还算客气了,她笑了笑:“还有件事。依柳如今既然已经出去了,你这儿就缺个丫头使唤...” “我想等伤养好了再说。”昭瑜打断宋氏的话,笑着道,“到时候母亲可要由得我自己挑一个喜欢的。” 宋氏愣了愣,随即神情有些纠结的点头:“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这样吧。只是你屋里如今还是缺人,你又养伤,总有她们照顾不到的地方...” 是怕太夫人怪罪她吧,昭瑜笑道:“虽说母亲挑的都是好的,可我屋里也是有些规矩的。我如今养伤,若是有新来的丫头,她们还得另拨出精神去教规矩,更加没有精神照顾我了。还不如让她们辛苦些,等我好了再挑一个过来慢慢教。” “倒也是这么个理。”宋氏不再坚持,又嘱咐了几句,外头有小丫头说有管事媳妇在庆颐堂等着回事,宋氏便起身走了。 昭瑜伸了个懒腰,重新翻起那本游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