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腐烂高管
警察局的审讯室里，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坐在中间那张铁制讯问椅上，他的双手被活动桌板中间的两个孔锁住，胸部被活动桌板抵住，双脚又被椅子下方的金属脚镣固定了，全身上下，除了头部外，他的身体几乎无法动弹。 他的头顶上方有一个超过一千瓦的大灯泡，灯泡上的灯罩把光线聚集起来，强烈地照射着他的脑袋，前面和左右两侧各放着一台取暖机，不停地散发出热量，汇聚成滚滚热浪，涌向讯问椅后，又向四处扩散，使得这间审讯室热得变成了一个蒸笼。 这个中年人的身材略胖，身上穿着一件质地优良的名牌衬衫，皮肤白皙，头发乌黑浓密，一张保养得体的圆脸，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富态，透出几分书卷气息，显示出他的优越出身和极高的文化涵养。 但是，此时他却是狼狈不堪。 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已经变得相当凌乱，被雨水冲刷过一样，汗珠顺着发梢不停滴下，流过脸颊后从脖子落入了衣领里面，身体被取暖机散发出来的热气一迫，就像他平时在桑拿房里一样，用不了多久，就浑身大汗淋漓。 不过平时在桑拿房，那是为了减脂排毒，既是养生又是享受，但是现在，在这间通风条件极差的审讯室里，是一种要命的煎熬。 衣服和裤子被汗水湿透了，紧紧粘在皮肤上，体内的水份大量流失，很快就无汗可流，衣服被热气烤干后，皮肤灼痛，口干舌燥，嘴唇干裂，视线迷糊，嗓子冒火，四肢偏又无法动弹，简直是难受到了极点！ 他就是中行桂南分行的行长周晓平。 刚进来的时候，他还能大声怒骂，骂警察滥用职权，猪狗不如，自己是堂堂中的行长，又不是犯罪嫌疑人，凭什么这样对待自己，但根本就无人搭理他，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沙哑，不用一个小时，就渐渐地骂不出声来了。 他这一生顺风顺水，从未受过这种非人的折磨，只觉得温度越来越高，脑子里的意识逐渐迷糊，身体跟着变得轻飘飘的，灵魂似乎已经飞出了体外，而躯壳正向着炽热的太阳飞去，就像一只扑向火焰的飞蛾。 就在他的体力、精神即将全面崩溃的时候，审讯室的门开了，一个身穿休闲服的英俊少年拿着一瓶“农夫山泉”走了进来，拉过一张椅子，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这时室内的温度已经超过了四十度，越接近这张讯问椅，温度也就越高，但这个少年好像并不受到高温的影响，额上连半滴汗珠也没有，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故意把玩着手里那瓶山泉水，嘴角露出了一丝讪笑：“周行长，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卫九州，是金库劫案的负责人，说说吧，在劫案发生前那几天，你都和一些什么人接触过，跟他们说过些什么？” 劫案的负责人不是公安部的岳东楼吗？怎么变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周晓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拼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喊道：“我不记得了，与我无关，怎么能把我抓起来呢！这是天大的冤枉！岳东楼呢？韩志忠呢？肖向南和林正华呢？快点把他们叫过来，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要去中央投诉你们！” “别嚎了！”卫九州冷冷地打断了他话，冷不防地问了一句，“实话实说，周晓平，你做行长这么多年，有没有私设小金库，挪用银行资金？” 周晓平再次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嘶声叫嚷：“什么？不是查劫案吗？为什么又问这个，你又不是纪委的，有什么权利问我这些，我要投诉你！我要告你诽谤……” “你在桂南这三年，包养了几个情人？违规放过几次贷款？玩弄过多少个女下属？”卫九州又一次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周晓平几乎被这种毫无规则、又单刀直入的提问迫疯了，这小子是来查劫案的吗？怎么净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他所问的这几条，自己能回答么，如果如实回答了，后果只怕比受劫案的牵连还要糟糕！ 卫九州不再说话，继续把玩着手里那瓶山泉水，突然拧开瓶盖，仰头“咕咚”一声，喝了一大口。 周晓平死死盯着他手里那瓶山泉水，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此时就像一个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的旅人，几天几夜滴水不沾，瓶子里不停晃动的山泉水，对他来说，绝对是致命的诱惑。 卫九州没有把瓶盖拧上，而轻轻晃了一下瓶子，一滴水从瓶口里溅出，刚好落在他那干裂的嘴唇上。 他精神一振，伸出舌头反复舔着嘴唇，卫九州抓住时机问道：“怎么样，想要喝水吗？说说吧，有没有私设小金库，说了，这瓶水就是你的了！” “好，我说！有小金库，不单单是我，他们每个人都有！” 周晓平最终难抵这瓶山泉水的诱惑，精神和意志终于全面崩溃，这句话忍不住脱口而出。 卫九州用力一晃手里的瓶子，几滴水一齐从瓶子里溅出，有的打在他的嘴唇上，有的直接落入了他的嘴里。 他的眼睛盯着那瓶水，射出了渴望与贪婪交加的目光，舌头反复舔着嘴唇，突然剧烈地喘息了几下，心理防线一旦打开了决口，下面的话就如冲破闸门的洪水般，滔滔不绝倾泻而出： “都是宋元明那个王八蛋害的！当年我刚到桂南任职，发现他挪用了数千万资金投入香港股市，最后却血本无归，他苦苦哀求我放过他，我没有松口。后来他竟对我用上了美人计，还偷偷拍摄了视频来要挟我，硬是拖我下水，我被他搞得没办法，只好帮他联系了几个房产老板，在明知对方没有土地批文的情况下，违规贷出了几个亿，在cao作的过程中，用了点小手段，帮他将这个几千万的窟窿平了，后来却一发不可收拾，在他和两个主任的诱惑下，也挪用资金建立了一个私人小金库。” “在利益面前，谈不上谁诱惑谁。”卫九州嘴角一撇，似是不屑地笑了笑，“小金库的事就别说了，还是说说劫案的事。” 周晓平皱眉思索，最后连连摇头，嘶声苦苦哀求：“快给我水喝，我难受极了，真的不关我的事啊！连小金库的秘密我都告诉你了，难道还会对你有所隐瞒吗？” 卫九州反而把瓶盖拧上，摇头道：“说吧，工作上的事，你一般喜欢对谁说，如果你不说出来，那这瓶水你还是别喝了。” 周晓平看着他把瓶盖拧上，双眼直冒火，咬了咬牙，道：“我跟一个女人说过。” 卫九州紧追不舍地问：“一个女人？她是谁？” 周晓平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缓缓道：“她叫蓝金莲，是我包养的一个情人，我的家人不在桂南，平时我和她住在一起，回到家里，工作上的一些事情我都跟她说。” 说完，他担心卫九州误会，赶紧补充了几句：“不过不关她的事啊，她平时除了逛商场购物，几乎什么都不做，社会关系很简单，为人也很简单，身边没什么复杂的朋友，怎么可能跟劫案有关呢！” 卫九州不置可否，又问道：“这个女人你是怎么认识的？” 周晓平听了，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羞愧之色。 原来这个蓝金莲本来也是中行的职工，由于她的长相美貌，身材窈窕，性感成熟，还爱慕虚荣，跟几个副行长和主任都有暧昧关系，所以银行系统的人把她称为“中行之花”。 周晓平到桂南后，宋元明和两个主任为了巴结领导，就把她推入了他的怀抱，他沉迷于她的美色，无法自拔，也不计较她曾是几个下属都玩过的玩物，对她恩宠有加，后来干脆让她从银行辞职，给她买了一套房子，把她当作金丝雀养了起来。 听了他这一番话，卫九州知道从他嘴里不可能再问出什么来了，便站了起来，关掉电灯和那三台取暖机，打开问讯椅上的活动桌板和脚镣，把手里那瓶山泉水扔入了他怀里，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周晓平恢复了自由，拿起山泉水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完，恢复了不少力气，但想到自己刚才对那个少年说过的话，不禁哀号了一声，如一摊烂泥般瘫倒在问讯椅里。 卫九州走出了审讯室，回到了警局的会议室，刘朝东和曾少龙早在里面等候，没多久，张军和另外两个副局长也走了进来。 他们六个人分别对中行的行长、副行长和两个主任，还有央行清点小组的正副组长进行逼供，现在已经有了结果。 刚从审讯室出来，张军和两个副局长均是热得满头大汗，他猛喝了几口水，重重放下杯子，气愤难平，当场就破口大骂起来：“特么的！狗日的！这一帮国家败类！人渣！蛀虫！短短两三年，竟然就玩掉了二三十亿，都快抵得上半个金库大劫案了！” 刘朝东和曾少龙，还有两个副局长听得面面相觑，相对苦笑。 原来，他们虽然没有问出与劫案相关的线索，却像卫九州一样，都问出了这几个银行高管私设金库、挪用资金、违规放贷的事，这三年来，他们挪用掉的资金和违规放出的贷款，粗略估计，至少超过了三十亿！ 这几天，他们接待央行清点小组的费用，以及用来贿赂正副组长的红包，总共就花掉了两千万！ 银行里的钱，说白了，那是十几亿纳税人、广大民众你一万我两万存在里面的血汗钱，却被这些银行高管、市府官员、地产大亨相互勾结，贪污腐败掉了！ 听说在某个乡镇，有一个银行主任，专门与赌场勾结，拿银行里的专项扶贫贷款去放高利贷，而那些真正想搞养殖，想做点实事的普通老百姓却半个子也贷不到！ 警察局是暴力机构，每天抓嫖抓赌，拦车罚款，收入也算是挺高的了，张军身为警察局长，这几年来，也弄了个小两三百万，存在别人的户头里，那真是有权就有钱。 想到这些，有时候他心里还是未免有些暗暗得意，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那点钱，跟人家比，实在是相差得太远了！人家随便抠一下指甲，掉出来的污泥都比自己多！又怎么能不叫他气愤难当！ 卫九州淡淡道：“好了，别说了，大家把手头上的录音资料都整理出来，寄到中纪委去吧。” 张军兴奋地叫了起来：“对，就这么做，告死这帮王八蛋！他们简直是国家的蛀虫！社会的败类！” 卫九州一声苦笑，道：“好了，那大家就散了吧，我打算去拜会一下那个中行之花蓝金莲，这是今天得到的唯一线索。” 说完，他看一眼曾少龙，笑道：“龙哥，要不，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曾少龙赶紧连连推辞：“我不行，这朵中行之花，艳名远扬，我可吃不消，老弟你年少气盛，身强体壮，还是留给你上吧。” 众人不禁一齐哄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