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林深小木屋
白荼浑身冰冷，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接住了倒下来的听画。听画苍白了脸色，唇上还沾着血，他双眼紧闭，软倒在了白荼的怀中。 没想到这事给他带来的冲击竟这般大，他竟生生被刺激得昏迷过去，那额上瞬间铺满了冷汗。 白荼颤抖了双手，心被狠狠纠紧。他看着听画悲哀的眉眼，恨不得一掌劈死自己！ “他这是……” 烟无澜讶然开口。 未曾想听画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眼下他只是一介凡人，如此一来若是伤了心脉可是大大不妙……早知他方才不该贸然试探。 他虽然能看透白荼的真身，却也只是知道这原本是狐妖的身体内住了凡人的魂灵。并不能知道这魂灵的身份。 因听画看着眼熟，并且身边还跟了如此强大的狐妖，他便对他的身份有几分猜测。他又恰好知晓丘帝君曾和洛阳道长有一段半路情缘，才干脆以此试探。 却没想到竟让他说了个准,而且这情缘还伤听画如此之深…… 白荼将听画横抱而起，强压下钝痛，冰冷了声音：“请阁下移步。青狐玄离之事、再议。” 烟无澜上前一步挡住他，顿了顿问道：“……带走太子的是你的同伙，你可知他被带到了何处？” 白荼皱眉：“带走他的人是月老，为避开麻烦，眼下应该在客栈躲着。” “月老？” 烟无澜微愣，白荼已然绕开他朝门口走去。他刚想发问，却被白荼冷声打断。 “请、阁下移步。” 烟无澜看着他冷沉痛苦的面色，暗叹一声，随即春水眸子敛起：“好。” 他转身足尖一点，黑金的袍子随风掀起，抬袖一拂，便有薄云相聚簇拥着他消失在黎明中。 窗外东方天色恍如鱼肚白。 雅间已经被毁，围场的官兵们被喝退。听风阁喧闹一阵后又归于平静。 白荼来到对面的阁间，将听画轻柔地放在塌上。沉默地看着听画拧眉痛苦的模样半晌，他俯身，缓缓地贴上了他的唇。 那软唇微凉，白荼忍不住轻蹭一下，微微含住。 身下人蹙眉，白荼抚上他的脸颊，而后，唇退开一些轻轻一吸，有缭长的白烟从听画口中逸出。 “住、手……” 昏迷过去的人突然挣扎起来，他抬手便盖住了白荼的唇。白荼僵住，却捉住他的腕按在塌上，更加用力的吸取那白烟。 “混账！你是想、我永远都不原谅你吗！住、手！” 听画突然睁开了眼睛，虚弱却愤怒地低吼。白荼吸走的白烟愈多，他便愈无力，脑子逐渐陷入混沌之中。 这是狐妖的迷惑术，吸取精气以使人忘却方才的记忆。 他竟然还想瞒着他！ 听画狠狠蹙眉，苍白的脸上涨起愤怒的红，他盯着他一字一顿“闻人、凌风，你再动一下，我就咬舌自尽。” 白荼瞬时停下了所有动作。 “起开，离我远点。” 他冷声，抽回被压住的手。 “听画，你别怨我，我……” “住口，你既然忍了七年不说，那我如今也不想再听。”听画挣开了桎梏，扶着榻起来：“现下，比你更重要的，是青狐玄离之事。唤人上来。” 他语气冷硬，看也不看白荼。白荼扣紧了手，终是闭了眼起身退开。 “众狐听令——” 他令一下，隔道中便响起细微的跃动声。顷刻间，阁间里便多了十几道窈窕身影。 “大人。” 数十道清亮的女声响起。 听风阁中的歌妓全都是青丘小狐，修炼少说也有百年。虽见着白荼二人气氛不对，但无人议论半句，皆半跪着俯首。 听画扫一眼她们，面色和缓了些。这些人全都是当初自愿追随他来到人间，即便他自废帝君的身份，也仍对他衷心耿耿。 “青狐玄离入魔，现就在玉华街上。” “什么？这个叛徒……” 他话音刚落，底下的人皆是脸色一变。领头的那个忍不住咬牙出声。 听画抬手压下声音，开口道：“所有人，全力追踪。” “得令！” 众狐立刻起身，听画却又一声喝住他们。 “等等，”他瞥了一眼白荼，语气不容反驳：“你也和他们一起。” 白荼愣住，错愕地看向他。 听画错开视线，开口道：“所有人记着，玄离已然入魔，不可硬拼。保护好自己，绝对不许死。” “是！” 众狐得令而去。 天已经差不多大亮，阳光透进窗棂，照亮听画的眉眼。 白荼仍留在原地，他背着光，看不清面色。 “你还不走？” “……当初如果没有他，兴许我们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白荼沉默了半晌，开口：“我会亲手把他带回来……原谅我。” 他低低一声，而后平伸左腕，锋利的指甲瞬间将它划开。血珠破涌而出，他眸中闪起妖异的绿，周身骤然破开一阵强劲的妖风。 听画瞳仁一缩，那些血珠已然随风高速飞旋，愈来愈大，而后幻化成一道丹色结节将他罩在里面。 “暂时无人能伤害你。安心待在里面，等我回来。” “你！” “将军，查的如何？” “国师……前几家并无异样，现下在排查最后一家。” 白坤带领着手下逐一搜查了街上的客栈，索性妖物出来之时是子夜，现天刚亮，街上人烟鲜少。 烟无澜扫了一眼最后一家客栈，那儿大门紧锁，平静的很。他走几步抬头，却见二楼侧边门窗开着，阳光照射之处，窗台上几点泛黑的血迹。 “众人警戒，狐妖就在这里。” 手下顿时紧张起来，握紧了刀剑。 与此同时，众人耳边风声四起，有青衣的男子突然出现，他停在半空手一抬，数十道身影从二楼的窗户闪进。 “你怎么来了？” 烟无澜抬头，眼前人确是白荼没错！ “这事，本该我做。” 白荼冷冷道一声，烟无澜瞥见他手上的伤痕，眉一皱。抬眼又仔细盯着他看了一遍。 “可是你明明……” “……我会赶在那之前。” 白荼面色沉下，抛下话便飞身进了客栈。 烟无澜眯眼，手一抬开口：“你们也跟上，但切勿送死。” “是！” 白坤领着手下砍断门锁冲了进去。烟无澜紧随其后，一贯淡若春水的面上此刻却神色复杂。 “简直胡闹……” 他低低说了一句，如若他没有看错，那闻人凌风，明明……在那副身子里呆不久了。 -------------------------------------------------------------------------------------------------------------------------------------------------------------- 风烟岛上归于平静。眼前树丛苍翠，阳光明亮，扶苏松开枯枝，盯着丛林后的木斋眨了眨干涩的目。 “看来这大概就是那道长的居所了，可让人好找。”他的嗓音还是有喑哑，撩了撩眼角上前几步，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书生，太子呢？” 柳止生即刻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其他人影。他同扶苏对视一眼，眉头一皱。 他二人也才堪堪扛过了幻境，太子独身一人，莫不成被困死在里头了？ 扶苏眼底闪过一抹担忧，他再度仔细扫视了一遍周围，却仍旧不见半分人影。 “他一介凡人，果然是……” 当时便心下一沉，扶苏蹙眉转身，却不料突然见着那隐在树丛后的木斋门被推开，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飞身而出，金日下衣衫飞扬，瞬间便消失在林木之间。 “那是谁！书生快看！” 扶苏惊呼一声，当即便点足越过树丛。柳止生也看到了那道身影，运轻功紧随其后。二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木屋前，哪儿却已然悄无人息。 扶苏迅速平手一划，桂枝虚空而出，他跃居半空御枝飞起，瞬间便来到树顶之上，将岛上风光一览眼底。 林木繁杂交错，那座木斋在岛上正中心，被层层山林包围。四下寂静，除了他与书生二人，根本瞧不见半点身影。 柳止生抬头盯紧了扶苏，将他所到之处皆扫了一遍。 扶苏在树顶看了一圈，高空风大得很，掀起他的白衫一并卷起他的青丝。 “方才那，难道是太子？” 他乘桂枝缓缓下落，细细扫过层层荫蔽的树枝。 “你先下来，兴许会有危险。” 柳止生皱眉，出声道。 方才那身影隐入林中不见，若是伺机偷袭，那扶苏如此便是十分危险…… 然而风将他的声音兜得断断续续，扶苏并未听清，瞥了他一眼仍旧一排一排扫视着浓密的树荫。柳止生后退一步，干脆提气，脚步一掠将轻功运到极致。 “书生……你做什么？” 扶苏立在树顶，只见得书生突然提步掠起，青衫随风飞扬，顷刻间便掠到他跟前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 “危险，先下来防止偷袭。” 书生淡淡一句，拉紧了他的手带着他下落。扶苏微愣地看着柳止生，他还御着桂枝，没想会被一介凡人用轻功带着落地。 “你先放开我……” “方才那人应该不是太子。” “……” “他穿的好像并不是紫衣，而且他运的不是轻功，应该是法术。” 柳止生在前头说道，扶苏被骤然点醒，方才他只看见较为模糊的身影，但见那衣衫好似是……白色？ “能以这么快的速度消失，更像是……仙人。” 也不管他二人别扭的动作，扶苏接上柳止生的话，二人很快便双双轻盈落地。 柳止生放开扶苏的腕，往木斋前走了几步。扶苏瞥他一眼，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衫，撩去散落在耳边的发，水眸微微一眯。 “进去看看吧书生，这事情可是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