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世纪未了的情缘（14）
二十分钟后，车子绕了几个眩晕的弯道进入人参峰与岑王山新开的游山公路，只见登山入口立着一块粉白峭立的大石碑，上面用红漆生硬的刷写着“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几个大号楷书大字，在阳光反射中格外刺眼。 虽然海拔越来越高，阑珊却是越开越快，路虎卫士像只狂野的豹子转了几个弯，山峦里一片红叶林迎面而来，几只红嘴相思鸟似乎被车鸣声惊动，从林中振羽飞出。 阑珊从车窗张着涂抹了炫丽唇彩的红嘴唇惊呼，“这什么鸟？那么漂亮，从没看到过耶！能不能停下来让我抓一只喔！” “不知道了吧——这就是传说中的相思鸟。”我笑了一笑。 “哇喔，这么漂亮的相思鸟，第一次见啦！”阑珊冲我盈盈一笑，满脸惊喜的神色，想来对她来说，不虚此行。 我见她如此喜欢，指了指前方山道边的开阔地，示意她把车停下来，以便她拍照留念。 于是车留出一条让车道，靠近山边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阑珊灵敏迅速的从后座取出佳能相机，还装上了惹我这个发烧友羡慕的长枪，推开车门下了车便朝着红嘴相思鸟飞走的方向走过去，一边端起相机娴熟地调整着要拍照的焦距。 我这时才注意她端着相机的姿势，一只脚屈膝半蹲着，一只脚踩着路边挂着白露的草地，——由于我事先告知山上凉，出家门时她特意添了件清新蕾丝花边纯棉长袖衫，——袖子半挽着的白皙双手，举着长镜筒气定神闲地按着快门。 这个气定神闲的姿势让我不禁回想起在红城高中读高二时的第二个学期，那是三月初春的一个周日早上，贵红带着我去了一趟人民公园，观赏鹅湖举行的龙舟比赛，就遇到像她这样装束的清新女子在鹅湖边的河堤上拍照。 那天晨曦金灿灿地从护堤树椰子林那狭长的叶缝中斜照到湖面上，来来往往插着红色旗帜的龙舟愉快地穿梭期间，湖面波光粼粼，映带着拍照女子身影摇曳的水光。那画面是如此纯美，像是一幅融汇中西的精美的山水油画。 十多年来，尽管这女子的清新身影如此清晰，但是，我却忆不起她的面容。我想那天我是悄悄走过去在旁边的桥上看过她的面容的，——这近乎是一种好奇男孩子的本能，可是我怎么回忆依旧无法还原她的容颜，——不排除我是偶然的看了一眼，却是并不怎么真切，因此只能无可奈何的停留在她的侧影。 但这唯有的清新侧影，那段时间却无数次出现在我的回忆里，虽然没有一句对话台词，也更没有恋人的互诉衷肠，她却像一幅洁白的暖色系的油画不断出现，陪着我走过红城那段甚为枯燥的高中时光，使我尚觉得红城的某些角落还充满着许多诗情画意。 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多年之后在一个毫无关联的人身上蓦然想起，这无厘头得毫无道理。我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把目力投在阑珊身上。 相思鸟落在天际背光的阴郁林子里，彻底的不见了。阑珊拍了一会，然后转身把镜头对向车子中的我，那时我正凝神望着窗外的她。 我那天也戴了一顶鸭舌帽，为了便于爬山，昨日的白色休闲运动服运动鞋并未洗，看了一下也不脏，所以又穿上了。她挥着手比划着让我摆一个pose，但我实在做不出那样做作的动作。 她走过来，轻敲车窗门让我把玻璃全部摇下，然后叫我伸出右手给她。待我顺从地伸出手后，她左手轻握我的手腕，让我靠着车窗户支肘起来让拳头顶着下巴，“对，就这样啦，别动喔，多么型男啊！你可以和道明叔以假乱真了，——我可以当你的广告摄影师啦，今天不收费，全体免单！” 我不免笑道，“和道明叔以假乱真？这玩笑有点大，咱这样貌有几斤几两心里清楚，——普罗大众中技术工一枚，人家是中国的文化贵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要是让我喝了点酒后歪着蹄子走路，你说的话我还恐怕信。” “我不是骗你啦，农哥，我到时传照片给你，你对比一下就知道了，神形兼似。”她嫣然一笑，说完把相机递给我，上车继续开着车子往前走。 车子很快到峰腰的停车坪，上面已经停了几十辆各式小轿车和三辆从红城开来的大巴车，其中一辆大巴车上正陆陆续续下来一群带着绣有金黄“红城”字样小红帽的游客，cao着南北口音的外地普通话。 改革姐们看见我们车子也开进停车坪，便向我们一个劲的招手，直到我们车子停到他们身边。 待我们下了车，侄儿拉着阑珊的手说，“阑珊姨，咱们沿着溪涧走，那边有很多石林美景，你可以拍照。”阑珊听了不免莞尔，摸了一下侄儿的头，“你不就想让你舅舅陪你翻螃蟹吗，人小鬼大。” 侄儿摇了摇头说，“我说的是真的，那边林子特别好看，而且还有瀑布和水潭，这个时候可以拍。” 侄儿说的其实不错，沿着溪涧那边风景独幽，但我见妈在身边，不宜沿着溪涧走，何况现在山上已经建成了观赏石阶和栈道，因此，我对侄儿说“你说的对，但按观赏路线走吧，好扶着你外婆上岑王峰的望远塔，等外婆到上面之后，我们再去人参峰那边搬石蚌，好不好？” 侄儿一听，“好啊，我来牵着外婆的手。”赶紧过来扶着外婆，我从车后备箱里取出装有露营帐篷的背包和保温盒，一背一提，大家一路慢慢沿着山径石阶往上走。 途中阑珊兴致很高，远处重叠起伏的山峦、无边的茫茫竹海、不知名窜出的惊鸟、抬头远望无尽的苍穹，烟云缭绕的人参峰，让她目不暇接。她欢快地像只蜻蜓，拿着相机到处抓拍，额头已经渗出微汗，但也不见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