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是妖？

    转眼夏去秋至，一场绵绵秋雨，涤尽凡尘，天地间越发的寥旷空寂。然而，萧瑟的秋意并未浸染到青云镇一分一毫，街上行人反是越加的熙攘，不但如此，还有源源不断从外地赶来的青年才俊，顶尖奇才汇入其中。

    让青云镇一时之间人满为患，当然，自也增添了无限生机。

    鼎沸的热闹繁华之下，仿佛，天下太平，芸芸众生人丁兴旺，和乐富足，幸福安康。然而，事实是各处妖孽作祟，魔族蠢蠢欲动，无处不在上演着家破人亡，更有一些城镇村落十室九空，平凡百姓多是三餐不继，颠沛流离，民不聊生。

    而青城仙派弟子广布，更是以替天行道，降妖伏魔，匡济百姓为已任。就算时人不提，而青城仙派天下至宗的地位却也不容撼动。

    瞧着街上来往人流，我却是愁眉不展。

    人多混杂，耳目众多，为不使自己过早暴露，我是越发的静守本分，安生度日。如果有可能，我宁愿让小二一次送来三天饭食，然后，房门紧闭。

    事实是，如此岂不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自然不会自掘坟墓。

    小二还是照常送来三餐，而李惜年瞧见客栈热闹得紧，少年心性的他却还要顾忌我的情绪，只得委委屈屈的同我一起窝在房间中。

    然而，如此不是我的目的。

    这日，一直赖床不起的我，无聊地伸了个懒腰，道：“惜年，外面热闹非凡，你可以出去玩耍玩耍。只是……”我想了想，却是闭了口。

    我还是怕他跑得远了，到时我是鞭长莫及。当然，更大的原因，我若出去，岂不成了众矢之地，到时群起而攻，只怕小命也得交待了。

    不值，当然不值了。

    只是，如此圈着他，如何让他改变志向，入了那仙门？

    我也好离开这里逍遥自在？

    李惜年小小的心思我明白，可也不能因此害了他。若他不学一些法术仙道，将来当真再遇到强敌，他若不能自保，我又怎能放心离开？

    听我如此说，李惜年双眼一亮，旋即又暗淡下去，摇头道：“不去，”转而又耍赖地加上一句“兮兮不去，我也不去。”

    他当然知道，我还要再说，只是拿了如此借口，来堵我的口，正好堵在点子上。我自然不能出去，便也不能再加相劝，只得无奈摇头。

    他却是灿颜一笑，转头继续埋头书卷中。

    一连数日如那白驹过隙，转眼即过。而青云镇却像那热油中滴入了水花，一下子沸腾起来。因为，十年一次的招徒大典已然开始。

    人流热闹，人声鼎沸，到处是赶往青城仙山报名的人们。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美或丑，不一而足，良莠不齐，纷纷从青云镇出发，汇成一股，往山上奔去。如此鼎极盛况，恐怕青城仙山的通天梯都要被踏破了吧！

    不到半日功夫，整个青云镇已如一座空城。

    我总算能出来，稍稍的透口气了。

    街上人走茶凉，处处萧索，几不见人。然而，我却是心情怡畅，如那回归大海的漏网之鱼，好不快活。

    八年，八年啊，窝在那小小的一间客房，当真憋屈的紧。

    李惜年也是第一次走出客栈，新鲜地张望着一切，只是，当经过那张贴着榜文的地方时，他望着榜文上，那青城仙派招生的明规细则，墨迹鲜明的俊拔字迹也仿佛透着一股仙韵风流，是久久也没动一下。

    我知道，他心里定是羡慕的，甚至还有一些遗憾。

    毕竟世人皆苦，而若有幸习得仙术，便是脱离了苦海，甚至遨游天际也不是不可能。明明是那样锦秀，那样让人艳羡的光明前途，明明是众生削尖了脑袋也要往里钻的康庄大道，眼看着将要与他失之交臂了。

    但他性子执拗，虽是不舍，还是坚持如一。

    我暗暗叹息，却也没再相劝。

    等散够了心，我们便再次返身回到了客栈。刚推开房门，便见一人侧身立在窗前。窗外透出明媚的光亮，映得那人影秀致挺俏，他手中持花，正举在面前端凝，生似一副精致的画卷。

    我却是一惊之下，就欲携了李惜年逃之夭夭。因那人身姿挺拔，背后负剑，墨发高束，一袭隐现云纹祥瑞的青裳，可不正是青城仙派弟子的招牌装扮？

    只是，那人反应也快。在我有所动作之前，已是转头望来。

    他面目俊秀，肤色略黑，眉眼间隐隐有种熟悉之感。疑惑着，我再定睛细瞧，依稀能瞧出当年那吴家小弟的青涩模样来。

    “回来了。”他持花而立，展颜笑道。

    “吴家小弟？”我迟疑着开口。

    那人点头，旋即又纠正道：“我现在的名字叫吴子莫，你可以叫我子莫。”

    我点了点头，携着一脸疑惑的李惜年跨进了房门。虽说是熟人，然而，一别八年，再说又是仙派弟子，与我等妖类本是死敌，我还是远远的就停住了脚步。

    “一别八年，子莫已是今非昔比了。”我谨慎地恭维着。

    吴子莫微微一笑，显得沉敛了许多。他笑道：“兮兮姑娘到是生分了，不过……兮兮姑娘容颜不改，到是让人羡慕。”

    在他如刀锋般冷静锐利地眼神打量中，我心中微惊。暗道，这家伙初习仙术，我又没刻意收敛气息，莫不是，这家伙一回来就要翻脸不认人？

    我警惕着握紧了李惜年的小手。

    李惜年已是个半大小子，许多事已经明白。瞧我异常举动，虽然吃痛的蹙起了眉，却是移动脚步，将小身板当在了我的前面。

    吴子莫一愣，蓦地神情一换，笑嘻嘻的迎上一脸戒备的李惜年，道：“小惜年已经长这么大了？”说着就要状做亲昵地扶上他的肩膀，却被李惜年一脸不悦的将手打开。

    “啧啧，小惜年脾气到是挺大。”吴子莫收了手，不满地言道。

    李惜年却不说话，只把吴子莫冷冷盯着。

    两人对视着，吴子莫忽得转向我道：“兮兮姑娘到是**的好，小惜年与你如此亲厚，又能如此维护于你，真是羡煞旁人呢。”

    我微微一笑，想将李惜年扯到身后。凭他的本事，自保尚且不暇，又如此保护得了我？可是，李惜年却是人小鬼大，我硬是没扯动他。

    他头也不回，只道：“兮兮，这人不好，他想对你不利。”

    我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李惜年会不管不顾的说出来。要知道，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却是万万不可言的，就比如——吴子莫对我隐约的恶意。若是他当真翻脸不认人，此时又被拿话激住，就算此时不发作，说不得将来的某个时候，就会找准时机报复回来。

    我笑着反驳道：“净瞎说，你还是吃过子莫嫂子奶水的，子莫又怎会对故人动手？好了，你也别忤着了，到一边玩吧。我和子莫还有许多话要讲呢。”

    李惜年显然是被我道出的事实弄得发懵，愣愣地点了点头，迟疑着还是走到一旁，拿起一卷书埋头看了起来。只是那时不时投过来的，写满不放心的眼神，显示出他还未完全相信。

    “借一步说话。”子莫道。说着，他当先走出了房间。我想了想，还是跟在了后面。

    到了一间用食的厢房，子莫立在邻街窗子前的背影，沉默了半晌，才转了过来。

    “你是妖。”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