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仙侠小说 - 证在线阅读 - 第十二章:两地仙演法、千年来原委。

第十二章:两地仙演法、千年来原委。

    众修闻言,皆转头向八门大开的中宫望去。为何要转头?因为在神识之中,中宫内空无一物。这一望,众修皆大吃一惊:中宫中站着位毫无神气波动的老道。这老道作古时打扮,鹤发童颜、长须及胸,头顶插着朵三叶牡丹,以花枝簪住头发。老道身形有些略微发福,着一身破烂的灰白色棉布道袍,道袍的膝盖、两肘、胸前等处有着片片油渍,甚至有的地方都有些板结、黑得发亮,不知多久没有洗过了。老道虽然衣着邋遢,但裸露在外的皮肤却细嫩白皙、晶莹如玉。

    谢仁看清这老道长相,如遭雷击般呆立一瞬,随后一揖及地道:“晚辈见过三疯真人!”

    老道闻言哈哈一笑道:“起来吧,老道我是来凑热闹、蹭吃喝的,不必多礼。”谢仁闻言起身抬眼望去,老道早已出了中宫,坐在一个木几旁胡吃海喝起来。

    除了东昆仑各地仙,洞天中众修纷纷询问谢仁这老道身份,谢仁给众人发了道神念,正是自己在平越府见到张三疯自画像石碑的经过,众修这才恍然大悟,纷纷上前行礼。张仙人却毫不理会,自顾自的吃喝着,含糊的唔唔发声,不断并点头示意,就算了回了礼。

    狼吞虎咽吃了几盘灵果,张仙人终于解了馋,遂招呼众人道:“今天不是小蟠桃会嘛,来来来,大家坐下吃喝,别客气、别客气,这可是镇元子的徒子徒孙送的好东西……”说着抛了两个果子给谢仁,道:“小娃娃不错,看在你对我如此恭敬的份上,赏你两个果子,自己留着慢慢吃吧。老道吃饱喝足,拜访故人去了,你们慢慢聊……”话音未落,这位仙人毫无征兆的凭空消失。

    谢仁与众修一道连忙作揖,口称“恭送张仙”,起身低头看了看张仙抛来的果子,大惊之下连忙收入空间神器中。这两个果子抛过来时就是盘中的普通灵果,在场诸修皆未在意,但老道一走就变了样:一个是蟠桃、一个是人参果!也不知邋遢老道从何处得来,就这么轻飘飘的扔给了谢仁。

    邋遢道人的出现,算是小蟠桃会前的一个插曲,众人皆在揣度这位张仙人的怪异举止,谢仁内心却难以平静:张仙人看似插科打诨,顺道来蹭吃蹭喝,但却是专程来送他这两味灵药的。在场诸人并未见过张仙真容,只有谢仁在平越府曾得其仙家神意,是在场唯一能认出他的修士,自然会第一个行礼,张仙人一高兴赏他两个果子亦无可厚非。

    众修或窃窃私语、或神念传音,交头接耳议论张仙人现身。千多年前定下世间三戒后,仙人就好似销声匿迹了一般,再未在世间现过身,或许曾有仙人到世间行走,但都不会在人前显露仙家神通,更不会自称为仙。这次张仙主动现身,并默认自己就是仙人,千年来还是第一次,能与仙人打个招呼、说句话,众修士皆觉得不虚此行,亦是莫大福缘。

    青锋掌门轻咳一声,正色道:“诸位,今日能一睹仙颜,自是我等修行之福缘,但不必过于在意,乱了心境。”经他这么一说,众修才停住了议论,转而期待起两位掌门的演法切磋来。

    逍遥派的青叶掌门笑道:“如溪、婧怯两位道友,演法可否开始,我等还等着开眼界呢。”

    婧怯微微一礼道:“我比如溪掌门年长几岁,不若就由我来抛砖引玉。说到地仙修为,无非出神入化,不若我们就来演示这化身之妙吧。瑶池仙宫有一项神通唤作‘天音舞’,非出神入化难以大成,今日我就以这门神通献丑。”

    言毕素手一招,怀中已多了一把沉香木的琵琶,显然是融于形神之中的神器。只见婧怯五指轮动,淙淙琴音流淌,若黎明前群鸟争鸣,婧怯怀抱琵琶,随着乐声漫步轻舞,裙带飘飞间若飞鸟出林,身姿曼妙似林间仙子。随着琴音渐急,婧怯脚踏碧波连转六圈,每转一圈就多出一个婧怯,分持铃、箫、笛、钟、鼓、笙,与本尊和音而奏。第一个持铃的分身分出,右手腕上戴一串紫金铃铛,舞动间振铃发音,可见山间流水叮咚;第二个分身持一支泪竹洞箫在手,嘬唇吐气啸声呜咽,灵台中映照出溪流婉转、薄雾轻拢,云蒸雾霭、缓缓流转;第三个分身横一只白色玉笛在前,笛声悠扬裂云穿空,可见湛蓝天穹之下,白云悠悠、鹰击长空;第四个分身左手持一口紫金小钟,右手握一支紫金钟垂,钟声悠扬、群山回响,灵台中可见群山拔地而起、青翠巍峨;第五个分身持一把拨浪鼓,鼓声咚咚作响,急促如雨打芭蕉,灵台世界中亦下起了绵绵春雨;第六个持一支玲珑翠绿竹笙,声音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众修灵台中亦映射出森林、翠竹迅速生长,几个呼吸间便成片成林。七个婧怯随着乐声翩翩起舞,隐隐然各依北斗七星方位结成阵势。若不看手中所持之器,已分不清哪个是真身,哪个是分身。这是瑶池仙宫的音功之妙,以乐音扰动灵台造成片片幻境,此时是演法切磋,自然不会有杀伐景象,若是对敌时更可借此布下结界幻境,令人真假难辨、实幻难分。

    在座众修见识此等神通,不由得喝彩连连。随着七音共鸣,法阵已成,灵台幻境之中不断经历春晓秋冬四时变化,每个季节均是如画美景,季节交替越来越快,众修渐渐有眩晕之感,但又沉醉美景之中不愿醒来。

    如溪掌门移形迈步,似穿过层层无形空间飘身入阵。入阵之后,站定北极星位,右手缓缓拔出紫青宝剑,左手伸出幻化三条手臂,伸指在剑脊上不同的三处轻轻一弹,“嗡……”三声悠扬的剑鸣合作一声,其中竟然也有音调高低变化,三声剑鸣相合,声音直破云霄,激引得瑶池之水哗哗作响。剑鸣与婧怯掌门所奏出的乐曲不同,映射在灵台之中皆是剑意锋芒,无尽萧杀——以音功对音功。

    随着这声剑鸣,众修灵台中的美景似被利剑片片切割、支离破碎,灵台复归清明。待众人醒转定睛看去,湖面上两名地仙已收了神通、相对而立,同时抱拳道:“佩服!”。

    这一阵演法切磋,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以平局收场,但其中的胜负只有众地仙清楚。演法切磋并非生死相斗,比拼的是境界修为、神通妙用,双方各展神通、互相化解,看谁的手段更高明、运用更娴熟、领悟更透彻。如此看来,刚才那番演法应是如溪更胜一线,只以一件神器、一声剑鸣,就破去了婧怯七神器合奏的天音幻境,境界与锋芒自然更甚一筹。若在幻境告破的瞬间,挟剑意锋芒直取婧怯,至少应能破了北斗七星阵,甚至可能斩其一具化身,如此这天音舞也就破了。但在未证出神入化的诸修看来,其中差别并不很大:一个扰动灵台制造幻境,一个也是扰动灵台破了幻境,反而是婧怯掌门的神通更为目眩神迷、精彩绝伦一些。

    经过短暂的停顿,瑶台之上爆出震天般的喝彩声。

    演法已毕,东西两昆仑相熟地仙在一楼八亭中择地盘坐,有的谈玄理、有的演神通、有的点关窍、有的说炼器……众修也依各自兴趣,在亭台水榭之间流连往返,四处听闻地仙点拨,自然获益匪浅;有的拿出各自蛮荒中寻到的天材地宝,相互之间以物易物,场面自是十分热闹。谢仁混迹其中,东走走、西看看,倒也增长了一番见识。

    眼看子时将近,明广道长排众而出,立身湖面朗声道:“诸位同道,值此辞旧迎新之际,我想代表大道宗说几句话,不知可否扰了诸位雅兴?”

    青锋掌门发声道:“明广道友请直言。”

    明广面有愧色道:“诸位知道,东昆仑地仙齐聚,实是因为大道宗不肖弟子李乘风之事……这件事情,宗内地仙是知晓的,但却不管不问,有失管之责;千年前起至今,我大道宗均有愧天下同道,有隐瞒之责;东昆仑诸位道友前来索要真凶,我大道宗多番推搪,有包庇之责。此三责共罚,我明广身为掌门,愧对列位祖师、修行同道,依宗门戒律,应卸任掌门之位,面壁千年思过。门中知情地仙与我同罪,亦当受此罚。借此盛会,请天下同道作个见证,我等三人明天就去受罚。门中事务已托付给我的弟子慎明,明日就将相关同党交由东昆仑同道,今后大道宗还请诸位同道多多照拂。”

    青锋闻言道:“天缺何在?”

    明广道:“此事说来话长,还请姚道友稍安勿躁……大道宗之所以与丹鼎有嫌隙,皆因千年前上界的变故。当年,我宗曾有一名前辈金仙下界,匆匆发了段神念交代我等找寻神农鼎,便回了上界。只因那时的几名地仙一时糊涂,闻听神农鼎与青崖洞天相融之后,铤而走险欲谋夺之,这才有了丹鼎宗之变……千年来,我派地仙每代均有数人参与其中,百多年前天残掌门更是因此陨落,一步步越走越远。到得当代又有天缺参与此事,在宗内秘密培植了几名党羽,李乘风及其师傅云霞真人就是其中之一。

    李乘风离山已近一年,至今未归,各位同道前来质询,我等皆含糊遮掩,想着能拖一时算一时。但天缺却擅自行动,将云霞真人灭了口,最终拗不过我等三人,负气自革门墙,卷走部分灵药,如今已不知去向了……我等顾念数百年同门情谊,未能出手及时留下天缺,是我等之过,大道宗愿承此责。在此说出来,就是想请天下同道议议此事,大道宗这个交代,应当如何给?”

    明广道长一边讲述,一边以神念向众人展示了他所知的所有场景,包括当年那位下界金仙神念中所展示的闻醉山仙境崩塌,作为一派掌门、地仙人物,事涉上界隐秘,如此毫无隐瞒已经是低声下气了,另外也是有些耍无赖,而且还耍得很高明,让人无话可说,也不便再过于紧逼责罚——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们,自承隐瞒、包庇、失管之责,但因上界仙师有命,大道宗不得不为,只是选择的方法手段有些偏颇、过激,天缺就是我们故意放走的,你们看着办。同时,明广开口便先定己方三名地仙之责,自承面壁千年,这一下就把西昆仑的诸多地仙拉回了自身阵营,只要大道宗地仙不出,其他宗派、散修自可有此千年时间发展壮大,将来未必就不能压过大道宗。

    待到明广讲述完毕,众人皆在思索,唯有谢仁开口道:“明广前辈,神农鼎虽是神器,但已被青青炼化融入形神,仅仅作为大阵阵枢,其中并无特异之处,或许是我等修为低微,难解其中玄妙。上界仙境崩塌,发生在千年之前,而神农鼎早在之前六百年,就被送到了青崖洞天。其中到底有何关联,当年那位下界金仙没有说明吗?”

    明广苦笑着摇摇头道:“上界的变故,到底因何而起,我等皆不知……大道宗每代参与谋算丹鼎的地仙,最终都陨落在天刑之中,未能飞升。每代的主事之人在面对天刑前,都会将这段往事传予门中地仙,并指定下一代的主事之人,到了天缺这里,已经是第五代了,或许他会知道更多吧。”

    青锋道:“李乘风口中,谋算此事的地仙,除了被大阵所斩的天残,尚还有两人,另一人是谁?”

    明广道:“此人我等实不知其身份,天缺常往南边蛮荒行走,想必此人应是隐匿在其中。我等不愿招惹业力、沾染因果,也并未追问于他。”

    青锋面无表情的道:“依大道宗三位之见,天缺所犯之罪责,按大道宗戒律该当如何处置?”修行界有不成文的规矩,弟子作jian犯科,只要为触及三大戒,所犯过错当按其所在宗门戒律论处。

    明广道:“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青锋再问:“他如今已自革门墙,又当如何?”

    明广道:“自生自灭……大道宗自当追讨其去向。”

    青锋掌门冷冷赞道:“明广道友端的是好掌门!有此掌门,实乃大道宗之福!”遂转身入了中宫,不再言语。如此一推三六九,推得合情合理,又自承罪责,任谁也不会没有怒意。不过总算知道了大道宗因何谋算丹鼎,也算是此行的收获吧。东昆仑十地仙,均有一拳击出,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但又不便继续紧逼,场面顿时就有些尴尬。

    沉默了片刻之后,婧怯掌门言道:“今RB是新春佳节,诸位不必为此事置气。该讲的也讲了,该逃的也逃了,千年来的一段公案也算有了些眉目,既然此事涉及东西两昆仑,更与上界变故有关,西昆仑诸同道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尽快将天缺寻到才是当务之急,依小妹之见,小蟠桃会后咱们便在昆仑仙境中往南找寻,凭两昆仑二十余位地仙,只要知道他大致去向,应能将他搜寻出来,届时再作分说,如何?”

    谢仁闻言抱拳道:“多谢婧怯前辈援手,但谢仁已想得明白,大道宗历代地仙谋算丹鼎,并非出自本意,只是师命难违。如今既然已知原委,谢仁不敢再惊扰列为前辈清修,天缺前辈自革门墙,此事与大道宗再无瓜葛,谢仁虽境界不足,但亦需亲自向天缺前辈问个清楚,神农鼎于闻醉山仙界之变,到底有何益处。这两月来多谢诸位地仙高人为我丹鼎主持公道,更感念大道宗明广道长直言相告,让我解了心中疑惑。李乘风道长那段影像,本是谢仁通过世俗手段放出,不意惹得修行界风起云涌,东昆仑地仙齐出,谢仁内心难安,怎还敢劳动西昆仑诸高人大驾?谢仁得诸位前辈抬爱倚重,已诚惶诚恐,唯愿有朝一日振兴丹鼎,继前辈先贤之志。

    神农鼎目前实为本派根本之所在,若离洞天就会导致洞天崩塌,前辈千年心血毁于一旦,恕谢仁不能借给大道宗解闻醉山仙界之危。我是凡人,自当做好世间之事,上界的变故纠葛非我所能测度妄言,亦不敢插手干预,若是大道宗能联系上界,还请转告谢仁之意:想要神农鼎,大可自己来,不必牵连世间各派。平日仙人们逍遥快活,不闻不问下界之事,仙界之变故为何又要波及世人?既如此,闻醉山没了也便没了。”

    大道宗三地仙闻听谢仁此言,掩饰不住胸中怒意,流露出一丝威压气息向他压去,谢仁在这股威压下浑身骨头咯咯作响,但仍怡然不惧、昂然而立。

    青锋在中宫里冷哼一声,道:“三名地仙联手欺负一个刚刚脱胎换骨的修士,大道宗的面皮都这么厚吗?”随着冷哼袖袍拂过卷起道微风,将这股威压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