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明枪暗箭 二
二 这一天，趁耿庆成没有在家，徐丰玲走过来见周纪芬，说他被耿庆成气得在家里坐不住，光想过来走走。 周纪芬对徐丰玲的印象不错，赶紧往屋里让：“盼着你这位当哥哥的能常来，可就是怕你们吵起来让人烦。” “要想朝好处走，咱们就得合作，就得合起伙来对付他，让他低下脑袋来认这个输。” “嘿嘿，当哥哥的开玩笑了。我这么一个没有什么文化的妇道人家，干不了什么。” 想壮大力量的徐丰玲充分认识到，取得了周纪芬她们母女俩的支持，是别人无法替代的。他严肃地鼓励她说：“他婶子，可不能看不起自己。缺少了文化是有些不好，可不一定干不出什么大事来。” 老实本分的耿玉荣，对父亲那盛气凌人的做法看不来，支持徐丰玲说：“人多力量大嘛，这是一个谁都知道的道理，大爷说得没有错！” “这又不是什么力气活，需要别人插上手帮帮。”见自己被他们看重，周纪芬想笑。 耿玉荣埋怨母亲啰嗦：“咱们的嘴就是武器。遇上了什么力气活，还用不着你哩。” 由于非常害怕被耿庆成撞上，徐丰玲不想在这里占用过多的时间，急忙插向核心说：“庆成已经昏了头，分不清方向、看不透事理了。他婶子，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死路。人呀，是讲感情的，咱敬人家一尺，人家会敬咱一丈。翻过来，咱咬人家一口，人家就会咬咱十口。你看看，庆成不识这个数，在那里无缘无故地对人家进行批斗，今天叫这些人弯着腰在台上站一天，明天叫那些人戴着纸帽子去游街示众。这个样是不行的，这样下去没有好果子吃。如果有人不想活了，产生了报复之心，朝你们举起刀子来是有可能的。” 早就有了这种担心，自从那个地主婆子跑到家里来撞死，就由这个不平常的警示使人睡不好觉了。周纪芬被徐丰玲的这一番话吓住，愿意听从他的安排，说在今后要对丈夫的这种行为进行压制和阻止。 事隔不久，为了有质有量地完成上级交给的这项政治任务，耿庆成决定组织一个大型批判会。他叫所有的社员终止了劳动，命令学校停了课。 就在人们三三两两走向会场的时候，周纪芬在家里装起了肚子痛，打发二闺女把耿庆成找了来，叫他陪着一同去县医院：“痛得特厉害，看样子是病的不算轻，你可不能扔下我不管。” 会场上眼看就要站满了人，耿庆成不想误了这个事，说：“你带上玉荣，到了县医院，再去叫上玉梅。” “不行！这么大的事，没个男人不行。” “那就叫玉梅喊上夏立。” “胡说啦，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好意思惊动人家，无亲无故的。” “嗐——”一时想不出好的办法，耿庆成愁在了那里。 为了不给耿庆成留出过多的时间去考虑，周纪芬在床上不停地翻滚，说越痛越厉害，可能是断了肠子。 看到老婆这么痛苦，耿庆成急得冒了汗，说不是不想帮她，是因为有上千口子人在那里等着他。 见难以打动对方，周纪芬要哭，“快点行行好吧，嫁给你大半辈子了，从来没有托过你的什么福。” “怎么会是这么巧，到底是应该怎么办呢？”耿庆成没有看出什么来，在那里难受地乱转转。 “别多想了，快点走吧。你不去不行，俺妈痛得走不了路，上车下车的，我可背不动。”见母亲装得很像，耿玉荣光想笑。 想找上几个人替代自己，却遭到了她们母子俩的强烈反对，耿庆成只好下令终止了村子里的这项活动。 出来家门口走不远就是公路，来到这里等客车时，疼路费的周纪芬改变了主意，要去只有五里地的公社卫生院，说这阵子痛得有些差了，可能是因为没有吃好这顿饭。 看了看已经走没了人的会场，耿庆成气得喘开了粗气，恨得瞅了老婆一眼，说她是丧门星。 耿玉荣想念jiejie了，走上前去暗暗拧妈的胳膊，提醒她说：“你不是想去看看俺jiejie的工作单位嘛，今天不去，就难找机会了。” 周纪芬难受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说家里没有多少钱了，花光了，会断盐的。 这是一个不好解决的事情，耿玉荣朝县城的方向望了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是的，怎么老是缺钱呢！” 量血压，不高；测体温，正好；摸脉搏，不乱。一个年老的医生围着周纪芬走了三圈，也没有找出病因，被逼出了满身汗，在那里不停地喊怪。 耿庆成没有从老婆的表情上看出什么诈，埋怨这里的医生缺少本事，说绝对不是她在大惊小怪，纯粹是因为他们的能力不够强。 这个年老的医生不服，想进行反驳。可当他了解到耿庆成是一个曾经为新中国打了多年仗的战斗英雄时，没敢顶嘴，跑过去喊过来了几个同伴，围着周纪芬转起来。 暴露了，就会难看。就在周纪芬和耿玉荣在那里犯愁时，窗口出现了徐丰玲的身影。随着他投过来一个会心的笑，走进来了一个女医生。这个女医生非常镇静地说，她曾经为周纪芬看过病，了解她的一些特殊性，从她患病的部位上看，肯定是得了急性阑尾炎。这分明是徐丰玲作了一个安排，聪明的周纪芬忙表示有这个可能。 徐丰玲的及时出现，并不是一个巧合。在周纪芬和耿玉荣进行实施的初期，他就盯上了。在花钱买通这个女医生为周纪芬除去了这个愁之后，为了把耿庆成拖在这家医院里，徐丰玲又在暗中花钱让她在这里住了三天。 这一步走得尽管很成功，可不能再继续使用。要想得到彻底的解决，必须得想办法说通耿庆成。徐丰玲再次走到了周纪芬的面前，进行鼓励：“他婶子，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轻轻松松耍了一个小小的心眼，就使耿庆成的一个大计划泡了汤。接着干，得叫老少爷们朝咱伸伸大拇指。” 耿庆成是一个很固执的人，难以说动他，周纪芬坚定地摇了头，说：“难，他不是一个受说的人。你们一起相处了七八年，对他的为人，应该了解。”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同，我与他是同志，你与他是夫妻。作为一个同志说了，没有什么大的作用；作为一个妻子说了，可就非常不一般了。” “屁屁屁，老婆算个啥。我这个人在他的眼里，还不如那些普普通通的同志们。” “鼓鼓劲儿试一次看看嘛，这是一件好事，成功了，会得到许多好的祝福。” “我是很想让人家喊我万岁，可没有能力做到哇。” 谁有这个能力呢？徐丰玲把目光投到了耿玉荣的身上，鼓励她说：“别看只有十七岁，可你是一个高中生啊。再说，在爸的眼里，你是一个香饽饽。” 这一通夸起了作用，耿玉荣找了个机会把爸爸缠上了：“我老是搞不明白，你为什么把阶级斗争看得这么重。你的心理上是不是存在着什么问题？由于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好斗的秉性不好改变？” “哈哈，不简单，不简单，我的这个二闺女长了能耐，竟然研究起自己的老子来了。” “这确实是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请你别拿着当儿戏，要认认真真地回答我。” 见闺女是认真的，耿庆成也把脸板了起来，严肃地说：“我并不是一个爱斗的人，狠抓阶级斗争，是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执行上级领导的决定。” 听了这些，耿玉荣看到了希望，说：“仅仅是这个原因的话，还这么当真干什么。为了应付上边，只相应的表示一下就可以。” “得为党负责，草率了可不行。我向来遵循细的原则，每干一件事，必须都得像模像样。” “爸，我觉得你太自私。为了搞出好的成绩，好在那些领导们的面前显示自己的功绩，你就对那些人来狠的。爸，他们都是些要脸的人，咱们不应该无缘无故地给人家造成那么大的伤害和痛苦。” “咦，这是怎么啦？”听了耿玉荣的这些话，耿庆成感到十分惊讶，“这么看来，不是我的原因，是你的思想上出现了问题。妮子，那些地富反坏右是我们的敌人，不能替他们讲情！” “就算是他们做过什么错事，可已经都过去了，何必老是抓着人家的小辫子不放呢。” “啊，反了，反了！”耿庆成气得跳了起来，“你jiejie走了，团支部书记这个职位出现了空缺。我本想让你来挑这个担子，可没有想到你已经走到了党的对面。” 耿玉荣是想上进的，见爸恼了，忙从另一个方向切入进去说，她产生了这些想法，是由于有了怕意，十分担心那些受批斗的人进行无情的报复。耿庆成对此也有所考虑，并且也很担心，可他毫不在乎，安慰闺女说，都已经把拿枪的敌人消灭了，何必去怕这些赤手空拳的敌人。 耿玉荣的年龄虽小，可她很坚定。她并没有因为未做通父亲的工作而退缩，而是积极地冲上去进行阻挠。这一天里，当从父亲那里得知将在第二天召开一个大型批判会时，她借着夜色，走进了那些人家，劝他们快快离开这个地方。 眼下的政治运动特别多，没有人敢反抗，根本就不用去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更是让耿庆成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个二闺女已经背叛了自己，对那些人进行了一番劝说。当把上级的那几个主要领导人请过来观摩时，找不到那些批斗对象了，让人傻了眼。经过仔细查找才知道，他们那些人已经远远地离开了耿庄，不是躲到了亲戚家，就是拉着打狗棍子到外地讨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