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张府二小姐
知州府内，浣锦院内的影壁旁边的桃树开满了粉红的花儿，地面被打扫地干干净净，回廊下的黄梨木鸟笼内，金丝雀梳洗着自已的羽毛。小丫环掀起门上棉胎缎面帘子，一阵暖香迎面而来 “难得你竟有这样的巧心意。”月华摊开手中的水红底撒花披肩，细细打量着“这两角上坠着的珊瑚月牙坠子更是有趣的紧。” “嗯”秋宁斜靠在宽椅上，有一下没有一下抚着丝绸般光滑的杜丹花茶盅“不单可披上肩上防寒，若是出门，也可围在头上，又保暖又防外人打量，风吹也不会飘走。” 秋宁转了转明眸，“若是亲手做了送给老人，也是个心意不是。” “小姐，李姑娘这主意好。”素琴坐在脚凳上道。以前只担心这李姑娘上不了台面，不知打了什么主意接近自家小姐，现在想来好像真是自个把人都看低了。 秋宁深深看了素琴一眼，两人相似倒好似心有灵犀一般。不用说什么，要说的这眼睛里彼此都明白。 这家大业大，事非也大。秋宁心中暗叹。虽然秋宁还是小姑娘，可她这热心时局的心思倒也不像个小姑娘，进张府才两次便已不多不少从大丫环素琴言谈间感觉到了这富贵人家的缠杂家事。 入府这几次，秋宁打量仆气质谈吐倒也看出，这张府倒算是管理严谨的富贵之家，室内装饰虽不是件件金碧辉煌，但你打量那茶具，帐幔，园艺，常常能看到若干件珍品。便是从没听说出过什么丑闻的家，但也有如一般官家一样有两房夫人。月华的娘是正室，生了月华后因身子不好便再无所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于是便有了这二房，进门的时候肚里便已有一个儿子，三年后又生了一个女儿。月华的母亲想来也是无般无奈，咬碎了银牙接纳了这续张家香火的二房，眼着丈夫的爱被人分了一半，便在家事上更上心，家务全抓在自个手中。因此，张家内府上上下下最是敬畏大夫人。管了家务，孩子倒是大多交了给奶娘丫环带，等到发现女儿性格善良有余，心计不足时，想要补救也是有些迟了。偏二房的女儿如大夫人暗恨的那般，随了二房的狐媚性子，最会撒娇扮痴讨老太太的喜爱，因着老太太的宠爱竟还想着能欺负月华。 “知道你们也是为我着想。”月华抬起满月般的秀脸，柔声道“待会便吩咐锦雀拿了这披肩先给母亲大人看看，然后再去选料子。先给祖母做一件，再给母亲也做一件。” “正是应该如此。便多找些时间去和祖母亲近亲近也好。” 月华听了秋宁此话，倒也不出声。意思仿佛是听进去了。秋宁听素琴谈论，便知道这家的老人是喜欢嘴甜的孩子，只要哄得她开心便是好，也不论这孩子是真心还是假意。真是人老了，便要犯糊涂。月华的性子，就是个心善但嘴不会花的内向姑娘，若要她去学着撒娇扮痴真是比铁树开花还难。 “你也别想太多”秋宁宽慰月华道“一样米养百样人，你别笑我说话粗，我也是个嘴笨的人，我看啊各人有各人的性格，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终会有人知道什么人是真心什么是假意，谁和月华相处长了会不喜欢你的？” “你啊，还说自已笨，我看你嘴甜的很，还说到人心里去了。”月华偏头看着话中有话宽慰自个的秋宁，笑道。“只不过比我大了一岁，也不知在哪学了那么多弯弯绕子。下次若是有机会再见到你母亲，真要问问你这些小九九是从哪学的。” “素琴”秋宁忙放下手中把玩的玛瑙坠子，叹道“快看看，你家小姐刚才还说知道我们是为她好，现在就转脸不认人要告状了，真是伤心死了。” 窗内笑语吟吟，窗外的桃花是风中轻轻摆动，飘落满地红樱芳菲 一支用沾了朱砂的白布包住箭头的长箭破空而出，“嘭”一声击打在活人大小的木头人胸膛上。收弓在手，长身玉立，俊朗的脸庞上英气如云。 “太好了，哥哥的箭真是气势如电。”一抹绯红的俏丽身影快步接过丫环捡回来的箭，递到少年面前。脸上的喜欢掩也掩不住。 “唉”一旁慵懒窝在长榻上的少年浅笑叹道“薛仪来了，你眼中可是半分我这个哥哥都没有，一天到晚，跟在人家后面，一口一个哥哥，真是胳膊往外拐啊。” “你”红衣少女被堵得脸上红晕飞起“薛哥哥难得来一次，对人家好不是应该的吗。再说，薛哥哥的箭术实在是比你好，不是吗？” “薛仪”少年躺在榻上，捞过台几上的箭，拨弄着箭尾的羽翎“以后，但凡有空也常来西州看看，这里惦念你的人可多了，喏，有人就是因为你几年经过说了这园中的月月红好，就开始巴巴地学起画画了，而且什么都不画，每日里尽画些月月红，真正把人的眼都看烦了。” “你”红裳少女飞到少年旁边“你说什么呢，我喜欢月月红，每天画哪里就烦到你的眼了。”低眼偷看心中人，他倒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依然是一副风雨不动的俊朗，心中又被莫名填地满满的。 “薛哥哥，我倒是真的想向你请教，总觉得自已画得不尽如人意....”偏头暗示丫环去取画，却看到远处那个月牙白身影和大姐身边的那个大丫环 “真是讨厌” 能让meimei讨厌的大概总和那个少女有关，真是个不懂事的meimei，张云廷直起身来遥望那两抹纤影，他可真的不愿意meimei再在薛仪面前失分了。“小雨，今日薛少爷在此，可不许你再顽皮。”话刚落，眼光已扫到meimei吩咐了贴身二等丫环几句，那丫环便不见了踪影。真是头痛啊。 “一个匠人的女儿，竟然来我们府中做客，真是好笑，大姐这么做还把不把知州府的脸面放在心上。我今天只是捉弄她玩玩。”红裳少女迎着哥哥不悦的眼神道，全然没见到心上人脸上闪过一抹不悦和蔑视。 其实，可能全然无关知州府的脸面吧，张云廷很明白meimei并没有将内心的不快之源全说出来。“大概是那个匠人的女儿教唆的，自打她来了几次，月华便时不时做些不知从哪找来的怪东西讨好祖母，真是可气。”meimei当时那恨恨的眼神他还记在心中。又想起某夜，月华灿烂，烛火朦胧，他同薛仪把酒花下，听到的那段拨人神思，如五彩花瓣飞落四处，清风飘渺的笛音。 “话说是经过了这园子四次了吧，可今日才好好看看了这景致辞。”秋宁在清暖春风中放缓步子，目光所及是碧绿般的池水，在阳光下波光凌凌，脚边是黄澄澄的迎春花，紫色的丁香，红色的龙船花，一簇簇怒放着生命的芳菲。 一年春好处，不在浓芳，小艳疏香最娇软。唯有对着这般良辰美景，这能有这样的妙词美句。 “姑娘说的很是。”素琴微微笑着指点着对湖边的曲折白玉走廊，和连接延伸到湖中的宽阔精美房子“若是到了夏天，那碧波里便是府中夫人，少爷，小姐最爱来的，若是来了客再摆上一台戏，那更是绝妙。”素琴的手势滞了滞，看着那开着的一扇扇彩色玻璃窗户，恐怕现在是那位客人在那？ 秋宁望了望湖中那房子，眼角突然闪过一片暗蓝，肩膀一痛，便听到一个瓷盘摔碎的清脆声音。 “哎呀，哪个不长眼的。”暗蓝色的身影站起来便骂“这可是小姐最喜欢的盘子，还有，马上要送去给贵客用的朱砂。你们是怎么走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