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官商勾结
户部的第一批订单下来了,每根法烛一百文,订购炭棒一千车。 窦乂最近可忙了,他在长安城外建了一个大型的炭厂,这个炭厂和以前的炭厂完全不一样,根本没有炭窑,也没有老式炭厂里堆成山一样的木材,反而是支起了十几口大锅,还购进了十几具石嘴碓(用于碾碎),几具锉碓(用于切割)。 窦乂又开始了他异于常人的经商天赋。 炭厂首先订购了几千双麻鞋,准备了几百个口袋,然后让自己的炭厂用大锅烙了许多大饼,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就发出消息:凡是用炭厂提供的口袋捡拾槐树籽一袋者,可得钱十五文、大饼三张;凡有五双破旧麻鞋者,均可以用这些旧鞋换新麻鞋一双;凡是盖房的人家,只要通知炭厂,拆掉的破砖烂瓦由炭厂负责免费清运。 这个消息一出,长安百姓就知道窦乂又要有什么新生意开始了,虽然每个人都知道窦乂是在花低价让大家替他做事,但是,鉴于窦乂在水塘事件中建立的良好信誉,再加上窦乂虽然花费的成本不高,但像槐树籽和旧麻鞋这些东西,都是随处可见又根本不能赚钱的东西,他现在竟然出钱收购,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捎带手也就做了。还有就是翻建房屋时的破砖烂瓦,是每个房东都要花钱雇人清运的垃圾,现在窦乂免费清运,何乐而不为呢? 长安城的普通百姓又开始了自觉自愿的赚零钱行动,成果斐然。窦乂看着前几天还空荡荡的炭厂,不到一个月功夫就出现了几堆小山,旧的麻鞋、槐树籽、破砖烂瓦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先让人把破砖烂瓦洗净以后在石嘴碓里捣碎,然后用筛子筛除其中的颗粒,只留下粉末备用;第二步把旧麻鞋用锉碓斩成小段,打烂成絮状保存好;第三步把槐树籽炒到油汪汪的程度捣烂成泥;第四步就是把这三种备用原料按照自己的秘方按比例混合拌匀,用买来的靛油倒在上面和成‘泥巴’一样的混合物,最后是把这种混合好的‘泥巴’均匀的放到长二尺、粗三寸的圆桶模具里挤压以后,放到在阳光下晒干...... 几天以后,第一批法烛就完成了。 当装着法烛的牛车一辆辆驶进户部的炭库时,赵赞看着牛车上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法烛,阴着脸酸溜溜的对窦乂说道:“真不知你走了什么狗屁运,陛下竟把这么好的生意给了你,就等着回家数钱吧!” 窦乂当然知道自己这次的买卖抢了赵赞碗里的rou,微笑着压低嗓门说道:“赵大人,小人初来乍到,这单生意虽然挣得不多,但是小人还是给大人准备了一份,晚上就给大人送到府上去。” 张赞听了以后,表情立马由阴转晴并露出了笑容,看着窦乂点点头:“嗯,孺子可教,窦老板果然会做生意。那本官晚上就等着你来,看看今天晚上咱们能不能把下一单法烛的订单敲定了。” ……. 舒王府。 窦乂带了十五万贯来向舒王汇报第一笔生意的盈利情况。 “第一批法烛收到了户部的五十万贯,扣除杂七杂八的成本,毛利三十万贯,给户部侍郎赵赞孝敬了五万贯,净利二十五万贯,这次给王爷您送来十五万贯,还望王爷笑纳。” 舒王听了难掩心中喜悦,但还是故作矜持的说道:“这怎么可以,本王连本金都还没出,怎么还独得大份呢,这可不行!另外,向你窦家店采买法烛,这是父皇亲口下旨的买卖,为什么要给赵赞一份?” “王爷不要推辞,如果没有王爷,这笔生意小人是一文钱也赚不到手,正是有了您的提携,小人今后赚钱的机会多的是,这样算起来,小人这一年下来不知要比原来多赚多少呢。关于给赵侍郎分一份,小人是这么想的,赵侍郎常年把持着户部的差事,大权在握,这次陛下把他碗里的rou拿出来一份,他心中自然会不痛快,保不齐在什么时候会使用阴招暗中破坏这门生意,所以要用钱买通他,让他觉得跟我合作比跟其它人合作所得到的好处只多不少,这样,即便我的货物有些小瑕疵,他也会主动替我开脱,说不准以后在其他生意上还会主动找我合作呢。而且给他一份利润的效果非常明显,那天在他府上,他就跟小人敲定了第二笔法烛的订单。” 舒王听了很满意,称赞道:“难怪你在长安商界出类拔萃,头脑聪明,眼光长远,关键还能做到饮水思源。和你一接触本王才知道,商人不全是唯利是图之辈,好好干,有什么好买卖继续琢磨,只要是牵扯到长安官场的事情,本王一力承担。” 窦乂抱拳施礼,说道:“小人先行谢过了!有王爷您这句话,小人就有信心把这长安城中最赚钱的生意都拿到王爷您手里。” “说得好,有本王在,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干。” “小人还有一笔买卖要和王爷说。” 舒王听到又有买卖,眼睛一亮,说道:“什么买卖?尽管说来。” “王爷可知道仆固怀恩的旧宅?” “知道啊,自从仆固怀恩叛乱以后,他在长安的旧宅就被先帝封了。这么多年也没人进去维护,听说很多房子都坍塌了。” “王爷有所不知,这个仆固怀恩本来就是胡人,当年得宠之时和回纥人私交甚好,回纥人曾经送给他好几块硕大的于阗玉(如今的和田玉)原石给他。可是仆固怀恩是个粗人,不懂得这于阗玉的价值,随便把这几块于阗玉原石就码放在了花园的水池之中,甚至有一块原石竟然给下人当捣衣石用了。如果王爷能把这个宅子买过来,不要说这些玉石雕刻成物件能价值连城,单单就是那个宅子翻建以后出售,也可以赚一笔。” “哦?这个消息可靠吗?”
“王爷放心,这个消息绝对可靠。仆固怀恩家里有一个小仆人,当年在宅子被封以后流落街头,我看他可怜就让他跟着我,给我做些跑腿的活,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舒王说着开始思索起来,因为想把叛臣的府邸解封,无论是出售还是赏赐给大臣,必须得有父皇的口谕。而且,仆固怀恩的旧宅又是先帝下令封的,没有一个好的理由根本无法让父皇同意。舒王想到这,说道:“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得找到合适的机会才能跟父皇开口。” ……… 裴度在东宫表面上无所事事,但是私下里和世子李淳接触很多。在密谈过程中他给世子详细分析了各个藩镇的军事、经济情况,还把藩镇对朝廷的态度做了分类,比如哪几个藩镇对朝廷阳奉阴违,私下里却图谋不轨;哪几个藩镇对朝廷忠心耿耿;哪几个藩镇一旦有事会对朝庭迁延观望等。最关键的是给世子分析了河北(黄河以北)的成德和魏博,最后断言,如果藩镇生乱必由这里开始。 李淳不解地问裴度:“天下藩镇林立,先生为何断言河北必是祸乱之源呢?” 裴度答道:“理由很简单,河北地区是当年安史之乱的发源地和重灾区,当年先帝代宗为了尽快结束战争,对安史余孽采取了姑息纵容的态度,对于参与安史之乱的安禄山义子李宝臣、旧将田承嗣不仅没有清算,反而就地安排他们在河北任职,李宝臣任成德节度使,田承嗣任魏博节度使。二人归顺朝庭后割据一方,对待朝廷不仅不知感恩,反而傲慢无礼,尤其是田承嗣,居然公开为安禄山和史思明父子建立祠堂供奉,并称四反贼为“四圣”。虽然田承嗣致死也没有公开反叛朝廷,但是活着的时候也没少找借口蚕食周边藩镇的土地,原来昭义的地盘基本上都被他占领了。目前魏博藩镇甲兵十万,另外还有精锐衙兵(也称为牙兵,即亲兵)一万,可谓是实力强大。他临死前看自己的儿子们不能守成,就把节度使的位子传给了侄子田悦。这个田悦野心勃勃,较之田承嗣更加桀骜不驯,朝廷一旦对魏博举措失误,魏博会必然借机反叛。先帝代宗姑息养jian,助长了河北藩镇的嚣张气焰,从先帝到如今,河北藩臣子承父业,世袭至今已经四十年了。河北藩镇无论从法度、军事、赋税、官员任免等方面都自行一套,朝廷根本无法插手,如果将来削藩,朝廷与河北必有一场恶战。而河北战事的胜败,又直接影响着那些迁延观望的藩镇对朝廷态度,所以,河北定则天下定。” 听了裴度的分析,李淳感到意犹未尽,但是看看时间,二人已经聊很久了,只能无奈地说道:“和先生聊天下大势,本王受益匪浅,今日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本王得赶紧离开了,否则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