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悬尸
次日一早,袁真便早早起床,来到院中时,天色才蒙蒙亮。那天养和尚却已经将斋饭做好了,安小姐和翎儿依旧是在自己房中用膳。草草吃过早饭,要带的物品早已收拾停当,便准备上路出发。 一早上都没有见到无尘大师,想来是昨夜去了大梁山上深处,直到此时都还没有回来。袁真本来想向大师辞行,也就只好作罢。天养和尚却呆呆的望着师父的房间出神,不知道是为师父的安危担心还是舍不得离开这里。 天色已亮,一直踌躇着的小和尚看看师父暂时应该是回不来了,只好安排安小姐上轿,出了寺门。他是最后一个出门,在寺门口又回转过身,对着自幼长大的寺院出了会儿神,跪下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把寺门轻轻掩上,才追着安小姐的轿子下山而去。 下山时小和尚和袁真都是小心翼翼,高度戒备。谁知道这一路行来,却很平静,没有想象中的意外发生。 袁真上山时由于是在夜间,一路上景物难辨。此时又不一样,他特意留神观察,大梁寺在这大梁山的一条支脉上,那主脉在另一个方向蔓延,真的是山高林密、地势险恶。走到他来时的那一段路,他果然发现有很多的岔道,想来那晚就是在这一段路上和同伴走岔了,才去到大梁寺。 两个轿夫是走惯山路的,虽然抬着安小姐和翎儿两个人,却一点不觉吃力。袁真和小和尚的脚程也很快,所以晌午时分刚过,就已经能远远看见大梁城的城楼了。 临近城门,只见城门边的城墙下远远围着很多人,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那些人都抬着头,向着城墙之上指指点点,看来吸引他们的源头就是在那里。由于还隔得比较远,袁真没有看清那城墙之上到底有些什么。那天养和尚却是眼力超乎常人,已经远远的瞧清楚了,一言不发就朝城墙下飞奔而去。 袁真见小和尚飞奔起来,吃了一惊,却没有跟着他跑起来。仍旧扶着安小姐的轿沿,不紧不慢的向前行去。不一会儿,也就来到了城墙下。袁真示意轿夫先将轿子停下,然后站到了小和尚的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上瞧去,却被眼前见到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那高高城墙上树立着一根粗大的旗杆,旗杆上的旗子已不见踪影,却挂着四个人在上面。那四个人的情形一模一样,都是赤身裸体,身体上布满无数的伤痕,双手被绑在背后,一根拇指粗细的麻绳勒在脖子上。看样子,都已经早早的断气了。再仔细看去,却分明就是和袁真一起上山的四个同伴。 那四人的武功本来也不弱,不知道那天夜里与袁真走失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袁真心想,要是自己和他们在一起,说不定旗杆上挂着的尸首就有他自己了,不禁一阵后怕。 那根旗杆又粗又长,光滑溜溜,又没有绳索连接上下,不知道这尸首是怎么挂上去的。死人的尸首应该是昨天夜间挂上去的,到现在已有大半日。自早上被发现后,就有大批的闲人过来瞧热闹。那府衙也早就被惊动了,方大人虽然没有亲自过来,却派来手下最得力的两个捕头带着一队人马来到现场。 那些捕快们除了维持现场的秩序,就是如何想办法将尸首弄下来。试了几次,都没人能爬的上旗杆去。那府治所在的旗杆又都是按朝廷制度树立的,不能轻易砍倒,必须要奏请朝廷,否则就视同造反。故而到现在仍是束手无策,没有办法。 袁真看出了那些捕快们的难处,便欲上前帮上一帮。他对身边的天养和尚道:“这几人就是我和你说的那四个同伙,我们一起上得山去,他们四人却被挂在这里,想来定是贼人所为。麻烦师兄照看好安小姐,我先上去将他们放下来。” 谁知刚等他说完,还没来及上前,那天养和尚却一个箭步跨出,飞也似的奔进了城门中。不一会儿,就出现在城墙上的旗杆下。他向捕快讨把短刀,那捕快见他这样,似乎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见他是个年轻的小和尚颇感诧异,但还是将一把短刀递了过去。 小和尚将短刀横叼在嘴里,紧了紧身上的僧袍,便向旗杆上爬去。他的手脚很快,身体又灵活,不一会儿就爬到了杆顶。他双脚夹紧旗杆,一手抱着一具尸首,一手取下嘴里的刀,将绳索轻轻划断,便到旗杆下,将尸首放好。如此几个来回,他便将四人的尸首都放了下来。城墙下的众人见他如此好的身手,纷纷喝起彩来,连那些捕快也是连声的叫好。 小和尚将最后一人放在地上,然后推开围着的众捕快,逐一的俯身查看。那些捕快因尸首是他从旗杆上放下,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也没有拦他。 他将四人认真细致的检查了一番,最终确定都已断气很久,绝无可能再救活过来,眼中不禁露出失望之色。原来他听袁真说这四人是上山寻贼的同伴,便想起自己师父就是为了找他们而去了大梁山深处,心里便着起急来,才抢着出手。这四人的尸首如今被高高挂在这旗杆之上,一定是贼人所为,向官府示威。那旗杆等闲之人空手都很难上下,能将四具尸首凭空挂上去,显见得贼人的本事非同一般。此时见那四人已死,又没有办法从他们口中得知师父的下落,不禁更加担心。
袁真因当心安小姐的安危,见天养上前去了,便留在轿边不敢离去。安小姐和翎儿一直在轿子里没有出来,只是掀起轿帘远远看了一眼。翎儿吓得小脸苍白,轻轻的呼了一声。安小姐却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见惯了死人的模样,袁真不由得心中暗暗称奇。 四人的尸首既然已经取下,就由那一班捕快抬回府衙去了。围观的闲人见无热闹可看,便都渐渐散去。天养已回到轿子旁边,见人散的差不多了,就吩咐轿夫起轿,向城中行去。一路上他都紧锁着眉头,想是对师父一直放心不下。 袁真却一直在想着那四人的死,心里不是滋味。本来是担心着安小姐,才没有先行离去。现在见已到城中,光天化日之下,贼人应该不敢公然掳人,何况还有天养小和尚跟着,安小姐应不至有事。于是他就欲离去,去府衙探个究竟。主意打定,袁真便向天养告别,又隔着轿帘向安小姐和翎儿道了声珍重。 天养自幼在寺中长大,除了那个安小姐,再也没有其他同龄玩伴。安小姐毕竟是女孩子,性子又喜静恶动,故而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人自处。此时与袁真相处了几日,二人年纪相仿,虽然交谈不多,却觉得与他性情很少相投。此时见他辞行,眼中依依有些不舍之意。只是他本就不善言辞,却没多说什么。 轿中的安小姐似乎是轻轻的“嗯”了一声,袁真却听得并不真切。他站在原地,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轿子和天养的背影,心里不禁一阵怅然。本来他打定主意,无尘大师给了他十两银子,省吃俭用也该够到京城的费用了。回城之后就先去府衙说明情况,辞了方大人的差事,好和天养一路护送安小姐一起回京。如今却出了这样一番变故,只好改变主意,另外再做打算了。 一直目送安小姐的轿子在街尾的转角处消失,袁真才收回视线,急忙忙的向府衙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