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初见和妃
走在皇宫的小道上。虽然已来过一次，却还是觉得十分陌生。李德全正引我去和妃宫中。我从未接触过这位娘娘，心中忐忑。 “公主，”边走，李德全边讲，“和妃娘娘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嫔。娘娘住在永寿宫，永寿宫奢华异常。万岁对公主是真真儿的好。娘娘虽得宠，却膝下无子。曾有一女，早夭。把您送到娘娘宫中，娘娘自然高兴。咱举宫皆知，和妃娘娘的性子是极和顺的。” 她虽得宠，却不是什么娇矜之人，这是极其难得的。又听说她性子和顺，我心中对这位娘娘有了几分好感。 说话间，我闻到一阵杏花香。听李德全说，和妃娘娘最是喜爱杏花，永寿宫是载满粉杏与白杏。如此浓郁的花香，永寿宫应不远了吧。永寿宫离乾清宫很近，一会儿就到。 正想着，李德全打断了我的思绪：“公主，永寿宫到了。” “多谢李公公。我自己进去便可，您回去吧。”说罢，在月儿的搀扶下，我怯怯地踏进永寿宫。永寿宫果真奢华，光它的门厅就十分气派。院中有几个丫鬟正在扫地，在她们身旁，有好几缸荷花。花还未吐苞，整片是碧绿的圆叶。这位娘娘必是爱花之人，宫中不仅杏花多，荷，也多。她喜荷，而非牡丹，桃花等妖艳抚媚之辈，性子应也如荷花般清雅。 “您就是妤轩公主吗？”终于，一个小丫鬟发现了我的存在。 “是。”我回答，“和妃娘娘在吗？” “在呢，娘娘等公主好久了。公主，请岁奴婢来。”这个丫鬟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顿时欣喜万分。 “公主看到了吧？那些荷花都是万岁赏给娘娘的。娘娘爱荷，皇上便为娘娘摆了几大缸，娘娘喜杏，皇上又为娘娘栽了满院的杏花。万岁可疼咱们娘娘了。但娘娘并不争宠，她性子平淡，只愿在宫中安渡一生。娘娘喜荷香，日日清晨都用新鲜荷露泡茶。用娘娘的话说，她最喜欢荷的淡雅。” 永寿宫真够大！这个丫鬟与我说了一番话，才到和妃的寝宫。 “娘娘，娘娘，公主到了。”小丫鬟兴高采烈地跑进宫去通报。 “是吗？”我听到一个欣喜的声音。朴实，平和，沉稳，柔和。 门开。一女子走出宫来。我立马行礼：“和妃娘娘吉祥。” “快起来。妤儿，今后，我们便情同母女，不必多礼。”我缓缓起身，灵气得能出水的双眼慢慢向上抬。我没有看到幽丽的荷花，我只看到一朵盛开的牡丹。 艳丽的玫瑰红的旗袍上，是绝色牡丹。一身的明艳，一身的荣华。她二三十光景，精致的瓜子脸上是一对清丽脱俗的眼睛。她肌肤胜雪，红唇微翘，脸上已无少女的活泼。而满是岁月的沧桑。她的旗头上缀满金银，最为显眼的便是那一对步走风吹即翩翩然的金蝶步摇。 好华贵的女子！她竟会喜欢低雅的荷花，锋芒皆收的杏花。我心中不仅疑惑。 “妤儿，今日辛苦，才进宫，快回屋休息罢，屋子已收拾好了。今后，我便是你的额娘。”我总觉得，眼前的人并不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声音敦和，而眼前之人张扬华丽。世上竟会有如此矛盾的存在。 “多谢额……呃，和娘娘。”“额”字刚出，我便心下不安。我若称其为额娘，那我的额娘，阿玛如何是好？他们虽已过世，但毕竟是我的双亲。何况jiejie从小对我的教育都提醒我不该如此。我的心中，还是十分敬重阿玛和额娘的。我不能冒认双亲。天下万民皆皇上子民，何况他对我一直慈爱有加，所以喊他‘皇阿玛’不为过。但我一与和妃无任何关系，二与她不熟，所以，我的心告诉我，我只能像其他非她所生的阿哥公主一般，叫她“和娘娘”。 她的眼中掠过一丝失望，但又立马被扫得干干净净。“不习惯没关系，就叫‘和娘娘’吧。妤儿，你此次带的奴才不多，皇上刚调来的也都生疏。这两个是我的贴身丫鬟，雪倚和素依，就服饰你了。”她指着领我进的丫鬟与她身边的一个说。 “妤儿谢过和娘娘。今后这永寿宫，便是妤儿的家。” “好好，妤儿，去休息吧。今儿你第一天入宫，晚上皇上或许还会来呢。” 永寿宫西殿·然轩阁 “然轩阁，”我站在匾下，默念道，“好别致的名字。” “公主，这是前些天皇上亲笔题的。专为了你入宫。” 嘴角上翘。“然轩阁……” 夕阳坠落。 在榻上小憩了一会，起身。月儿服饰我换上便服。 咚咚。“公主，娘娘喊您去用晚膳。”一个小太监在门外传道。 “知道了，你去回了娘娘，本公主就来。”我还未理好，不便叫他进来，便匆匆将他打发了。 “喳” 以前在王府，这个时候，我定不会乖乖梳好头，往往一支发簪便完事，头发总懒懒垂着。可皇宫不比王府，况且为了不让和妃娘娘对我有什么成见，我只得按规矩梳好旗头，又一头珠钗去永寿宫正殿。 和妃娘娘已坐在桌前。 “和娘娘。”我微福。 “妤儿，坐吧。皇上一会儿过来。”和妃褪去了白日的浓妆，此刻，反倒更显清丽。 “皇上驾到！” “儿臣参见皇阿玛。” “臣妾给皇上请安。” “都坐吧。” “谢皇上。” 和娘娘为皇阿玛斟酒，又轻声招呼，各式菜被端了上来。烛影摇曳，窗格上的纱纸映着窗外杏花飘落。宫内的氛围，有似家一般温馨。 “妤儿，从今往后，你便是朕的女儿了。朕的所有儿女，都是你的兄弟姐妹，你们以后可直接以兄妹相称。以后在宫中，便如在自己家中。随宫中规矩多，难免让人不自在。除了大的礼数，其余不打紧的，你若不喜，不理也无妨。” “皇阿玛，妤儿能进宫，已是三生有幸。宫中规矩虽多，但妤儿自然要守。妤儿知道皇阿玛宠我，但若因此让人议论儿臣恃宠而骄，皇阿玛因儿臣罔顾法纪，那儿臣是真的罪该万死了。”我并不是不想免这些麻烦，但免了这些，将会后患无穷。 “妤儿只六岁，便如此懂事。连臣妾都要羞愧了。”和娘娘打趣着，惹得皇上哈哈大笑。 “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女儿，自小便不同常人。” 一顿饭，竟吃出了寻常百姓家的温暖。皇上确实宠爱这位娘娘。君王的宠而不爱，为女子之悲。而他对和娘娘，有宠，也有爱；有君臣之礼，更有夫妻之情。 和娘娘对皇阿玛，并没有蓄意争宠之嫌，当然，她也无需争宠。但她既是爱荷之人，必是爱它的清淡。她为何会在白日如此盛装打扮，浓妆艳抹？我心中越发迷惑。 窗外虫鸣渐响，皇阿玛与和娘娘已回了寝宫。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今夜，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床畔不再有jiejie哄我入睡的温和细语。夜难眠。 清泪，落湿枕边。风起，两行思念，随风飞回jiejie身边。 杏花落一夜，晨起铺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