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明争暗斗

    清晨，窗格才透入第一缕阳光，永寿宫上下便已动了起来。天不亮，奴才们便起身理好自己，准备着主子的晨盥了。

    “公主，公主，您醒醒。早起还得随和妃娘娘去坤宁宫给贵妃娘娘及其它娘娘小主请安呢。”月儿轻声唤我。皇后娘娘已逝，但后宫不可无主，悫惠贵妃自然担了这一切，同时也搬入坤宁宫，每日早晨接受各妃嫔的请安礼。

    比身子早醒的意识开始蠕动。我在哪儿？为何喊我起床的不是jiejie？多年来，我早已习惯了日日被jiejie唤醒。

    忽的，我睁开双眼。这不是在王府，而是在皇宫。现实狠狠敲醒我。一刻都不敢担搁，我转身下床。已快及腰的头发在空中自然抡了一个圈，又啪地甩在我右肩上。一会儿可是还要见各宫娘娘，万不能迟了。

    月儿见我下床，忙呼素依和雪倚给我端来清水，毛巾，送来一身装戎。她们俩在和娘娘身边必待了不少日子，服侍人的功夫是熟练得很。在她们有条不紊的伺候下，不一会儿，我便洗漱完毕。

    “咚咚”，“公主，娘娘在正殿等您。”小太监在门外呼到。

    “去吧，知道了。”我正了正旗头，向正殿走去。

    “儿臣给和娘娘请安。”

    “哎，妤儿快用早膳吧。”又如昨日一般，艳丽的装束，敦和的声音，让我觉得有些别扭。

    早膳早已备好。用罢早膳，我只携了月儿，便随和娘娘去往坤宁宫。

    时辰尚早，坤宁宫依旧一片安宁。跨入正殿，也只有几位到得早的嫔妃们候着。和娘娘一一向我介绍：这是德妃，四阿哥生母，那是勤嫔，十七阿哥生母，还有谨嫔，伊贵人和瑞常在等。我一一行礼。

    别人倒也罢了，与我客套一番便了，德妃与勤嫔，却看得出是打心眼底喜欢我。十七阿哥像勤嫔，脾气随和，待人也宽和，因而勤嫔的慈爱让我觉得十分亲切。徳妃娘娘虽不似四阿哥威严冷峻，待我也和蔼，却是不怒自威，气质不同常人。

    “妤儿，你以后便也是宫中的公主了，可也要亲近各宫娘娘们，若闲时，也大可找其它阿哥公主嬉耍。”德妃娘娘摸了摸我的脸。

    “是啊，妤儿，胤袆，淑慎与你年龄相仿，咱们胤礼也住在宫中，还有其它小公主小阿哥。本是兄弟姐妹，自当亲密些才好。况且胤礼每回见你，都对我夸赞不已，他虽大了些，却还喜欢跟你们玩呢。他呀，脾性就是个孩子。”勤嫔笑说着，也惹得其它娘娘小主开怀。

    “妤儿也喜欢四哥与十七哥。他们都对妤儿关怀备至。若他们得空，我自愿找他们玩耍。日后在宫中，还须各位娘娘照抚，妤儿也定尽儿臣孝道，孝顺各位娘娘。

    “呦，看看妤儿，难怪老四一直说妤儿怎么怎么好，现在，我们可也欢喜着。你说是不是，勤meimei？”德妃娘娘是真的喜形于色了。

    “是呢。”勤嫔笑道，“妤儿真是聪颖可人。”

    和娘娘揽过我，柔声对我说道：“妤儿，娘娘们如此喜欢你，以后，多去各位娘娘宫中坐坐，不要生分了才好。”

    “妤儿明白。”

    “各位meimei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倦怠而又华丽的声音从帘内传出。帘起，帘落。悫惠贵妃在奴才们的搀扶下，坐上了主位。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所有妃嫔一齐道。在刚刚与两位娘娘闲话中，不觉又到了许多妃嫔。

    “都起来吧。赐坐。”

    “谢娘娘。”

    “娘娘，方才臣妾们正说妤轩公主呢。”勤嫔笑着道。

    我赶紧上前，行了一个大礼：“儿臣给悫惠娘娘请安，愿娘娘福寿永康。”

    “妤轩，快起来。”她对我招招手，我顺从地走到她身边。

    “可是个标致的女孩，难怪皇上喜欢，本宫也喜欢。”贵妃娘娘道。与上次除夕家宴上见到她一样，华贵的衣着，冰冷的脸，娇揉做作的微笑，让我对她无半分好感。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愿娘娘身体安泰。”一个高调的声音传来，显得有一点放肆。定眼望去，倒是个美人，只可惜我讨厌她骄蛮的作风。

    悫惠贵妃动动眉心，却很快平复。还未等贵妃说“免礼赐坐，她已经目中无人地坐下来了。

    和娘娘悄悄对我说：“妤儿，这位是宜妃，五阿哥，九阿哥的生母，可不是好惹的。”

    我点点头，走到宜妃面前。“妤轩拜见宜娘娘。”我亳无表情但礼数周全。

    “妤轩公主已经进宫了啊？啧啧，真是娇俏可人。和meimei可是白得了个好女儿啊。”宜妃挑衅地看了和娘娘一眼，“皇上可是对公主宠爱得很。妤轩，宜娘娘教你，可别让人利用了去勾引你皇阿玛。”

    我自然听得出话里有话。“妤轩谢娘娘提醒。有人利用儿臣，儿臣自然知道，也决不允许。但若儿臣存心帮她，倒也无‘利用‘这一说了。”

    我虽年幼，这一番话也却说得淡然冷静。

    宜妃被我的话一堵，哑口无言，只剩干瞪眼的份。

    几位娘娘一扬唇角。我的表现，的确让人满意。其余几位也不满和妃白得了公主的娘娘小主，本想借宜妃之口，奚落一番，可见我如此伶俐，也只好将已含在嘴中的话咽了回去。

    宫中王府的皇室子女固然早熟，毕竟这冰冷的后宫王府的生活不是好过的。他们都有自己的额娘，帮额娘争宠，与自己的兄长竞争，都只为博得皇上王爷多一分的宠爱。环境造就了这几乎没有纯真童年的孩子们。但他们毕竟只是孩子，虽然早早懂得步步为营，却无法像我一般从容淡定。这也正是娘娘们颇为叹服的。在jiejie身边待了六年，她自始至终端庄不迫的气质感染了我。这与额娘是长公主，也是先皇唯一的公主分不开关系。正是她培养了jiejie如此难能可贵的气质，现在，也让我“近朱者赤”了。与其它皇室后代不同，我的童年还是充满童真的。自小，有jiejie的悉心照顾，皇阿玛与四哥的关心，让我几乎未接触过让人寒心的不堪之事。

    这些天，见过几位阿哥公主，或王府的世子格格。他们与我年龄相仿，甚至比我小，但他们的双眼，却让我迷惑。那是一种与他们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难眠夜。

    自入宫，几乎夜夜辗转无法入眠。去贵妃娘娘宫中请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宜妃的嚣张气焰，我也是见识过的。加之后宫的娘娘都不是省油的灯。看得出，和娘娘相比她们怯懦了点儿。近日见过的那些从小生活在算计中的格格阿哥们，让我战栗。我将来也会变作他们吗？失去了纯与真，只剩下深陷后宫被逼出来的满腹心计。

    没有了jiejie与四阿哥的庇护，我在深宫中，只有尚不熟悉的和娘娘及多日才见得一面的皇阿玛。冷意，袭卷我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