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伙计在线阅读 - 27.我有什么问题吗

27.我有什么问题吗

    27.我有什么问题吗

    距离上次邹明和他谈话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多月以后,王大为又被带到了反贪局,站在那间有着铺着绿*桌布的长长会议桌的会议室里。

    邹明和他谈话那天的审讯一直持续了一整天,傍晚时分王大为从反贪局出去就被直接押回了他的家。十几个纪委、检察院、反贪局的人将他在东山花园的家几乎翻了个底朝天,检查得很仔细、搜查得很细致,结果却很令人失望,也很令他们沮丧的,这是王大为从他们脸上看出来的,但他不知道他们想找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想从他的嘴里知道什么,他想如果能够再被审问一遍他肯定就会知道了,因为他曾经是特种兵的佼佼者,对于审讯和反审讯了如指掌,对于那种心理较量更是小儿科,可邹书记对他显然已经没有了兴趣,当天夜里就叫了一辆面包车将他**送到那个山区县大山深处里的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变电站里去了。

    那是一个几乎完全与外界封闭的地方,变电站的施工者似乎对他不再重视,甚至连看管的人都没有;手机早在峡州就被没有说明任何理由的没收了,施工处有电话,但曾经警告他不准擅自与外界联系,他也就打消了问问杨汉生现在的情况的那种**;地处大山深处,没电视、没报纸、更没有宽带网,除了施工队,就只有六个工人轮流与他住在一起,那是原来的希望小学的一栋破旧建筑,睡的是上下铺,吃的是大锅饭,没有新鲜rou,只有腊rou,菜倒是很新鲜的,也不是化肥种的。那些由当地农民组成的农民工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被传说能够妙笔生花、很能*的办公室主任,也不敢问他是为了什么会被流放到这里来。他们很奇怪的发现这个又高又帅的年轻人似乎对这样的封闭生活一点也不黯然神伤、唉声叹气的,除了随遇而安,甚至有些心情舒畅,每天乐呵呵的扛着锄头下田种地、挑粪浇菜、牵着猎狗上山打鸟,崇山峻岭之中到处都听得见他嗓音洪亮的歌声和赶仗声。好在有的是电,他就托人到县城买了几本古典诗词之类的书,埋头默写、高声朗读,每晚都读到次日凌晨。

    就和上次把王大为带来一样的突然,这次又是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说明的就那么一声不响的在寒冷的半夜三更将他叫醒,匆匆穿上衣服,一辆已经破旧、车棚到处漏风的切诺基、颠簸而崎岖的山间道路、飘着不大的雪花的黑夜、两个哈欠连天的纪委的人将他连夜带回了寒冬腊月的峡州。还不到早上机关上班的时间,王大为就已经坐在正在小口的喝着稀饭的邹书记对面了。

    你可以回去了。邹书记用纸巾擦擦嘴边的饭粒:听说你对那里的生活很习惯?

    不是习惯,而是喜欢。王大为搓着冰冷的手纠正道:空气清新、风景如画、山高林密、民风淳朴,难得有这份闲情雅致,也难得有这么多的时间。

    听说你喜欢读宋词,邹明抬起了花白的头发:在大山深处,除了山野情趣,还从宋词里领悟到什么道理?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王大为念的是陆游的《卜算子》: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成尘,只有香如故。

    不觉得艰苦?邹明很不高兴的发现对面坐着的这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虽然肤*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但明显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精神了许多、朝气了许多,他注意到角落上坐着的那个女打字员总在偷偷用眼看着王大为。便咳嗽了一下:毕竟你是城里长大的,生活也很优越,乡村的生活条件很艰苦的。

    当兵的时候,将一营人空投到南海中的一个海岛上进行生存训练,二十天后,坚持下来的就只有不到一个排了。他平静的在回答:没有淡水、没有粮食、没有睡袋、没有药品、没有音乐、只有枪支、子弹和*,还有三十八度以上的高温。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才能真正知道什么叫艰苦。

    其他的人呢?邹书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大部分战士呢?

    可以随时选择放弃。他还在平静的回答说: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嘛。

    你肯定在留下来的那些人中间,是吧?看见王大为点点头,邹书记不高兴的转移了话题:这可不是海岛生存训练,而是杨汉生贪污受贿案

    邹书记。王大为在轻轻地问着:可以告诉我,我有什么问题吗?

    杨汉生贪污受贿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嗜赌如命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国家的近亿元资产被他挥霍一空,至今去向不明。邹书记喝了一口茶,有些愤愤不平:你每天跟着他鞍前马后的奔忙,难道就没有问题?

    上次在这里离开的时候,我希望组织上尽快查清杨叔的情况,并加以调查落实,以证明我的清白。王大为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其实他早就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数额会有这么**、问题会有这么严重:从邹书记刚才的话里,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杨叔的案子很重,数额也**,但调查的结果的确没发现我在其中有什么问题,而且杨叔的问题与我无关呢?

    暂时没查到并不等于是没有。邹书记很欣赏自己的这个说法,一连强调了两遍:上次我也对你说过,到山里去一则可以远离城市的喧哗,二则可以静静的思考一下,不管想起了什么都可以马上申请回来报告,而且可以当作立功表现。很遗憾,你却置若罔闻,白白的放弃了这个向组织重新靠拢的机会。我看过你的履历,记得你很早就加入党的组织,为什么不对组织上推心置腹呢?

    我刚进大学就已经是党的人了,在部队的时候就是组织委员,我知道应该对组织*怀坦白;说实话,在大山深处呆了这么多天,一直很想家,我倒是想争取立功,却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王大为望着邹明回答着:您总不希望我胡说八道的来欺骗组织吧?那可是真正的对组织不忠。上次我就说过,我知道您对我抱有一些好感,也想尽力挽救我,可是很遗憾,我会让您失望的。因为第一,我从不和财务方面打交道,这一点公司的人都知道;第二,杨叔也从不要我过问有关经济方面的事情,我仅仅只是负责办公室自己份内的工作;第三,杨叔从不和我谈这些方面的情况,所以我就没什么好交代的了。

    组织上对你的审查,目前还暂时没有结论。邹书记掏出一支烟,想了想,又塞回烟盒里,他可不想让他的手指再在这个小字辈面前颤抖一次:童雕你认识吧?他是现在电力公司新来的老总,催促我们让你回来,当然,你的工作可能有些调动,有些东西也该和新的人办个移交。

    知道了。他心里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但脸上依然一片平静:邹书记,我什么时候可以知道组织上对我的审查结论?

    很难说,这件事很复杂,恐怕要等到对杨汉生的审查结束以后吧。邹书记很平淡的回答:在此之前,你就安心的等着吧,除了不准出国,其实还可以到处走走,有时间的时候也可以好好想想,说不定会想起什么来的。

    我可以走了吗?他想离开这里:我想回去洗个澡。

    说句实话,我真的有些为你感到惋惜,难道你自己就不感到遗憾吗?邹书记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我知道杨汉生和你父亲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你又是被他亲自要到电力去的,而且放在自己身边。他这是想栽培你;听说你和杨汉生的女儿还以兄妹相称,可见相互的关系的确不同一般。我翻了翻你的档案,大学的高材生、又在部队里当过特种兵的上尉连长、还大大小小的立过几次功,加上年轻气盛、风华正茂、文笔也不错,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却因为杨汉生这个案子的连累一落千丈,前功尽弃不说,还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些不好听的话,也许仕途就从此一蹶不振,从此丧失进取的机会。你就真的没有一点点埋怨吗?

    埋怨有用吗?任何事情发生以后做事后诸葛亮是不是有点低能儿的感觉?他淡淡一笑:杨婷婷现在怎么样?

    我们的同志做过她的工作,杨婷婷同意去劝说她父亲交代,可杨汉生拒绝和她见面。邹书记说的很直爽:杨汉生只要求见你。

    我无所谓。他仍然面无表情:不知组织上同意吗?

    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去见见。你应该劝他主动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因为无法从这个青年人脸上看到什么反映,邹明有些沮丧,话也说得*巴巴的:杨汉生除了赌博和贪污受贿,还有一大笔钱说不出去向,初步估计有上千万之多。组织上正在继续追查,而且已经有了一些线索。

    我知道了。王大为在问道:组织上是希望依靠我和杨叔的关系,能从杨叔的嘴里套出那笔钱的下落?

    是劝他交代。邹书记强调说:我相信你的党性。

    我会尽力去做的。王大为摇摇头,有些不自信:您认为有这种可能吗?

    他也是工作多年的老*部了,政策是知道的,也知道顽固到底的后果。邹明皱了皱眉,不情愿的在说:我想,另一个世界中不会也是流通人民币、收集金银珠宝、一切向钱看吧?

    什么时候去见他?他很冷静地问:是现在吗?

    那就现在吧。邹书记抓起会议桌上的电话,小声地说了几句。放下听筒后对他说:司机昨天**没睡,他只能把你送到,回来就靠你自己了。

    王大为对邹书记这个精瘦的小老头佩服极了。他的计划详尽而又周密,事先没有任何征兆,连夜把他从大山深处拉回来,不给他任何**之机,也不给他和任何人接触的可能,就径直就把他扔到杨汉生面前,让他们两人全都措手不及。王大为知道了,他回来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从杨汉生口里掏出**,然后他的利用价值就失去了,纪委、反贪局、专案组对他这个没有查出一点经济问题的办公室主任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提起放在桌上的一个塑料袋走了出去,那是一个多月以前在这个会议室里被暂时扣留的,或者说是暂时保管的。那里面有他的那部又大又沉的诺基亚手机、电力公司发的公文包、皮尔卡丹的钱夹和几篇为杨汉生准备的未写完的讲话稿。纪委的同志很细心,连他给杨婷婷所买的那一盒绿箭口香糖也原封不动地放在里面。

    我还是有些好奇。司机出现了,王大为已经都走到门口了,邹书记还在追问着:都说你是人才难得,能谈谈你的遗憾吧。

    您说的这个问题*复杂的,不好回答。王大为站住了脚,想了一会儿才回答:***用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理论打出了一个红彤彤的新中国,戈尔巴乔夫非常爽快的将列宁创建的苏联解体,卡斯特罗直到今天仍然在那个被称为美国后院的古巴坚持无产阶级专政,您认为他们哪一位有过遗憾呢?

    不对。邹书记不赞成的摇着手:问题说大了。

    但道理是一样的。他继续把话说完: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观点不同、看法不同、做法也不同、命运更不同。也许不论是历史伟人还是平头百姓,谁都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遗憾,但单单是遗憾就能改变一切吗?

    他很镇定的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