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鸣惊人(2)
张婆道:“可惜好景不长,他屠人王来了,赵城主一家便活不了了!三十多年了,血淋淋地头颅早就成了白骨,都说‘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哎,这可真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吕娘小声道:“咱们平头老百姓,胆子就针尖那么大,便是窝窝囊囊的,这日子也得过下去。”那婆子似乎有些激动,气道:“哼,咱们那个火武星君本事大,怎么不见他来救救咱们这些苦命的人儿,巴巴地还封了人家一个城主,造反的倒造出道理来了,我老糊涂,可真看不明白。”吕娘生怕那婆子再说下去口无遮拦,惹出事来,忙压低着嗓子道:“天下的事,咱们妇人能有什么见解?这世道,稀里糊涂过日子罢了。这些话,以后还是少说些得好。”那婆子自知失言,缓了一下语气,说道:“瞧我,净说些个糊涂话,娘子莫往心里去。”讪讪地有些无趣。 吕娘忙岔开话题道:“刚才说的那个雷将军,没听说他娶亲了,怎么冒出个夫人来?”那婆子撇着嘴,不屑道:“狗屁夫人,不过醉花院的一个小****罢了,会些狐媚手段,骗得雷大人给她赎了身,安置在将军府里。呸,名不正言不顺的东西,也敢在老身面前摆谱!”吕娘心道:“这婆子也有吃亏的时候。”嘴上附和道:“可不是,我平日里也瞧不惯这些人。”张婆叹道:“怪只怪咱们命苦,竟叫这****压了一头。”吕娘笑道:“你可是阎罗大王的妹子,谁还能压你一头?我可不信。”那婆子亦笑道:“娘子也说些疯话也笑话老身?那些烦人的事,不提也罢。” 吕娘又道:“我这几日也不在城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那婆子道:“左不过就是些打架斗殴、伤风败俗的丑事。不过要说大事,眼下还真有一件,听说屠人。。。。。。屠城主去了炎后城,不在家中,他十年未出城,也算是稀罕事一桩。” 吕娘心道:“这婆子神通广大,我家姑娘这般容貌,若与这城里有些瓜葛,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嘴里不说,不知是干系太大,还是真的不知?”吕娘犹豫不决,不知是否再出言相试。 那婆子笑道:“娘子有心事,莫要拐弯抹角的,说来与老身听听。”吕娘心道:“既然来了,总要问问清楚。我与这婆子打交道也有数年,口风也算严实的,不如给她说了,再来计较。”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家里最近来了一个姑娘,痴痴傻傻,不能言语。我看衣着打扮,倒像是咱们枉死城里的哪位富家小姐,因此多口问上一句,看城里是否有些动静。” 那婆子眉头一皱,凝思了一会,道:“没听说哪家走失了人口?若是小姐,城里早就闹翻天了,但若是。。。。。。”吕娘问道:“若是什么?”张婆道:“若是谁家的妾室,说不得也是有的。”吕娘摇头道:“我看不像。”那婆子笑道:“你又知道?我给你说,这大户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这大房厌二房,二房妒三房,争风吃醋的事情我可见得多了。说不得是哪个老爷新娶的小媳妇,被人吃了傻药,打发出来的。”顿了一下,又肯定道:“我看错不了。”吕娘哑然失笑,但其中波折又不能给张婆细说,只得道:“若不是你说,又干了糊涂事!我这就回去,打发了她去,免得惹祸上身。”张婆洋洋自得道:“要的,要的。”两人吃了些点心,又说了些闲话,吕娘起身告辞,便匆匆赶回了家。 吕娘到了家中,便一五一十给鹿正说了。鹿正道:“既如此,咱们也不必打听了。这姑娘必与枉死城有些瓜葛,若不是有亲人在城里,那便是有仇人在那。再贸然行事,泄露了姑娘的行踪,岂不是好心办坏事?你明日再去嘱咐了那婆子言语谨慎些。”吕娘佩服丈夫思虑周全,嘴上却笑道:“她若走了,你是不是舍不得?也是,这般可人儿,换了我也舍不得。”鹿正笑笑,反问道:“叫你买得药呢,拿来。”吕娘一拍额头,跺足道:“瞧我这记性,光想着那婆子的话,竟给忘了。”鹿正笑道:“明儿个还是我去吧。”见吕娘一脸迷惑,又道:“城外来了个郎中,有些本事,我还是去得的。”吕娘方才展颜笑道:“看你老实巴交的,老是唬我。”鹿正笑而不语。 颜玉蟾听吕娘讲完,心中细细想来:“原来他们以为我是枉死城里出来的富家小姐,不过婶子也没白跑这一趟。屠人王不在城里,难不成带了尊主去了炎后城?说不得,待我伤好,总要打探个清楚。只不过。。。。。。”吕娘见颜玉蟾低头不语,不知是喜是忧,说道:“姑娘放心,那婆子与我私交甚好,嘴又出了名的严实,绝不会泄漏了姑娘的行踪。”颜玉蟾听她说,心道:“吕娘婶子心思细腻,我的心思她全想到了。她怕我有难言之隐,因此不便询问,既如此,我还是不说的好,断不能连累了他们。”想到这里,微笑道:“玉蟾是懂得分寸之人,救命之恩,感恩涕零尚且不够,怎会有怪罪之意。” 吕娘眉头一皱,不高兴道:“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姑娘不要再说了,婶子不爱听。常言道:‘宁欠赌债,不欠人情’,这人情债最最背负不得。咱们救了姑娘,也是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自己多种些善因,得些善果罢了,并非全为了姑娘,可莫想多了。”颜玉蟾知道吕娘一番心意,要知这世上做善事不难,但真正做到“施恩不求报”的却凤毛麟角,吕娘一家救了颜玉蟾性命,还怕着对方有负担,这番情更是难能可贵,不由得鼻头一酸,感激道:“大恩不言谢,玉蟾铭记在心了。”略微顿了一下,说道:“婶子对玉蟾视如己出,玉蟾也把你们当做至亲之人。想来婶子甚是好奇,但你们心里向着我,怕我难堪,从不想问,我心里明白,也越发感激,有些话本来想当面说个清楚,遮遮掩掩,反而伤了人心。但这几****思前想后,终究还是难以言明,婶子不会怪我吧?” 吕娘道:“姑娘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我信着姑娘,什么时候姑娘觉得能说了,高兴说了,再说来婶子听。这都是小事,当下的是把身子养好才是要紧。”忽然又道:“哎呦,姑娘名字叫‘玉馋’?姑娘瘦瘦的,可不想馋猫。” 颜玉蟾笑道:“小女颜玉蟾。‘颜’是‘容颜’的颜,‘玉’是‘宝玉’的‘玉’,至于‘蟾’么。。。。。。是‘蟾蜍’的蟾。”吕娘奇道:“蟾什么来着?”颜玉蟾笑道:“就是癞蛤蟆。” 吕娘“哎呦”一声,忙道:“明明是白天鹅,怎么成了癞蛤蟆?叫不得,叫不得!”颜玉蟾道:“我自幼无父无母,全靠义父收养,名字便是他取的。” 吕娘连连摇头,道:“若说是婶子,皮糙rou厚的,叫‘绿蟾’‘黑蟾’都行,姑娘可不行,不行!”颜玉蟾含笑道:“其实‘玉蟾’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婶子这可听过广寒宫?”吕娘忙道:“这个我是知道的,嫦娥仙子住的地方。”颜玉蟾道:“其实广寒宫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玉蟾宫’。。。。。。”吕娘拍手道:“这便对了!原来姑娘是嫦娥仙子下凡,怪不得美云彩眼儿里去了。”颜玉蟾笑道:“不过是称呼,叫什么也不打紧,念着顺口便行了。”
吕娘笑道:“是啊,叫什么也不打紧。似我这样的,就算叫做‘天仙’,男人见了也得掉头就跑不是?”两人呵呵笑了起来。虽是说笑,但颜玉蟾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哀伤,就算偶尔笑出声来,举手投足间依旧显得优雅得体,吕娘不过是乡下粗鲁的妇人,几时见过这般高雅美丽的女子,不由得又是喜欢,又是羡慕。 两人正说着,鹿正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几包东西。吕娘笑道:“瞧瞧,我家的顶梁柱回来了。”那鹿正四十来岁的年纪,满脸风霜之色,不苟言笑,一见了颜玉蟾,显得有些局促,也不说话,自顾自进了里屋。吕娘冲颜玉蟾笑笑,低声道:“害羞啦!”颜玉蟾微笑不语。不一会,鹿正走了出来,对颜玉蟾道:“姑娘醒了。”颜玉蟾道:“多有打扰,有劳您费心了。” 鹿正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吕娘,说道:“这是郎中开的药,你给姑娘熬了喝,将养些日子便好了。”说罢,也不等吕娘说话,回身便要走。鹿鸣身子横在前边,把手一伸,嚷道:“爹爹不是说进城买糖人回来,糖人呢?拿来。”鹿正道:“去的匆忙,我给忘了,下次吧。”鹿鸣小嘴一撅,满脸不乐意,嘟囔道:“爹爹是骗人!见我缠着你要去城里,便说些谎话哄我!” 鹿正无计可施,向吕娘求救,吕娘只坐着不动,笑嘻嘻地看着爷俩。鹿正无奈,只得道:“糖人我给了你娘亲,问她要去。”鹿鸣便向吕娘跑去,鹿正赶紧走开了去。吕娘措手不及,被鹿鸣缠得烦了,装腔作势要打鹿鸣,鹿鸣赶紧躲开,哭着不依。 吕娘道:“多大的孩子,也不怕吃人笑。明日我进城里,多带些糖人回来,管叫你吃个够。你神仙jiejie身子未愈,你再吵吵,我可打你屁股。”鹿鸣眉毛一扬,满脸狐疑,停了片刻,对颜玉蟾道:“神仙jiejie,你想吃糖人么?”颜玉蟾笑着对吕娘道:“婶子,弟弟说起来糖人,我也有些馋了。” 吕娘笑道:“好吧,既然姑娘说了,我再多买些便是。”鹿鸣听二人说了,这才放心,说道:“鸣儿也想去城里看看。”吕娘脸上闪过一丝愧疚,道:“你爹爹今日也不去城里。哪天他去了,我叫他带着你便是。”鹿鸣听完,乐滋滋地跑出去了。 颜玉蟾见吕娘有些不自在,正想开口询问,忽听一声怪吼,连屋子也跟着抖了几下,跟着鹿鸣跌跌撞撞进来,脸色苍白,满脸惊慌。吕娘叫了声:“大哥!”鹿正已走了出来,拿起猎叉,对吕娘道:“看着孩子!”说完,便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