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小镇疑云（3）
两个人剑拔弩张，便要动手。忽然听人喝道：“干什么！谁敢动手！”杨天佑铁着一张脸进来：“都坐下了，我有话说。” 两人气哼哼地坐下，怒目相视。杨天佑对离雪离道：“你说不是飞贼所为，可有凭证？” 离雪离道：“若是飞贼，他杀人之后，人又去了哪里？客栈之后便是一处断崖，若想出去，只有穿过面馆，然而并无陌生之人出入，我又叫师哥去搜了那片竹林，亦是空无一人，可见行凶之人还在店里，且是我们熟悉之人，此其一。其二，既是飞贼，便是图财害命，若如此，恐怕躺在那里的不是旁人，而是我了。” 杨天佑道：“此话怎讲？” 离雪离道：“实不相瞒，今日一早，我们所带的金子便不翼而飞了。” 此言一出，皆耸然动容。 杨天佑上下打量着离雪离，低头凝思了一会，说道：“依着你说，有人先偷了你的金子，然后又杀了那对夫妇？我可想不明白了。” 离雪离道：“偷我金子的或许是飞贼，而杀人的则绝不是，你但看那杀人的手法，刻着名字一模一样的匕首就知道，这是一起蓄谋已久的杀人案，可不是简单的飞贼解释得通的。” 又道：“大人，难道看不出这和二十年前的旧案有些关系？” 杨天佑道：“洪大人吩咐下来，那事过去甚久，何镇江一家早就死绝，断不是杀人报复。况且那案子饮马镇人尽皆知，说不得是借着由头故弄玄虚，此事不要再说。” 青牛在一旁忍不住插口道：“黄毛丫头，年幼无知，懂得什么！咱们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断不会干那杀人行凶之事。” 杨天佑冷声道：“人高马大的，真是缺根筋！都说自己是良民，这世上就用不着官府，说不得王法了！不过你倒不必担心，我看你也不是凶手。” 青牛料不到他有此一说，喜道：“大人明鉴！” 杨天佑道：“似今日这般诡异的杀人手法，凭你那猪脑子，怕是想不出来吧。”青牛给他说的面红耳赤，又不敢发作，只得忍气不语。 杨天佑冷笑了两声，对众人道：“到底是飞贼所为，还是这客栈里的人干的，我不会只听一面之词。现在一个一个来，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案发是之时人在哪里，全都给我交代清楚。小丫头，你先说。” 离雪离道：“小女离雪离，这是我师哥鹿鸣，这是我的两位师弟，阿猫和蚕宝，我们便住在不远之处的北苍山。” 黄林道：“北苍山？听说那里盛产精怪......”他故意不将话说完，但意思却是清清楚楚。 离雪离灿然一笑，道：“我师兄弟四个皆是孤儿，被师父收养，他老人家爱叫什么便叫什么，碍着你什么事啦？你说我们是精怪，大可拿出索玲来瞧瞧，是也不是？” 离雪离有恃无恐，自然说得理直气壮，黄林欺她年幼，以为出言一试，便能看出端倪，却被离雪离义正言辞地反驳回去，料得都是实话，索性将头一扭，假装没有听到。 这么一来，反倒叫人觉得离雪离句句属实，并无欺瞒，除了鹿鸣和阿猫，谁也没有半点疑心。 鹿鸣和阿猫互看了一眼，均想：“好家伙，不得了。” 离雪离继续道：“师父前阵子有事去了富贵城，几日前又飞鸽传书过来，叫我等收拾之后也赶快去那里会合。这才路径饮马镇，想着留宿一晚再来赶路，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杨天佑问道：“你师父是谁？” 离雪离道：“师父曾有过交代，他老人家的名讳实在不便透露，咱们做弟子的只有听着，就算大人将刀架在脖子上，也只能一死了之，所以还请大人恕罪。”浅笑间，盈盈一拜。 她虽然脸带稚气，但五官晶莹剔透，俏丽可爱，一笑一拜之间透露着天真烂漫之气，任谁也不愿去和她为难。 杨天佑果然不再发问，只说：“都是小事，不说也罢。只是案发之时，你们都在哪里？” 离雪离道：“我和师哥师弟在面馆吃饭闲聊，只我这二师弟，”说着将手一指阿猫，“他身子不舒服，回房去了。” 杨天佑道：“谁能作证？” 离雪离道：“小二扶我师弟去的，他便是人证。” 那小二忙道：“这位阿猫客官面吃到一半，便要上楼去。小的见他摇摇晃晃的，怕出些意外，便扶他回了房里。下楼之时，见那......那张李氏怒气冲冲地上来，‘啪’地一下将门关上。小的不敢招惹她，便下楼来了。只一会，就听到说出了命案啦。小的一直在面馆里忙活，可没去后院一步，大人明鉴。” 他一说三看，就怕杨天佑忽然翻脸，冤枉了自己，见他面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那厨子也不等杨天佑问他，也慌着说：“小的也一直在灶房呆着，别说杀人，连撒尿的功夫都没有。请大人明鉴，明鉴啊！”他虽然说得粗俗，但却是实话，连离雪离也不由得微微点头。 杨天佑道：“瞧你那怂样子！只要问心无愧，我还能强拿了你去？”那厨子赔笑道：“无愧......无愧......” 杨天佑将头一转，对那老者道：“你呢？” 那老者咳嗽了两声，缓声道：“草民姓崔名林，关中松阳人士，因着家里闹灾，便和儿子一起去柳城的投靠亲戚。草民年纪大了，走不得山路，草民的儿子便先行一步，等到了那里再差人来接草民，此事店家最是清楚，草民不敢乱语。”他的声音依旧又尖又哑，听起来浑身不舒服。 杨天佑向那小二看去，小二道：‘这老头说得都是实话。”那老者继续道：“草民老眼昏花，既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什么，只在这里吃面。后来草民内急，便喊了这小娃娃过来帮我一把，谁知道一进到......”他似乎又想起了刚才之事，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不住地咳凑。 咳了一会，才又道：“我也吓得晕了过去......老了，不中用了，惭愧，惭愧。”说着瞧了一眼鹿鸣，似有感激之意。 鹿鸣道：“我看这老爷爷没什么可怀疑的。”杨天佑道：“若是实话，倒是没什么可疑的。” 鹿鸣眼睛一瞪，道：“自然是实话！” 杨天佑瞪了他一眼，又对那少年道：“公子，你呢？”那少年笑道：“在下田翼恺，直隶人士，和这几位朋友一样，也是要赶往富贵城。” 杨天佑狐疑道：“也是去找亲戚？” 田翼恺道：“不是，在下听说左城主要为庆贺他独女十六岁生辰，特意举办了一次斗奴比武，想赶在斗魄大会之前，瞧瞧热闹，只是有些私事，耽误了几日。” 杨天佑不禁有些侧目，再细细打量，见他衣着华贵，器宇轩昂，不似寻常百姓，心道：“乖乖不得了，富贵城是瞧热闹的地方吗？看他说的轻描淡写，可不简单。如今斗魄大会在即，各路神仙都出来了，我得擦亮这对招子，别该得不该得全得罪了。”当即道：“公子只是一人上路？”语气中和善了不少。 田翼恺轻笑道：“一人出游，乐得自在。” 杨天佑道：“案发之时，公子也在面馆？”田翼恺道：“我气闷得慌，出去了。” 杨天佑心中叫苦：“怎么该在的没在，这可如何是好？”只得道：“公子去了哪里，可有人看到？” 田翼恺道：“哎呀，这可不好了，我一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可没人瞧见。”他虽说得害怕，可脸上挂着盈盈浅笑，毫无惧意，似乎胸有成竹。 杨天佑稍稍心安，问道：“公子去了哪里消遣，可否明示？” 田翼恺道：“我在街上晃荡了半天，后来路径一处木匠屋，见里边木雕栩栩如生，便贪眼多逗留了一会，直到后来听说店了出了事，才匆匆赶回来。” 杨天佑如释重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黄林忍不住道：“可有人看着？”田翼恺道：“店主算不算？”黄林道：“就算店主知道，也不能绑在你裤腰带上，说不得一时出去，你趁机溜了回来，也是有的。” 他说得太过露骨，杨天佑动容变色，正要喝止，只听田翼恺朗声道：“黄庄主说的有理。那店主去了趟茅房，于是我便急匆匆地赶回来，先杀了那汉子，然后又上楼杀了那女子，再大模大样地出来，竟没有一人看到，回到木匠店里，那店主还没回来呢。” 这一席话将黄林说得哑口无言，严肃的气氛一扫而光。人中间“噗嗤”一声，离雪离忍不住先笑出声来，众人亦不禁莞尔，黄林狠狠剜了一眼离雪离，脸上怒气冲冲。 杨天佑哈哈一笑，道：“公子说得甚是有理，看谁还不服气！好啦，公子一点嫌疑也没有啦。” 黄林心中骂道：“狗官，看着粉脸小子要去富贵城便另眼相看了，连个屁都是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