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圣火高僧
石壁上原来有个石门,关门之时与石壁浑然天成,若不留心,却也是极难发现,此时石门打开,一位老和尚自内缓缓地走了出来。那老僧穿着一件赤红色的僧袍,年纪极老,尖头削耳,满脸都是皱纹,众汉子一见那老僧出来,皆自放下手中的物件,并排走在一起,进了那石洞之中,待最后一人进去,那石门轰的一声,竟自合并了起来,纹丝合缝,又成了一处石壁的模样。 禄正凶和禄正猛一见那老者出来,相顾一愕,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二层里回荡蔓延,竟是尖锐刺耳。鹿鸣听得抓耳挠心般的难受,只得捂住耳朵不去听它,但这笑声犹如魔音,穿透进脑,长鸣不止,越往后去,越是听得心惊胆战,仿似脑子便要撕裂开来,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叫道:“别喊了!” 但他的声音在这笑声的掩盖下犹如蚊蝇,实在是听不得到,一旁的谢镇身受重伤,更是难以抵挡,只见他“啊”的一声瘫在光球之内,双目紧闭,犹如一具死尸般动也不动。 那老者浑身祭起红色的气息环绕其身,双目亦是紧闭,却是祥和淡然,丝毫未收笑声的影响。 过了一会,就在鹿鸣几乎要支持不住之时,那笑声戛然而止,在魔音摧残下的是美塔第二层刚才还摇摇欲坠,忽然之间又安静的可怕。 “阿弥陀佛。”那老僧双手合十,道,“虽是些戴罪之人,但罪不至死,两位城主何苦咄咄逼人?数百条人命,罪过,罪过。” 鹿鸣听得一头雾水,心道:“什么人命,几时杀得?”禄正猛哈哈大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你竟躲在这里替邢和生做了一条看门狗,只可惜,这是美塔第二层的狱长却没有圣火寺‘十八持火僧’来的逍遥快活。” 那老僧淡淡道:“老衲乃是佛门中人,只要内心清修,在哪里干些什么也是无所谓的。老衲帮这些有罪之人渡劫渡难,原也是大善之事,只可惜......”说着嘴角微微一动,回身朝那石门看了一眼。 禄正猛忽然话锋一转,狠狠道:“若是寻常之人便也罢了,唯独你这老秃驴,但凡与你有些干系的,咱兄弟也要杀得一个不留!你以为将他们赶快打发走了便行了,这可大错特错了!” 那老僧神色黯然,叹气道:“原来这罪孽还是处在老衲身上。”话音刚落,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打出两道赤红色的气芒直插入光球,各在落在鹿鸣和谢镇身上。鹿鸣猛然觉得身心一轻,说不出的舒坦,而一旁的谢镇发出一声低呼,猛得睁眼起身,苍白的脸上稍稍有些泛红。鹿鸣大喜,道:“你原来没死!”谢镇也不答话,目光向那老僧飘去,丧气道:“多谢大师救我,谢镇无能,失陷了第一狱。” 那老僧道:“胜负无常,强弱有时,谢狱长莫要自责,也无需介怀,禄城主年纪虽轻,但武术高强,非你我所能力敌,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谢镇心头一急,正要说话,忽见禄正猛眼露凶光,一把向自己抓来,大惊之下只得以左臂格挡。禄正猛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猛力一扯,竟生生将一条臂膀也卸了下来,光球内顿时血光四溅。谢镇大叫一声,人也晕厥了过去。 鹿鸣又惊又怒,大叫道:“你干什么出手伤人?”禄正猛冷笑几声,阴声道:“我分明说了,但凡与这老东西有一丝干系,即便是说话,也是不行!”鹿鸣气往上冲,心里想你们也未必太过霸道,这老僧祥和慈宁,即便你们和他有仇,也不能将旁人也牵连在内,无辜遭殃,登时犯了倔劲,大声道:“我偏要和他说话,你们有种连我也一起杀了!”随即向那老僧喊道:“老和尚,他们不许我和你说话,我偏偏不服,来来来,咱两个一老一小天南地北闲话一堆,将他们气个半死岂不是更好?” 禄正猛大怒,一掌向鹿鸣头顶拍去,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道红芒打在他的掌心,禄正猛掌力被那光束一带,偏了几分,直打在鹿鸣身后的石壁上,顿时碎石乱飞,石壁上竟被印上了一个掌印,若是打在鹿鸣身上,只怕非命丧当场不可。 禄正猛怒不可遏,正要再此出手,只听那老僧道:“小禄城主,老僧方才心中想起一事,不知小禄城主是否有兴趣听听。” 禄正猛正在气头上,喝道:“你死期将至,想要求饶,只怕是不能!”那老僧摇摇头,道:“非也,老衲并非为自己求饶,而是想起了一件往事。许多年前,老衲受了火武星君之命抓捕一个江洋大盗,那大盗武功虽不如老衲,但十分狡猾,老衲与他交手数次,都给他施诡计逃脱,最后终于在镇北府深山他的一处巢xue处将之绳之于法,但老衲也是精疲力竭。” 禄正凶与禄正猛不置可否,只是冷笑着听他说话。那老僧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深知那人诡计多端,我又是伤痕累累,万一给他逃脱,只怕又会有不少无辜之人遭殃,因此我便将锁链两端分别扣住我的左手和他的右手,这样以来,他便不能离开我身边,我也放心得多。我二人夜以继日的往炎后城赶路,只走了七天七夜,终于有些支持不住,就在此时,我却发现了一处庄园。那庄园虽然甚大,但到处是残垣断壁,内里杂草丛生,显得破落不堪,但有青烟自顶上冒出,却是有人住着。我二人都是饥肠辘辘,一闻那饭香rou味,当即便往里面跑去。刚一进去大厅,只听‘当啷’一声,一个中年妇人神色慌张的站在那里,显然是被我二人给吓住了,连手中端得瓷碗也掉落在了地上。我心中懊悔不止,只要向前解释一番,刚走了一步,那妇人‘啊’一声尖叫,抓起手边的木棍,高高觉着,大叫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快滚,快滚,不然......我就打你们啦!’她看上去柔柔弱弱,连拿着棍子的手也是抖个不停,分明是怕的要死,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也不逃走,竟作势要与我这两个年强力壮的汉子搏斗。我忙说道:‘这位大嫂莫要惊慌,我不是坏人。’那妇人见我祥和有利,已然信了几分,哪知道那大盗当真可恶,发出一丝yin笑,怪声怪气地说道:‘嘿嘿,他不是坏人,我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东西,嘻嘻,小娘子生得美貌,倒叫人怜惜的很呢。’说完竟向我使了一个眼色,yin邪不堪。我还未回过神来,那妇人顿时疯了一般朝我二人冲来,举起木棒便打。我这才知道那大盗有意引起误解,他好趁机逃跑,只得一边躲避,一边向那妇人解释。可她哪里肯听,朝我便是一阵乱打。我脾气再好,心中也有些生气,我在圣火寺也是十八持火僧之一,受人敬仰,身份尊贵,没想到竟在山野之中被一个村妇追着打,还被误认为是yin僧,简直不成体统!眼看那妇人停不下来,我一把躲过她的木棒,气道:‘够了!不要打了!’那妇人木棒被夺,顿时失去了气势,一下瘫坐在地上,那恐惧的眼神我至今也难以忘怀。我也是后悔不已,将木棒丢在一旁,缓声道:‘你听我说,我是圣火寺的和尚,奉命追捕这个江洋大盗,还是路过此处,进来讨口饭吃,别无他意,大嫂若不不信,我们这就走了。’说完我便拉着那人往门外走去。刚一转身,却听那妇人怯生生道:‘你们真得不是恶人?’我苦笑一下,转身道:‘我不是恶人,这个才是。’那妇人上下打量着我们,好一会才道:‘这我便放心了,刚才我误以为......’我不等她说完,便说道:‘误会一场,大嫂不必再说,只是我二人走了几天,还望讨得水饭,好在上路回去。’那妇人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大师稍等片刻。’说完转身走了。不多时,只见她左手提着一张小木桌,摆在我面前,然后又出去了一会,回来时却带着米桶,手中端着几盘小菜,一一摆在上面。我看那妇人村妇的打扮,说话却是得体大方,饭菜碗碟亦是十分精致,倒像是大户之家的出身,遂出口问道:‘大嫂,看你的说话谈吐,亦不像是山野之人,怎么会流落在此?你一个人待在这荒郊野外,你家男人哪里去了?’那妇人只是微笑了一下,低声道:‘我自小便在名门大家做丫鬟,是以懂得这些,倒叫大师笑话了。只是我的夫君......也是我的命苦.....’眼眶一红,眼看着又要落泪,我赶忙道:‘原是我的不是了,勾起了大嫂伤心之事,不提也罢。’那妇人当即收泪展颜道:‘大师也是饿了,快些吃吧,一会便要凉了。我火上还炖着汤呢,您先吃着,我去瞧瞧去。’说完又出去了。那大盗也不客气,端起来便吃,便吃还便说道:‘你武功高强,脑子也真是蠢笨的可以。’我道:‘脑子蠢笨不打紧,可别连心也坏透了。’那大盗哈哈一笑,道:‘我若是你便要想想,这偏僻之处怎会有这么一个妇人待在此处,好吃好喝的供着咱们,哎呦呦不得了,还有汤喝,倒像是事先就准备好了的。’他这么一说,我心中这才也起了疑心,方才她说话遮遮掩掩,我真是越想越不对,索性将碗筷一放,连那饭也不吃了......”
禄正凶听到这里,冷声道:“那大盗说的没错,你果然是蠢笨到家了。”那老僧摇摇头,低声道:“是啊,是啊。”鹿鸣此时亦是好奇不已,禁不住问道:“后来呢,那妇人当真是个恶人?” 那老僧看也不看鹿鸣,仿似未听到一般,只是不住地摇头,一副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