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师徒恩怨
那老僧唉声叹气了一会,这才又继续说道:“我疑窦丛生,可那大盗却吃的甚是欢愉,我不禁苦笑一下,这才又吃了起来。不一会儿,那妇人端着一个大碗进来,顿时满室飘香。她将碗放在桌上,往我跟前推了推,说道:‘大师,这是我新采的蘑菇炖的汤,您尝尝合不合胃口?’她越是热情,我越是起疑,更何况为何仅仅让我一人来喝?’ 禄正凶接口道:“你都说了他是江洋大盗,难不成还要对他客客气气的?”那老僧道:“哎,只可惜我疑心已生,只觉得处处可疑,哪里都是陷阱,却想不到这么周全。当时她一再想让,我不好推脱,便稍稍喝了一小口。哪知道汤水一入口,我便即感到不对,汤里果然下了东西。我大怒不止,将桌子一把推翻,对那妇人喝骂道:‘贱人,你敢害我!’那妇人一下子愣住了,吓得浑身哆嗦,脸色甚是难看。只听那大盗说道:‘夫人,事到如今,咱们联手杀了这个贼和尚!’我更不怀疑,身子往后退去,免得两面受击,我手中并无防身之物,便顺手将那木棒提在手中。正在这时,那妇人忽然起身,找我过来,我当时一急,心里想着自己中了毒,他二人联手对我大大大不妙,当即不再犹豫,一棒朝那妇人的头上......”说道这里,那老僧忽然掩面而泣,想来是想起当日的情形,情绪竟然有些失控。 禄正猛脸色相当难看,一看那老僧轻泣,怒声道:“少在那惺惺作态!”禄正凶却是异常的冷静,说道:“你杀了那个妇人,这才知道自己冤枉了她,是不是?” 那老僧声音本来就有些沙哑,此时带着哭腔,听起来更是悲凉凄惨,只听他说道:“我......我一棒将那妇人打得......打死了,连自己也惊了一跳,她竟半分武术也不会。我半信半疑,心中已然觉得不妙,便在此时,自外面跑进来两个孩童,抱住那妇人的尸身,一个嚎啕大哭,一个则默默垂泪,口中‘娘亲,娘亲’的叫个不停......” 鹿鸣“哎呦”一声,说道:“和尚杀错了人啦,若她是恶人,怎会带着两个孩子出来?”那老僧依旧不理睬鹿鸣,目光始终不向他看去,只是叹气道:“我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凉了半截,知道自己杀错了人,心中懊悔不已,就在此时,那药力也渐渐上来,我顿感头晕目弦,那大盗在一旁趁我不备,一掌打在我后背,我顿时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外伤加内毒,我再也起不得身来,却听那大盗哈哈大笑道:‘你疑心太重,可惜总有错的时候,哈哈,哈哈!”我怒道:‘是你在汤里下了毒!挑拨我杀了她!’那大盗道:‘若不如此将你的注意引开,我怎么有机会下药?如今看来,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失手杀了好人,心神大受激荡,眼见那人杀心已起,心中反而释然,只想着速死,一命抵一命,也是该的,随性将眼睛一闭,只等他过来。就在此时,那个大哭不止的孩子忽然疯了一般,朝那大盗扑过去,他年纪虽小,也就七八岁的模样,但眼中的愤怒,直叫我也不寒而栗。那大盗一怔,已经被那孩子抱住,那孩子年纪虽小,但是长得甚是高大,比那大盗也就矮了少许,抱住他倒也不费力。只可惜他毫无武术功底,内力半点没有,那大盗浑身气息一发,顿时将他震得松开了手,人也差点晕过去。另一个孩子倒是颇为镇静,只见他将泪水一抹,对那大盗道:‘你害死了我们的娘亲,还想害我弟弟!’那大盗笑道:‘冤有头债有主,杀你娘亲的就在那里,可不是我。’那小孩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谁也别想活着出去!’那大盗有些惊讶,笑道:‘小鬼,口气倒是不小,我这就送你去找你们娘亲去。’那被他擒住的孩子又哭又闹,却也挣脱不开,只是不住地破口大骂,那大盗初时也不在意,被他骂得久了,也禁不住大怒,喝道:‘小畜生,信不信我这就杀了你!’那小孩丝毫不惧怕,依旧大骂不止,最后大叫道:‘要杀便杀,我可不怕你!’那大盗怒不可遏,举掌便向那小孩打去,一旁站着的另外一个小孩猛然冲过去抱住那大盗的手,三人就地里纠缠在了一起。我一看机不可失,猛得一拉左手的铁链,另一端扣在那人的右手手腕处,我豁尽全力的一拉,顿时将那大盗扯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那两个小孩疯子一般地扑上去,对着他便又打又咬。两个小孩一般的高大沉重,又是豁上了性命,那大盗几次运用内力去震他们,可任他百般用力,始终挣脱不开。两人你一拳我一脚,朝那大盗打去,渐渐地,那大盗声音越来越小,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竟自不动,任由二人对他打骂。那两个小孩几乎将他打死,却犹自不解气,最后竟然......最后竟然......”那老僧说了一大通,此时再也支持不住,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鹿鸣好奇道:“最后如何?那大盗死了么?”那老僧不答,只是低头不语,却禄正猛接口道:“那杂碎身上的rou都是臭的,臭的要死!” 鹿鸣这才知道那老僧所说的两个孩童正是禄正凶、禄正猛两兄弟,心道:“他两个如此这般痛恨他,原来竟是有杀母之恨,只是这老和尚也是受人挑拨,其实也怪不得他。” 禄正凶嘿嘿冷笑几声,说道:“这个故事我兄弟两个听得也快烂了,师父,您老人家这是向徒儿求饶么?” 鹿鸣心中一惊,怎么也没想到这老僧和禄氏兄弟竟是师徒关系。那老僧道:“阿弥陀佛,大禄城主,‘师父’二字,老衲实在当不起。”禄正凶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收养我兄弟,教我们武术仙术,怎么会不是师父?刚才的‘魔音千里杀’便是您老人家教给咱们的,怎么,不认么?您忘得了,我兄弟二人可不敢忘了这份恩情。” 那老僧淡淡道:“我乃是戴罪之人,没有恩情之意,只有恕罪之心。”禄正猛哼了一声,道:“还说不是为自己求情!” 那老僧淡然一笑,道:“你兄弟二人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只是刚才见那少年喝骂你们,像极了正猛......小禄城主当年的模样,这才忍不住絮叨了一番。” 禄正凶眼珠一转,笑道:“老和尚原来是为小东西求情来了。正猛,还记得咱们的‘三不杀’么?”禄正猛这才明白过来,说道:“想咱们的不杀,打不过的不杀,连生兄弟不杀。”那老僧淡淡一笑,道:“还望两位城主说到做到才好。我不会和那小孩说上一句话,也算不得有什么瓜葛,还是饶了他吧。” 鹿鸣终于明白那老僧的良苦用心,为何对自己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原来就在这里了,心中一阵感激,暗自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老和尚卑躬屈膝只为救我一命,我若才充匹夫之勇,那就是太不知好歹了。”当即也不说话,只是向那老僧投去感激的目光。 禄正凶道:“我答应你不杀这小鬼,但咱们的账总要算算了,我兄弟寻了你数年,没想到你竟打算老死在这里了,邢和生那混蛋,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那老僧道:“你们当日没有杀我,老衲自然明白,不过是想我教你二人学武,十几年来,你们从未向我提起当年的事情,可我心中明白,这笔血债迟早也是要还的。” 禄正凶哈哈一笑,道:“还说懂得我们的心思,简直老糊涂一个!若是因为娘亲的之事,我二人怎会容你活到现在?更何况,在你那里学得的本事,我兄弟才能重返禄氏部族,夺了爹爹失去的族长之位,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去和你过不去?” 那老僧一怔,道:“老衲这便糊涂了。”禄正凶道:“你自然糊涂,我们杀你,不是因为你和咱们有杀母之恨,年娘亲早晚是要死的,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真真叫咱们看不过去的,就是因为明明我二人武功已经超越了你,还要巴巴地称你师父’,你凭什么?”那老僧道:“我从未以‘师父’自居,在你们面前......”禄正凶手一挥,打断道:“你是有愧于咱们,不敢摆师父的臭架子,可其他人呢?走到哪里,谁不把你抬出来压着咱们,指着咱们的鼻子相互说道:‘这是圣火寺智源大师的弟子。’放他娘的狗屁,我兄弟是堂堂火武城主,不是什么谁谁谁的弟子!”
智源这才恍然大悟,道:“看来还是我看错了,既然如此,老衲总算是死得明白了。”鹿鸣心道:“世上竟有如此蛮横不讲理的兄弟,若说是为了娘亲,倒也说的过去,却不过为了区区的面子,如此说来,世上之人也不必拜师收徒了,要是徒弟本事大,当师父的不仅沾不到光,领不住情,反倒惹来杀身之祸,不值当,简直不值当。” 此时禄正猛眼睛一眯,对着智源说道:“师父,您老人家在地方龟缩了几年,不知道武艺可有进展?”智源道:“十年前我已经败在二位手上,如今年纪大了,只是江河日下,不中用了。” 禄正猛颇有些失望,说道:“看来你真是该死了,我有心留你一命,也是不能够了。”智源淡然一笑,道:“打不过的不杀,我还是知道的,可惜我年老体衰,就算是嘴上说说,待会动起手来,只怕也是有心无力,还不如实话实说,免得吃人笑话。” 禄正凶一怔,问道:“这么说你是打算和咱们动手了?”智源道:“于私,杀人偿命,我理应引颈受戮,可于公,我既然答应了刑狱长看守是美塔,总要拼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