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间章母亲（1）
该说是情理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呢？ 果然，因为看到了村长的两个儿子把卢卡斯和爱薇送进了森林，村民们不高兴了，都跑到村长家来找卡瓦坎特夫人的麻烦。幸好村长是自家人，都以一句“既然他招来了森林贤者的愤怒，那就将他交由森林贤者处置”全部打发了。 对于爱薇的存在，实际上除了村长的小儿子之外，也没什么人对此持反对态度。毕竟唯二能够看到她所看到的世界的家人——她的父亲和弟弟都跟着秋狩队伍离开了莫利诺村，而她的继母则不会对她的消失有任何反对意见。 姑且，“人类”这一边的问题是暂时解决了，但问题的真正核心却依然悬而未决。 “恶魔……” 卡瓦坎特夫人很在意儿子临走前突然说的那番话。 巴席提亚奈利家族的古老历史可以追溯至封王时代。那个时候，名为卡多恩的领地有一位非常有野心的王，而卡多恩这个地方，也是位于这片大地上，土地最富饶的数个领地之一，甚至可以说中心。在这位非常有野心的王的治理下，卡多恩成为了这片大地上最富裕的领地，而这位有野心的王，也一跃而成为了最有权势的人。 从那时候开始，为了巩固统治，有野心的王开始通过姻亲等手段，将自己家族的血统与其他王族的血脉融合，一方面兼并了他们的领地，扩大了卡多恩的版图，并且同时还吸收了其他领地王族一代代流传下来的文化和知识。 渐渐的，有野心的王开始渐渐觉得不满。他感觉到了人类的极限，他想要挑战传说中的精灵，他想要掌握传说中的精灵那种无与伦比的力量。 而在这个时候诞生的，他的双生幼子，出现了一些异常的情况。 详情已不可考，只在流传于市井的吟游诗人口中，还能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的描写。 【那小小的手啊，抚慰了伤痛 那小小的手啊，慰藉了哀愁 可是小小的手啊，夺走了呼吸 然后小小的手啊，带走了珍宝……】 这个歌谣，卡瓦坎特夫人从小就会唱，但是直到她生下了双胞胎之后才从父亲的警告当中得知了这个歌谣背后的故事。 双生子的长子，是个痴傻的疯子，除了整天跟想象中的朋友打招呼，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不为外人所知的是，痴傻的长子，拥有一双会引发神迹的双手，不管任何病痛，只要被他抚摸过后，必定会被治愈；另一位，双生子的幼子，非常聪明，而且善良可人，吸收知识就如土壤吸收水分一样，过目不忘，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众人心目中下一任王的继承者。 然而当他们长大成人之后，以某一天为界，两人的性格突然颠倒了过来。 原本痴傻的长子，突然间变得头脑灵活，不仅迅速掌握了属于自己的骑士队伍，拥有了忠心的陪臣，甚至还获得了相当数量的民心；而原本聪明的幼子却似乎忘记了众人原本对他的期待和尊敬，甚至抛弃了王族后裔的身份去流浪。 后来，双生的长子向自己的父亲举起了反旗，不仅屠戮了自己的血亲，甚至玷污了自己的亲jiejie，生下了一只丑陋的怪物。卡多恩的民众都对此感到痛苦，朝臣们也哀声怨道，试图通过先王部下的姻亲关系，向周边领地的王寻求帮助；然而非常奇怪的是，周边的其他国家，居然都在同一时间都爆发了内乱，使得他们都没有办法回应援助的请求。 歌谣中，那是暗无天日的日子。这片大地上没有一寸净土，没有一处安宁。 朝臣向他国寻求援助的事情暴露了，疯狂了的王以此为理由，将所有反对的声音都屠杀殆尽，然后又以此为名目，向周边的国家宣战了。 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他了……没有人能阻止这个已经变成恶魔的王了…… 所有人都绝望了…… 就是这个时候，消失了数十年的、双生子中的另一人出现了，他带着他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得知兄弟返乡的疯狂王举行了宴会，在宴会上看到了多年不见的流浪者居然有那么美丽的妻子，因为垂涎美色，于是他在当晚暗杀了自己的兄弟，试图染指弟妹。 但是他没想到，弟弟称呼为妻子的这个女人，其实是精灵，而他弟弟之所以会去流浪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和先王一样对精灵的传说痴迷不已。 丈夫被杀的悲痛让精灵女子召唤出了雷雨，卡多恩立刻陷入暴雨笼罩之中，瓢泼的雨水连下了数日，直到将王宫淹没为止，才堪堪露出了天空。 疯狂的王在暴风雨中被雷电击毙，精灵的女子随着暴雨的落幕而不知去向，卡多恩的王族血脉只剩下了目睹父亲被杀的唯一的第三代。 这个孩子的名字，就叫巴席提亚奈利。 歌谣到这里就结束了。后来卡多恩的统治权到底归谁所有，连正史当中都没有记载，但唯独巴席提亚奈利这个名字，被牢牢地刻在了塞迪斯城邦联合的历史中，他的名字无处不在；但是作为他的后人，直到塞迪斯城邦建立起来，巴席提亚奈利的后人才重新掌握了历史中他们家族的领地卡多恩。 大概也是从巴席提亚奈利开始，所有与这个家族的血统有关的人，都非常的在意双生子，仿佛一个不小心，就又会诞生一个像疯王那样的人。对于这件事情，也有许多巴席提亚奈利的后人做过研究，甚至于有人提出过假设，说，当初会诞生奇异的双生子，很有可能是有野心的王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对孩子做了什么；而双生子当中的幼子之所以会去流浪，就是因为他自己也察觉到了他的父王做了什么，所以才想要去找精灵，希望能够解脱。 卡瓦坎特夫人夫人不知道那个才是真相，但她现在正在因为和歌谣当中描述的情节越来越相似的状况而紧张。 卢卡斯，像那个疯狂的长子突然变聪慧了一样，开了窍似的；而正在这个时候，不详的预兆又突然发生了，偏偏卢卡斯又莫名其妙的暗示自己恶魔的存在。 他根本就是确定了恶魔的存在才会那么说的！ 现在唯一能够依靠和相信的只有森林贤者。卡瓦坎特夫人双手紧握，无比虔诚的向圣光祈祷，希望圣光能够将自己的呼唤传达给森林贤者，让他能够出现在莫利诺村，拯救被恐惧所笼罩的村子，拯救生命被威胁的村民，拯救……她的儿子！ “您现在不需要去检查一下每一户的准备吗？” 身后响起的声音，将卡瓦坎特夫人从恳切的祈祷中唤回。她睁开眼，转过头看着站在身边的村长。 “如果他们都已经按照我所说的给窗户和门都刷上了药，我没有必要去一一检查。” “您就不怕他们弄错了步骤？” “……那也是天命。” 卡瓦坎特夫人站起身，转过头面对村长。 “我会救他们，是因为我是卡瓦坎特骑士的妻子，卡瓦坎特这个姓氏在北境就代表了国王陛下。只要我的丈夫还是北境的守卫官一天，我就会支持我的丈夫，保护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和卡瓦坎特夫人的一模一样，却属于村长的金色眼睛眯了起来，显示出一种夹杂着不屑的防备。 “您的意思是，如果卡瓦坎特骑士大人不是国王陛下直属领地的守卫队长的话，村民们的死活与否，您一点都不在意？” “……如果是你，你最珍视的儿子被毫无理智可言的民众当作是祭品一样对待，如果你不是村长，你会在意他们的死活吗？” 村长皱起了眉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您现在还是卡瓦坎特夫人，你有义务要好好地履行您的职责。” “我履行了啊。我现在不就在你的家中吗？”卡瓦坎特夫人皮笑rou不笑的翘起了嘴角，“该教的都教了，该说的也都说了，提醒也提醒过了，我甚至都离开了自己家驻守在你这个村长的家里，我还有哪里没履行到的？” 村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等到秋狩队伍返回，您的行为我会报告给卡瓦坎特骑士大人的。”他说，“另外，请允许我作为巴席提亚奈利的后裔再次提醒您一句，您必须在他们成人之前，选择出要‘处理掉’的那一个。” 他换了一下身体的重心。 “就我个人的意见，我建议您选择斯图尔特少爷。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是更有希望的那个。” “我拒绝。”卡瓦坎特夫人严厉地回答道，“他们离成年还有很久。” “但危机并不一定只会在成年后爆发！”村长的语气变得激烈，“如果你下不了手，我来。” 卡瓦坎特夫人看到他握紧了手中的拄杖。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她就知道了那个拄杖中藏着一把短剑，短剑必定是出自名家之手，就算是被厚实的木头阻隔着，她依然能够感觉得到上面散发出的寒气。 就像现在，那把短剑就像是回应着村长的想法一样，正在伙同它的主人一起，威胁着自己。 “……至少……等到开春。” 万不得已，卡瓦坎特夫人做出了让步。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尽快将卢卡斯送走，他的生命真的会有危险。 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第一个威胁。 等秋狩结束了，丈夫回来之后，就立刻安排卢卡斯离开，让他回王都。看到卢卡斯现在的样子，父亲一定不会为难他，而是会好好教育他的，何况王都也有教导院的老师在，他一直都很喜欢卢卡斯，今年卢卡斯生日的时候还特地让王都的书商跑了一趟北境，只为送一本书过来作为生日礼物。 有他们二老在，卢卡斯一定不会有事的。 为了不让村长看到自己眼中的打算和脸上的表情，卡瓦坎特夫人低下头，回避了村长的视线，然后转身，重新跪在祭坛前，双手紧握向着圣光的标识祈祷。 祈祷儿子的幸运，和自己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