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要报仇
夕阳西下。 迈达礼率领的入侵骑兵已经收了回去,来晚了的大明骑兵们将陈家庄遇难的百姓移到村头,筑起一座丈高的大坟。 “将军,你看那人!”一个参将走到那手握大枪的青年将军跟前,指着夕阳下的那座大坟,“那个少年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了……全村唯一的幸存者,真是……” 青年将军抬眼望去,如血的残阳下,陈鹏单薄的身躯在风中摇摇欲坠,却依旧那样倔强地跪着。将军顿了顿,大步走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将军走到陈鹏跟前,问他。 陈鹏没有说话,依旧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苍白的脸僵硬得有点扭曲了,双手上的鲜血此时已经凝固,地上紫黑的一滩,那是挖坟时留下的痕迹。 将军近前一步,俯身看了一眼陈鹏。 “将军,这少年遭此大难,也许是痴了。”跟上来的参将小声地说,又冲陈鹏喝道:“喂!那小子,将军在问你话,你聋了么?” 陈鹏依旧没有说话,他没有聋,也没有疯,更没有痴,他只是不想说话而已。父母,相亲,可爱的阿媛……此时此刻,已经全成了冷冰冰的血尸,尽管在新的记忆中,他们已经跟自己相处了十几年,但是,对于那个孤独的陈鹏来说,他们带给自己的温暖,充其量才几十个小时而已!那是他曾经苦寻,并深深憧憬了二十年的亲情、爱情啊! 人生的遗憾,莫过于苦寻,却终未得到,而人生最大的遗憾,也许就是像陈鹏这样,苦寻并终于得到,又极其短暂地永远失去!而仇恨,此时占据了陈鹏全部的心胸! 急促的马蹄声越过山脊,一员飞骑赶来,翻鞍下马,在那将军面前跪下急报:“启禀将军,迈达礼率兵攻打大凌河城,守备韩道宗大人派小的飞报,请将军率部火速驰援” “大凌河??”青年将军心中一凛,暗叫不好。现在看来,自己的部队中了大金的声东击西之计了!这陈家庄地处锦州城外数百里,紧挨着大金的疆域,敌人兵犯此地,清晨的时候他奉命从大凌河城出关赶到这里,那时候关防还安然无恙,没想到现在迈达礼金蝉脱壳,早已经杀了回去! “你速回报你家守备大人,说我三个时辰必至!”青年将军英俊的脸上一片肃杀之气,双目中杀机已现,鞑子骑兵屠了陈家庄,这里毕竟还是关外之地,若被他杀破了大凌河城,就会长驱直入了,直逼锦州城了!待那令官匆匆离去,将军高举令牌喝道:“众将士听令,迈达礼兵犯大凌河城,尔等随我速速驰援,为陈家庄众乡亲报仇雪恨!” “杀!杀!杀!”废墟间杀声四起,千余兵士早已经憋了一天的怒火此时全部迸发出来,纷纷上马,一起聚拢过来。 青年将军发令完毕,抬腿要走,又看见依旧跪在那里的陈鹏,忍不住一声叹息,自跨囊中掏出几块碎银子,俯身放在陈鹏面前:“这少年,你若是还听得明白我的话,就拿这些银子离开这里吧。鞑子举兵,这里不再安全了!” “将军!” 一声断喝,那将军刚刚转过的身体顿时停下了,扭头看,居然是那跪了一整天未发一言的少年! “将军!”陈鹏转身,跪倒在那将军身前:“在下陈家庄唯一幸存的陈鹏,深感将军厚葬我父母相邻大义,叩首谢过!!” 三个响头磕下,青年将军心中一热,挥手道:“免了,你快些去吧!军务紧急,我要开拔了!” 陈鹏并没有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陈鹏愿投在将军帐下,随将军南征北战,杀敌报仇!” “什么?你要从军?”青年将军一愣,很快莞尔,此刻跪在他身前的陈鹏,瘦小枯干,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你叫陈鹏么?陈鹏,你报仇的心情,本将理解,但是你须要知道,从军的南征北战,刀头舔血,可不比你田园人家的孩子无忧无虑。你……还是去吧!” “将军!”陈鹏再次拜倒在地,大声说道:“敢问将军,您帐下的虎狼之师,哪一个不是田园人家的孩子?如今陈鹏家没了,亲人也死了,还过什么田园的生活?将军这样讲,可是看不起我陈鹏么?” “放肆!”身旁的参将喝道:“那少年,将军军务紧急,耽误不得,让你快走,你走便是!罗嗦什么?” “既然如此。”陈鹏忽然站起身来,指着身后那座大坟说道:“将军厚葬大恩,也不会吝啬再多埋我一个吧!” “且慢!”那青年将军见陈鹏说完就要往坟前的石墩上撞,顿时吓了一跳,危急时刻,身形猛动,手中的长枪闪电般探出来,正好拦在陈鹏的胸前,陈鹏顿时感觉胸前一紧,一口气闷住,差点没晕过去。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原本就只是一个在病榻上躺了四年的孱弱少年,怎么低档的住青年将军长枪上的万钧神力呢?单薄的躯体猛的一颤,眼看就要倒下去,青年将军长枪拦住不敢放手,旁边的参将连忙上前将陈鹏拽在身前。 参将刚要责骂陈鹏,那将军已经说话了:“想不到你这十几岁的娃娃,难得的一腔男儿热血……也罢!陈鹏,你就先跟了我,暂作一名军役吧!” “谢……谢将军!”陈鹏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 “开拔!”青年将军大吼一声,翻身上马,直冲到军前,一千铁骑随之雷动。 “******,你这臭小子,豆芽似的一根,居然当上了风骑营李将军的军役,天下从军的要都似你这般,还不上了天了?”那参将冲陈鹏呱噪一番,挥了挥手,早有一名骑士上来,将瘦小的陈鹏一把抓上了战马…… 这是什么军队,游击将军是多大的官,这将军姓甚名谁,军役又是个什么职务,陈鹏一概不知,此时他的心思,早已经飞到了飞龙关外,在那里,可有他的一生之敌,迈达礼呢! 作为大明王朝边防重地的大凌河城,历经数百年兵戈铁马,依旧岿然而立,阴云之下,深灰色的关墙绵延数里,此时刀兵遍布,狼烟四起,短短五个时辰不到,迈达礼已经率军冲关不下十次,关门之外,早已经尸横一片。
大凌河城是锦州外围重镇,突破了这里,锦州、宁远危在旦夕。而由于这次大金突然袭击,之前毫无先兆,整个大凌河城除原有的两千守卒外,并未来得及增兵驻防。而距离此地最近的驻军,也就是隶属于朝廷羽林卫的风骑营了。 迈达礼正是看到了明军这个弱点,先是亲带几百骑得小股部队袭击了关外孤立的陈家村,趁着风骑营驰援的当口,声东击西,直接攻打大凌河城。守关的两千戍卒接连打退了大金国大军的数次强攻,早已经苦不堪言,两千人马也损失了将近一千,若不是依仗大凌河城高地险,以及弹药有限的几门红衣大炮,恐怕早已经支撑不住了。 “将军!鞑子又在骂阵了!” 城上,大凌河守备韩道宗紧锁眉头,望着城下嚣张的迈达礼部众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大骂,却也是无可奈何。几个时辰之内,自己已经派出几个百人队出城迎战,自己手下这些戍卒们根本就不是大金虎狼铁骑的对手。全都被迈达礼杀得丢盔卸甲,大败而归,人也折了十之七八。现在看来,剩下这一千人马,是万万不能主动出战了。 城下,迈达礼趾高气扬,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刀上鲜血淋漓:“明朝军士听着!我乃是大金第三贝勒,先锋官迈达礼!汗王命我先开头阵,杀得就是你们这些猪狗!你们若现在开城投降,还可留条性命,等到我大金国大军到时,强攻进城,片瓦不留!” “固守!不得出城!”韩道宗咬牙传令。 “将军,我们要守到什么时候?”身旁,一名浑身是血的兵士战战兢兢地问,“援军会到么?真的会到么?” “是啊将军!援军会到么?”旁边,又有十几名军士绝望般地问。 连续战了几个时辰,眼望着城下尸横遍野的场面,城墙上的戍卒们已经开始动摇了。 “守到一兵一卒,也不能让鞑子入关一步!”韩道宗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地吼,“援军会到的,一定会到的!” “将军!”一名哨骑兵士飞跑上楼,几乎是哭着跪倒在韩道宗跟前:“启禀将军!广宁都指挥使杨大人以自保不暇为由,拒发援军!” “怎么说?” “杨、杨大人说大凌河已经有两千兵马,难道、难道还守不住一个小小的关隘?他、他那里兵寡马弱,实在是、实在是自顾不暇……” “啊?”韩道宗就觉胸口猛的一堵,差点没气晕过去! 广宁是距离大凌河最近的卫府,迈达礼刚开始攻城的时候,他就已经连派了几个飞骑向指挥使杨党求援,却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的是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