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客随主便
人声如浪，赞誉音层叠入耳，一干人众星拱月般围聚在宫天笑的身前左右，真是黑白丑俊，众相百生。 宫天笑将衣服穿好，倾身一拱手，含笑道：“一技之微权且予诸位朋友助兴，真是献丑了！” 一个黄脸汉子借着几分醉意，拔头道：“三当家啊，你们天虎门做事可真是欠妥啊！” 霍满正狐笑道：“高兄此言何意啊？” “呵呵，我高骏驰天生就是这般率直的秉性，凡事看不入眼总得对付几句！” “高兄有话但讲无妨。” 高骏驰微怒道：“在座的四海宾朋，且不论门户大小，也莫管武者还是术士，其来之意皆是为了给陆门主贺寿献礼。而你们天虎门——却将我等这些江湖朋友随意扔往这边，一连几日都未曾见过陆门主的影子啊！三当家啊，也不是我高骏驰有意刁难，故作纠缠，我只是有心问你一句，明日寿宴之前，如我们这般在你们眼中“不入流”的人物——又该安插在什么座次呢？” 一言出，众人抬，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愤音不止…… “是啊是啊，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却为何有人被你们迎入了门中以贵客相视，而我们时至如今尚不能见过陆门主一面呢？” “就是，这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霍满正默默听了一会，开腔道：“诸位朋友啊，这些事务，陆门主也不是未曾想过，只因我天虎门地方狭小，实在是不能照顾周全，还望体谅才好啊。” 高骏驰闪目迎去，道：“难不成，也要我们这些陆门主的旧识来争一争明日寿席宴前的新座吗？” “好！就来争一争！” “就是就是，既然开了先例，如何不来一个百家争艳，鳌里夺尊呢！”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宫天笑微微含笑，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细细品着酒菜的滋味，显得十分惬意。 霍满正压言几次，却是单嘴斗不过群舌，无奈之下，陷入苦思。 “怎么，三当家难道做不了主？”高骏驰咄咄道。 “这般讲究实在是令霍某为难啊！” “那你又如何做得了这位少侠的主？”高骏驰仰脸往着宫天笑望去。 “这……”霍满正语塞当场。 宫天笑对视道：“呵呵，我是方来的新客，确是不懂得你们所谓的规矩，至于明日的座次嘛——我也是刚刚知晓的。”说完，宫天笑又自斟自饮起来，暗想道：“你们且肆意闹腾，还是越乱越好，什么天虎门、陆长风、三教九流的，待到明日再让你们见个虚实！” 高骏驰催道：“三当家啊，你倒是说话啊？” 霍满正没好气道：“事到如今，霍某还能说什么？” “要么这时就给我们排好明日的座次，要么就如方才所言，以自家能为的高低重新排下座次。” “就是啊，若是没有个规矩，等到明日正宴时，说不定我们还得如同这几日般，待在这个无人搭理的锦绣阁内，连天虎门的正堂都进不去呢！” “好！就依你们所言，以各自的能为比试一个高低，三当家做不了的主，由我陆飞虎亲自定夺！” 一声亮音飘来，惹得众家举目回首，眼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步入门里，互相对视间，此人随手将披在肩头的英雄氅往身后扬去，彰显出十足的霸气。 原来，文录眼见酒堂内闹得不可开交，即刻便派人回到天虎门中报信，这才引来了这位二当家，也就是陆长风的长子，陆飞虎。 陆飞虎三十有六，长得身宽体阔，虎背熊腰，四方大脸，浓眉豹眼，下颌上蓄着络腮短须。他身穿一席暗红色的绸缎长袍，脚上蹬着一双金靴，双腕间还带着一副银丝护手，看上去颇有威风！ 陆飞虎提步向前时，一位年纪不大的随从这才从门外步入门里，手上托着陆飞虎方才甩掉的毛绒英雄氅，怀中还夹着一把雕花大刀。烛光摇曳下，刀影嚇嚇，寒光闪耀！ “少门主！”陆飞虎方展步子，霍满正即刻拱手相迎，躬身施礼。 众人亦是纷纷学样，三三两两地各施礼数。 宫天笑则是比照比照，屁股抬高半尺间又重新坐回，惹来了陆飞虎的冷峻目光。 而前时滔滔不绝的高骏驰，此时却犹如寒蝉僵鸟般一言不发。直至陆飞虎的眼神过来，这才微笑颔首。 “高门主，你可否把方才所言在我的面前——再讲一次？”陆飞虎冷声道。 “呵呵，让少门主见笑了，那些话嘛——您权且当成些酒言醉语，不经一笑罢了。”说着话，高骏驰原本凸前身子不由自主地往着人堆里扎去。 陆飞虎双眉一挑：“呵呵，酒言醉语……” “是是，都是些醉话。”高骏驰垂首道。 “那、诸位呢？”陆飞虎环视道。 “呵呵，开个玩笑……” “对对，也就是逗个乐子……”一时间，几十号人瞬时没有了前时的豪迈，皆如斗败公鸡般蔫头耷脑。 陆飞虎轻笑一声，环视道：“呵呵，我想也是，在场诸位皆是家父的江湖好友，又岂会这般不给面子，在天虎门前生事呢！” “呵呵，就是就是，怎么会呢。”众人拾言，点头哈腰。 陆飞虎默默点头，目光落在了宫天笑的后背上。 霍满正赶忙一推宫天笑的脊梁，朗声道：“宫老弟，这位就是天虎门的少门主，二当家！” 宫天笑缓缓扭过头来，故意摆出一副歪眉斜眼的醉相，口齿不清道：“二、二当家……”说着话，屁股一起一落，盯着霍满正再道：“你、你瞧瞧，我说自己酒量不济吧，你、你还非让我喝，这、这下可好，真是有失礼数啊！”说完，宫天笑胡乱往前拱了拱手。 “这位是？”陆飞虎伸手一让，问道。 “蜀山藏龙派来的新客，叫作宫天笑。”霍满正赔笑道。 陆飞虎自咦道：“宫天笑……” “我叫宫、宫天笑。你、你叫什么？”宫天笑迎着目光道。 “我叫陆飞虎，江湖人称三刀不过！”陆飞虎朗声道。 宫天笑粘粘道：“三刀——不过！嘿嘿，二当家啊，藏龙派乃是蜀山中一门野户，我宫天笑呢、更是孤陋寡闻啊。这个三刀不过、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嘞？” “呵呵，纵是酒过又岂是这般醉相，还望宫少侠莫要在人前玩笑，好好说话吧！” 宫天笑挠着后脑，站了起来：“啊！二当家好眼力嘞。” 陆飞虎轻笑道：“呵呵，客气。” 宫天笑抱拳道：“方才玩笑，但望二当家莫怪啊？” 陆飞虎面色一沉，阴声道：“方才哪一句是玩笑呢？是酒量不济——还是三刀不过啊？”说罢，陆飞虎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去。 宫天笑双目一团，硬声道：“二当家这般说话，可是不想认我这个前来贺寿的朋友喽？” “只怕你将这朋友二字、当作戏弄人的幌子！” “如此说，就是少门主不喜欢结交四海嘞？” 陆飞虎狂笑道：“哈哈哈，五湖四海间鱼龙混杂，定然不是有心就能结识的。” 宫天笑摇头道：“唉……那你可真是枉费了我的一番心愿啊！” “即便这样又该如何呢？” “既然这方还是天虎门的势力，我也只能客随主便嘞。” “好！你若真能做到客随主便，我陆飞虎必然是会结下你这位朋友的。而且，明日寿宴之前，我还要予在座的江湖朋友逐一引荐，将藏龙派的声威捧上云端！” 宫天笑凌然一笑，傲道：“呵呵，门派的声威可不是凭得吹嘘捧让啊！” 陆飞虎接道：“故此我得与你见个真章啊！” “唉……想要喝下陆门主的寿酒可真是麻烦嘞，方才三当家先要排个座次，如今你少门主又要见个真章，你们到底是哪头说话算数嘞？” “宫少侠莫怪，只因明日寿宴之前只有一张桌子，座上宾自然也不能草率而定啊。” “那么说、我还得再争一回座次嘞。” “是我陆飞虎想要攀交你这位朋友。” 宫天笑虚摆着一副极不情愿的神貌：“那就请少门主划出道来吧。” “好！”说着，陆飞虎扭身接过长刀，随之往身前领去，再道：“方才，你不是问我何为三刀不过吗？” 宫天笑将目光凝聚在光可鉴人的刀身之上，默默地点了点头。 陆飞虎继道：“时逢家父大寿之喜，故然今夜宝刀也不会沾染血光，宫少侠自可安心就好。” 宫天笑硬气道：“生死天定，多谢少门主的一份好意！” 陆飞虎将刀平端身前，道：“三刀不过说也简单，你若能接住我手上三刀，我俩人就以朋友相称。” “那这个过字又怎讲？” 陆飞虎往身前一指，道：“我划出圈子，三刀内可让你走不出一步方圆！” “言下之意，就是我横竖迈不出腿嘞？” “前后也亦然不能自己！而且，这里的兵器由你任意来挑，无论使用何等招术都也随你而定！” 宫天笑假意一笑、心中忧思道：“若论兵器来说，除了天地棍法我是样样不通啊。可是——如果这时就将盘龙棍亮在当场，岂不就等于自报家门了……不妥不妥啊！” 想到此，宫天笑闪目光往着人群中，各家所持的兵刃上仔细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