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李逵赖账
顾四郎的赌坊在江州城南一带是出了名的，每日里聚集了许多泼皮闲汉，只管将钱来赌。 这黑旋风李逵虽是生性耿直，却是贪酒好赌，一日无酒不欢，一日无赌不欢。 半月前，李逵在此输了个精光，好歹煎熬了半月，终于等到今日里发了例钱，便全揣着在身上，要来翻本。 李逵大踏步撞进房来，却见那顾四郎正抱着骰钟大叫：“下注了，快下注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下得多赢得多，买定离手了！” 李逵眼瞅着顾四郎脸上那得意的笑容，不由得暗地里寻思起来：“这厮次次都赢，只怕不是运气好那么简单了，说不定在这骰盅里做了什么手脚呢？俺铁牛憨厚，莫要吃他骗了。” 这一寻思不打紧，李逵借着解手为名，到赌坊外转了一遭，便走到了顾四郎面前，瓮声瓮气道：“顾四郎，这一次俺要坐庄！你说成也不成？” 顾四郎一愣，本待不答应，但又看李逵瞪着一双大眼，心里自怯了三分，便呵呵一笑道：“铁牛哥，这庄家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得让银子说话才成，身上不带个十几二十两银子，就别张这个口，否则输了没钱赔，那不是闹了天大的笑话吗？” 顾四郎以为吃定了李逵，他知道李逵每个月只有一两银子的例子钱，又是个大手大脚使惯了钱的主，根本拿不出二十两银子来坐庄的。 “顾四郎，你这厮小瞧人不是？俺铁牛又不是没有银子！”李逵说着，从怀里掏出钱袋，往桌子上一扔，只听啪的一声，动静不小，看样子少说也有二十两了。 “铁牛哥莫急，待小人验一验这银子成色如何？” 顾四郎刚想去打开钱袋，却被李逵抢了先。 他拿出袋口的一块银子，扔到了顾四郎的面前：“顾四郎，这是十足的官银，你这厮也敢怀疑吗？小心蔡九相公将你拿到大堂上，打上三五十水火棍。” 顾四郎听李逵搬出了蔡九，已信了三分，又知李逵此人专打强汉，江州满城人都怕他，若是逼得急了，须面子上不好看，况且这黑厮霸道倒也霸道，只是赌钱倒也堵得直，输了也硬气，从来不出豁，又信了七分，便把紫色骰钟推到了李逵面前，道了声： “铁牛哥，既然有银子在，这庄你便坐了。” 黑旋风李逵从小赌到大，一手骰子倒也玩得炉火纯青，时不时还能耍上几招花活，就是说话着实不中听：“你这帮撮鸟，这里老爷最大，还不快押，再不押时，小心老爷的拳头！” 众赌徒面面相觑了一阵，着实怕他那钵大的拳头，只得统统押做了小，就连顾四郎也不例外。 “你们既然都押了小，开出来的自然就是大了，老爷今天要连本带利，统统赢回来！”黑旋风李逵咧着大嘴直乐，一把掀开了骰钟，却是万里河山一片红，竟然是三个一点。 “铁牛哥，这庄家并不是那么好坐的，统赔！” 顾四郎一把抓过了李逵的钱袋，待要分给那些欢呼雀跃的闲汉，谁知仔细一看，竟然只有袋口一两银子，里面都成了鹅卵石了。 顾四郎又惊又怒，看向了李逵：“铁牛哥，你闲常最赌的直，今日为何恁么没出豁，拿几块石头冒充起银子来了？” 原来，李逵知自己银子少，便去门外捡了几个鹅卵石，塞进了钱袋里充作银子。顾四郎等人知他一向赌品甚好，也没提防，便统统着了他的道。 李逵面红耳赤，嘟嘟囔囔道：“老爷我也不想的，只是你们不让俺坐庄，俺才想了这么一招，本想赢些银子回来，谁知又是输了。” “快赔银子！快赔我们的银子！” 众闲汉见李逵有些服软，便一个个群情激昂起来。 顾四郎双手一摊道：“铁牛哥，不是兄弟不给你面子，只是自古赌钱场上无父子，你既然输了，就拿钱来，否则就别出这个门！” “老爷往日赌得直，今日里权且不直一遍！”黑旋风李逵瞪起了双眼，握紧了拳头，喝道：“这江州城还没有能管得住老爷的地方，欠你们的银子以后自然会还！” 说着，李逵大踏步便走。 顾四郎急了，上前一把揪住了李逵的衣襟：“铁牛哥，还了钱再走不迟！” “你这撮鸟，竟然敢来拉扯老爷？”李逵大怒，只是轻轻一推，顾四郎应声便倒。 众闲汉见不是事，一齐涌上了，却被李逵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直打得这帮闲汉哭爹叫娘，没地躲时，一窝蜂似的挤出了门外。 李逵也懒得去追打，出门便走。 那帮闲汉只是一个个在身后大叫：“铁牛哥，是好汉的还了银子再走！”却没有一个敢追上前来。 黑旋风李逵刚走了几步，听得斜刺里一人赶了上来，一把扳住了他的肩头，喝了声：“你这厮如何欠了赌债不还，眼里还有王法吗？” 李逵应了声：“干你鸟事？老爷的拳头便是王法！” 转过脸来刚要打时，却见到了一张娇艳如花的脸庞，一袭的皂衣，怀里抱着一把雁翎刀，却是原来捕快房里的总捕头孙甜儿。 黑旋风李逵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皮，道：“我道是哪一个？原来是孙总捕头，听说你如今已到东京汴梁高就，怎地还在这江州城里？” “本姑娘回家省亲不行啊！”孙甜儿白了一眼李逵，呵呵笑出声来：“倒是铁牛哥多日不见，成色不少，竟然连赌债都赖起来了！” 李逵吃孙甜儿这么一激，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吭吭哧哧道：“俺也不想赖账的，只是身上真的没有银子，若是有了，早就给他们几个了。” 孙甜儿笑了：“铁牛哥，你赌得直之名，在这江州城都是家喻户晓的，岂能为了这区区二十两银子断送了一世英名？” 李逵哭丧这一张黑脸道：“俺也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着实没有银子，孙总捕头若有银子，可否能给俺铁牛垫上？” 孙甜儿从身上摸出了一锭大银，说了声：“本姑娘银子倒有，也可以给你垫上，只不过有一个条件要讲。” 李逵大喜道：“孙总捕头，有什么条件你只管讲，只要你给俺垫上了银子，要俺做什么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