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梅香
敷了药膏后,伤痛竟是大好了,连之前的旧伤也好的七七八八,果然是仙家妙药。更让李素确信是碰上了有道的高人。 食物是装在一个精巧的漆盒里拿来的,一些素饼和腌笋,还有壶里的山泉水,极是淡爽可口。梅筝似乎饶有兴致的看李素一口一口不紧不慢的吃着,憋不住笑了出来,李素又窘了起来,在家里从来都是细嚼慢咽,下人们端汤布菜,似乎都习惯了,现在要几口吃光还不那么简单。香雪也看出了他的窘态, “梅筝!人家吃饭呢,你笑个什么劲呀?” 梅筝吐吐舌头,“他这人可真有意思,吃饭像个女人家,大男人不都狼吞虎咽的吗?” 香雪看她一眼,嗔道,“你呀,你以为每个人都是这山上的柴夫那样吗!” 这下更没法吃了,李素看着她俩,不禁想起了自己房里的丫鬟小婉,大概是自己为人随和吧,小婉和李素说话规矩便少些,她老说自己不像公子哥,更不像朝廷官员。也是,作为一个十八岁的侯爵,身处宫廷斗争漩涡中心,李素的性格早早成熟。自己压根就没机会也没兴趣和那帮纨绔混在一起,和年老的朝臣又格格不入,冷眼观瞧似乎已经成为的他习惯动作,现在被梅筝打趣还真是招架不住。 在梅筝眼里,李素这个人也和平素见过的男子区别很大,自幼修仙习道,接触过的男性不是各派的师兄弟就是山民,现在眼前这个人,相貌出众,彬彬有礼,虽然像白面书生,但又是武士打扮,可又不是江湖人士。山里生活无甚新事,李素无疑是个新鲜物。“你从哪来呀?” 李素微微一施礼,“朝歌,二位姑娘呢?” “喔,原来是帝都来客,所以感觉公子不像行走江湖的样子呀,我们住在若邪山,”香雪似乎见李素不似jian邪,便不太掩藏来历了。 他点点头,“这山里如此幽静倒是居留的佳地,可是二位...” “怎地?你害怕有人能伤了我俩不成?呵呵,”梅筝看来是不会放过捉弄李素的机会了, 李素一窘,“这个...看两位姑娘背悬宝剑,身手轻盈,应该是武道中人,” 梅筝抖了一下剑袍,“诶呀,你这个人说话之乎者也,还背悬宝剑,你以为这是个摆设吗?” 要知道香雪梅筝二人的师门可是大有来头,此刻隐居若邪山也是别有隐衷,修真界提起“云秀”一门,可是玄门正宗,不过经历一番变故现下只剩下寥寥几人,眼前二女正是最年轻一辈的弟子。现在的云秀宗人丁奚落,不轻易和外界接触,被他遇上可是巧而又巧的事了。 若邪山为有数道家洞天,内藏许多修道人梦寐求索的天材地宝,昨日她俩围捕的“分水猥”便是这山里的奇兽,在它身上求取丹药炼制的最后一味药的来源,偏偏此兽精滑无比,一招不中绝难再捕到,且对香雪和梅筝有了顾忌。但是,现在云秀宗有大仇家到处追索,急需要这分水猥。几个长老和门主都在坐关,要不寻到这东西,对她们宗派可就是麻烦大了! 她俩无奈之下,竟想到找李素帮忙。虽然这人不知底细,但是还算不上是坏人,更何况找一个不会法术的要容易保守秘密,所以便商量语出试探。 “李公子是头次到若邪吗?自己一个人?”香雪比梅筝温敦柔和些,不过也显得不易糊弄。 李素看两人清丽脱俗也不想撒谎欺骗,不过个中隐情也不能表明,便含糊其辞道,“我祖居朝歌,父辈在朝中任职,不过我倒是厌倦仕途,游历四方,看到这若邪山如人间仙境,真动了隐居山林的念头,就以两位为师,笑傲山林吧!” “嗨,你要傲啸山林可别扯上我俩,三言两语你就自来熟上了!”看来李素是碰上梅筝这个克星了,香雪扯了扯梅筝,发话救场,“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平常我们把她宠坏了,其实那里能当得老师,现下还有一事要相求呢!” “我能力微小,若能帮上两位必定不辞艰难,”李素开始纳闷,自己有何处能帮她俩呢? “看,说到真格的就退了吧,还能力微小,你背上的剑好使吗?”梅筝看来不准备放过李素了,香雪歉意的看着李素,仿佛要他原谅梅筝的咄咄语气,“李公子的腿伤好点了吗?”李素走动起来障碍全无,连旧日积下的伤痛也消失了,应该是药膏的灵验。 香雪一双妙目看过来,“其实有个小忙想请你帮咱们,本来担心你的腿伤,看来‘断玉膏’还对症了,这事还得个手脚伶俐的人,李公子别见怪,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只是一来事虽小,却只能成不能败,二来,咱们的行藏还不好轻易对外人显露,还得请你保个密,不知是否要求过了。” 李素正怕对方无借助于己,自己便更不好开口相求,此刻哪还不允诺!香雪见李素点头,便说到,“那好,我们也不瞒着公子,我俩同属‘云秀宗’弟子,家师在修真界人称‘云姥姥’现下在这若邪山里修行。” 李素听到果然自己是遇到了修真界的人士,“那两位岂不是剑侠飞仙一般的人物!在朝歌我也见识过一些修仙道士,不胜仰慕!” “哼,那些给人当供奉的修真都是败类,贪恋红尘,而且多是邪道!”受了梅筝这么多挖苦,这句话是李素上最受用的,看来不仅得遇仙缘,而且还是一个阵营!李素连忙称是,“仙凡两界本不相同,就应各行其事,但这事又岂是凡人能主导的?” “其实修真界也不太平,各家都是各扫门前雪,要不又哪到这些肖小鼠辈横行!”香雪似乎也惹起了黯然回忆,“难得李公子正义犹在,不过眼下之事倒是颇为紧迫,还请你见谅,我俩得看看公子的武功修为,好有个定夺。” 她指指亭外的一颗二人合抱粗的柏树,“可否请公子在这树上试试剑?” 李素自忖武学一道根基打的颇为扎实,连羽林卫的教习都对这个贵族子弟的刻苦赞赏,抽剑出外,握剑沉势,挥剑力劈,一气呵成,瞬时树被劈开深五寸许的剑痕,关键是切口齐整而缝隙细密,李素正感颇为满意。梅筝笑道,“不错嘛,劈柴下回就找你了吧!”
香雪似乎怕李素会错了意,摘下她的剑,昨天夜黑不甚看的清,现下看得仔细,那是一口剑鞘碧绿的古剑,不太长,仅比匕首略多几寸,剑格上有篆文“暖玉”二字。抽出剑身,也是如暖玉般颜色,不甚尖,如同阔口圆头的矛。 香雪纤手微颤,那剑便漾出层层碧光,那碧光如同实质一般,凝成一个剑影,香雪抬手,向那树上一送,便收剑入鞘,只见一道绿光绕树一闪,转瞬即逝。无声无息间,在李素劈下的切口上部,树干渐渐开裂,吱吱嘎嘎,接着便轰然整个折断了。 李素惊异之余,再检视树干,看到自己劈的那部分隐然有切痕,而被飞剑斩断的部分如同打蜡般光滑,连连称奇。“如此飞剑奇技闻所未闻,叹为观止啊!姑娘果然是神仙中人!” 梅筝又道,“这你就叹奇了,剑芒所至,削石熔金,这还是小道啦!” 香雪一笑,“对,李公子不必过分着意,雕虫小技,武功和道法本是两类,就搏击之术公子的修为已是中上层,而我俩的仙剑之道还只是起步,不可同日而语。” 李素一摆手,“我倒觉得,这飞剑一途乃是真仙大道,像我这样练习技击不过是缘木求鱼,当真是夏虫不可语与冰了!” “呵呵,不如你投到我门下,做个记名弟子啰!”梅筝调笑道。 李素本要说正有此意,但一来不辨真假,二来这梅筝年纪恐怕还不如自己大,实则说不出口。多亏香雪解围,“你可别开玩笑,李公子福缘满面,必有际遇,闻道不分先后,你我也许早晚是同道中人呢!” 李素先是一愣,又似乎心领神会,便问到眼下的事情。 香雪说道,“其实昨天我俩在遇见你之前正在找一个此山里的奇兽叫‘分水猥’,这东西怕已有了百年寿命,通了天地灵气,甚是难缠,几次从我俩手里脱逃,现在怕了我俩,再想抓住实恐不易,现下想让公子引它出来,再行围捕。” 李素犹豫道,“这个,恐怕” “恐怕啥?它就是精擅逃遁,也伤不着你,怕啥?”李素硬是拿梅筝没辙,“不是这样,我只是对着‘分水猥’知之甚少,又没半点道术,万一再跑了它,岂不误了大事?” 香雪摇头道,“哦,这倒不妨,我们预先布个局,你守株待兔就行了,其余的我俩来做。” 如此,李素便应诺下来,三人又商量了半晌,香雪和梅筝便回去准备去了,言语间好像她们的师傅行动有些不便,这丹药似乎是调病的方子。 李素在亭中等候,感慨这日的际遇,不觉天已到了下午,看着远处的飞瀑流到一汪碧潭中,不禁想起香雪的那柄仙剑,“暖玉”,那招神乎其技的表演确使人膛目,而梅筝说的,削石熔金,更使他神往不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