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1

    就在蒋家村一天的时间里，我发觉蒋葵生这人还真是个不错的汉子。在电视里看到若干抗日英雄敢于挺身为百姓遮挡枪林弹雨，伟是伟哉，可惜我们不能身入其境，而蒋葵生的行为没那么悲壮豪迈，但能亲眼目睹，便于我心有戚戚焉。

    他把重新过秤后的洋葱重量与各户一一逐对，若有谁对新数据有所异议，他二话不说，就把自家洋葱数量划过去。我私下里对他说：“这样一来，亏损的不就是你自己了吗？”

    蒋葵生脸上显得十分的平静：“是我看错了人，才把事情弄得如此糟糕。现在出现转机，那都是因为有了你的帮助和乡亲们的支持，所以，我对乡亲们感激都来不及，哪能让他们亏欠。”这话可以说得漂亮堂皇，但朴实的也最能感人肺腑。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是商人，不单单为了帮助你，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

    蒋葵生看了我一眼，依旧心平气和地对我说：“是的。但你这一次来，怀着跟那些人不同的心肠。”

    怀着不同的心肠？不知他是如何看出我能怀有悲天悯人的心肠？我自问，自己是怀着自私的动机。他这样说，要找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

    我没生悲天悯人之心，却也具惭愧有余之情，我说：“蒋大哥，你把我这个人看得太好了。”

    蒋葵生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烟皮是皱巴巴的，烟支也是皱巴巴的。这样子，他也不在乎，抽起来依旧很带劲似的。

    “我能把你往坏里看吗？”

    一品咋，这话还有多层意思呢。庄稼人也有含蓄的时候。我们刚打交道，他对我人品还不熟，指望我能是好的。如果再次遇人不淑，乡亲们也跟着会受二次苦。人苦二次，心都会腐，是谁都不会愿意，所以呀，我若是坏的话，蒋葵生也希望能把我往好里赶，他也懂一个浅显的道理：人或可塑。

    我说：“好坏，我没多想，做生意就想一个字：赚。”

    蒋葵生吐了一口烟，烟雾挡住了他大半的脸，看不清表情，他紧接我的话说：“那就赚吧。”

    我对烟雾后面的表情有点好奇，忍不住说：“如果这一次我们赚大了呢？”

    蒋葵生捏掉手中的香烟，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记得我跟娟子也说过，那就是上天对你们好心作出的最丰厚的回报。你是知道的，洋葱如果还堆放着不处理，乡亲们就会对我产生不少的怨恨来，那时，我还能心安理得地呆在村里吗？我已经被搞得焦头烂额，都承认回天无力了，是你和娟子及时地替我解开了与乡亲们的心结，老天不报答你们这样的人，还报答谁呢？”

    我得承认自己讨厌世人披着虚伪外衣，没想到这时候发现，自己身上也正竟披挂了一件。我后悔不该揣摩蒋葵生对我们一夜暴富的心态，现在他的回答，顿让我自觉就是路边的一陀牛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