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

    收货之余，我让蒋葵生领我去串串几户乡亲的门，想打听打听这批货被处理后的意见。蒋葵生听了我的倡议，眨巴着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原来以前那几位撒脚跑掉的老乡，不仅嫌这里乡亲穷、穿的破烂，还嫌人家家里乱又脏，他们一身的富贵，踏进别人家门都怕人家沾了光。惯例总需要人在打破，而打破惯例的人常可能被认为与众不同。蒋葵生此刻就有点对我刮目相看的意思了。他兴致勃勃地领我看了好几户人家，凡我串过门的，无不对我热情有余而客气有加。他们连连招呼婆婆媳妇烧水泡茶，而对我所问之事只顾垂首点头。从一家家出来，我都会发现他们家里的屋角，或者院内的简易棚里堆满了小个的洋葱，我忍不住捏起几个，它们个儿圆，硬度甚好，不易脱皮。

    蒋葵生告诉我说：“这些都是被老板挑剩的，乡亲们自家吃不了这么多，卖，又没人要，就往往胡乱处理掉了。虽然可惜，也别无办法。如果有谁能把它们也收购去，那真是谢天谢地了。”

    我知道蒋葵生这话有许多是说给我听的成份，但以往生意人不要它，肯定也有不要的道理。我当时没有说话，但把蒋葵生的话记在心里了。

    回河滩的路上，蒋葵生总称我能成事：“你小子有两把刷子，串门虽是一件小事，却把乡亲们的心膛刷亮了，以后乡亲们对你也就不会象对你老乡那样了。”

    “我也不想让乡亲们对他们那样对我。虽然来这里是做生意，但做生意也要讲点人情味。”

    蒋葵生呵呵地笑，带着一份傻劲儿，我就问他为什么这样笑。

    “你们南方人总会耍心眼，我却找不出你的恶心来。你小子才来我这里，客气的话，我叫你小文老板，不客气，就叫你屁小孩，今天看来，还真要对你客气才行。”

    “什么意思呀？”我反问一句。

    “你小子就别装了，这叫收买人心。你以为我不懂么？你今天的做法还有点艺术性。”

    从这个土气十足的蒋葵生口里竟吐出“艺术”两个字，我不胜惊讶，没想到在这个贫瘠的土地上，这位仁兄还显出一点文化的味道。

    我又问他，既然看出我是收买人心，为什么就不觉得我恶心呢？

    他夹了夹眉头：“说你不恶心却马上恶心了，这么好打破砂锅问到底么？实话跟你说，刚从你捏小洋葱的姿势和以及你的表情上，我看出你对它们随意丢在地上有点可惜，光从这一点，我觉得你离我们庄稼人的心比较近。这就是我不恶心你的原因。”

    “啊，”我心里暗叫一声，想不到这个叫蒋葵生的，观察人也都有点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