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4

    饭罢，已到上灯时刻，又和蒋葵生东南地北地扯了一阵。蒋豪放，我婉约，两人谈得很入巷，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隔壁蒋嫂催小孩睡觉，蒋葵生才发现他也要解决我睡觉的问题。蒋家就那么几间房子，我似乎已经无房可睡。蒋葵生急得搔头皮，蒋嫂过来提醒说：小妹只在暑假时回来，现在房子空着，就叫文老板在她房里暂住一晚。——合不合适，已不是他考量的了，能解决实质问题才最为紧要。

    蒋葵生问我是不是有些疲劳，要不要早些休息。我觉得他客气的问法里，还有相当合理的成份，便同意了。我被送到他meimei的闺房门口时，就闻到一股廉价花露水的淡香。蒋葵生说，假期快要到了，老婆预先会在这房里洒了些香水。呵呵，这蒋嫂还真有意思，洒这种花露水，还不如不洒呢，闻到它，我都快打喷嚏。蒋葵生却没这种反应，大概他早适应了吧。人的适应能力很强的，我几分钟内也适应过来了。蒋嫂紧随在我们的后面，手里多了被褥和枕头。夫妻两人随手把屋子里收拾了下，就不多逗留，道声晚安，挥挥手离开了。

    我一个人呆在房子里，惊奇地觉得空气中残留有女孩子的气息。这整个屋子里的东西，仿佛既亲切又疏远，忍不住上下打量一番：四面粉白的墙壁上贴满了字画，那画，或山水丘壑，或梅兰菊竹；那字，或古朴苍劲，或俊秀飘逸。我想象不到，这种布置竟出自一个女孩子之手，从这些字画中可以窥见其清韵妙趣之性情了。

    炕边有张木桌子，桌面的玻璃下面压着多张屋子女主人的青春照片。能意外目睹她的芳容，叫我惊喜不已，凑近桌面，仔细地打量：椭圆的脸，亮晶晶的眼睛，高耸的鼻梁，甜美的嘴唇。——这是一个多么清纯而亮丽的女孩子，叫人看上一眼，就不忍把目光挪开。

    桌子下面的抽屉没有上锁，我好奇地把一个抽屉稍稍拉开一点，看是书籍，才把整个抽屉完全打开：王实甫的《西厢记》、巴金的《家》、《春》、《秋》、《席慕容诗集》等等，这里都有，这些表明女主人阅读很广泛，兴趣多层面啊！我突然想起曾读过的一首诗：杯中少酒诗书醉，室内无花翰墨香。

    出于要对女主人不停的好奇，我的动作并没有嘎然而止，而是继续打开第二个抽屉、第三个抽屉。三个抽屉都是书，但最后的抽屉却是教科书了。看见教科书，我手神经质地抖了一下，仿佛触及蒙羞物。

    我的玫瑰色的梦想已从教科书中结束，而她的，继续在它里面别有风致地向前发展延伸。我突然觉得自己比这屋子的女主人矮了半截，再呆这儿就有些不适了，不得不到走出屋外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