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龙华
“滚！” 宋让杀了那青煞神，并不坐下，反倒将手中大锏往地上一拄，喉咙中发出虎豹之声。 宋让这一声呵斥，丹田发力，浑身血气鼓荡，好似平地惊雷，惊得周围雨水都破碎开来，化为无数水雾。声音方才落下，却听得周围一片凄厉的叫声，虚空中无数鬼影显出来，纷纷碎开，化为虚烟，有凝实一些的，也被震得飘飘荡荡，连忙尖叫着四散而逃。 原来这龙脉灵气散逸，竟引来周围无数孤魂野鬼觊觎。 扑！ 宋让斥退周围小鬼，神气便有些懈怠，便在此时，肺脉中火气压制不住，忽然沸腾，剧痛传来，浑身经脉剧颤，血气猛然倒涌，一口血合着肺脏便冲出来。 鲜血在空中滚动，一颗颗竟与周围雨水不容，血珠晶莹剔透，反倒如同铅汞一般。 这血并非寻常血液，却是幸苦积攒打熬出来的精气，一口血吐出去，宋让只觉浑身空空荡荡，提不起丝毫气力来。 “嘿！” 宋让踉跄一下，借着大锏堪堪站稳，看着满地玛瑙般的血珠，却笑起来，伸手一摸，腰间悬着的葫芦里还有酒，便取出来连喝了几口，压住浑身剧痛。 缓了口气，宋让内视一番，发觉浑身经脉皆有裂痕，血气凝滞，亏损极大，连真阳种子，也因抽取过多，无有往日灵动了。肺脉更是一片狼藉，被那舒水旧神阴气所伤，又加心火肆虐，兼着连续用力，早已支离破碎，若非宋让天赋异禀，身躯千锤百炼，放到寻常人身上早是不治了。 唯有肝胆之中，一团清凉之气慢慢渗出来，往浑身经脉中游走，散发出阵阵清凉之意。这个清凉之气不是别的，却正是当日宋让被那西山鬼媪伤着之后，地仙张倘送来的青龙之血的药性。 那青龙之血，乃是木灵之精，德合滋生，那日宋让用了这药，却未完全消耗，多数却再肝胆中贮存起来。往日里宋让生机旺盛，那木灵之气自然潜伏不出，现在宋让经脉破碎，血气枯竭，这青龙之血的滋养之性便显现出来。 宋让见到这青龙之血竟有奇效，心中大喜，连忙引导这精气在全身游走，丝丝滋养填补经脉的裂痕。 那青龙血果然是圣药，每走一圈，那经脉伤势便少一分，如此三十六圈过去，宋让只觉经脉中的伤势已然痊愈，脉络坚韧，比之受伤前，却还要强韧几分。 只是肺脉手上颇重，倒不是一时能够痊愈的，这种伤势还需静养，辅以药物，但现在却不是疗伤的时候。 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那雨幕之中藏了多少妖物。 宋让一抬脚，却见那青煞神死后，还有一个布包躺在地上。宋让伸手去捡，那布包忽然一动，自己挣开来，露出一柄宝剑。 这宝剑上下通红，说是剑，却无锋芒，乃是一柄珊瑚雕成的，七尺来长，浑身上下珠圆玉润，竟无半点瑕疵杂色，宝光流动，好似一泓鲜血凝聚在虚空中一般。 “你是哪里来的妖孽？” 宋让见那宝剑红得妖异，知道不是凡物，定然有灵性，眼睛一瞪，呵斥一声。 宝剑浮在虚空，嗡嗡一振，光华中走出一个婀娜身影来，却是个女子模样，三尺来长，浮在剑柄上，身影飘渺，似虚似幻，任由宋让的目力，竟也看不清面目，只觉美好，却不知从何处说。 女子对宋让轻轻稽首，道：“一缕残魂，不便施礼，壮士见谅。” 宋让眼睛一眯，面无表情，道：“你是何人？也是要觊觎这灵脉的么？” 女子道：“壮士休要猜疑，贫道乃东海龙华公主元神分身，并非妖孽一流。” 宋让听了，心中暗道：“这个甚么龙华公主，听来名头却大，也不似个诳人的，莫非是个后台扎手的？管他谁来，倒好先与他虚与委蛇一番，若是歹人，拖得一时，却再计较。若是好人，也好结交一番。” 心中这般想，脸上却冷笑，道：“来个人便说是公主皇子，如何施得过来礼？你这龙华公主的名头，宋某不曾听过，莫不是那个洞里的妖孽，也称贵胄？速速离去，却不与你计较。” 那公主却道：“壮士明鉴，贫道生前，正是前朝晋孝宗玄孙，敕封徐国公主。” “徐国公主？这个名号好生耳熟，莫非是她！” 宋让出身书香，也不是全然不通文字的莽夫。他父亲乃是名士，当朝史笔，当然耳濡目染了许多掌故。加之后来在神笏峰学道，也读过许多经典，此时听见女子自报家门，却想起这个人来。 原来却真有公主唤作龙华的，只是这公主并非当朝的人，乃是前朝长公主，晋敏帝之姊，末帝之姑。 神仙传中说这公主不是凡人，却是星辰转世。传说她天生能言，故此皇帝赐名龙华，龙中之英也。 龙华自幼聪慧过人，及笄时便曾在天城雷帝宫中遇仙，得受道法，能御剑飞行。这龙华生得十分美貌，长成之后却独居宫中，一心求道，不与外人往来，也不曾婚配，莫说男子，便连末帝派去使唤的宫女，也被拒之门外。 后来末帝无道，地覆天翻，当朝太祖率军攻入天城，乱兵之中，末帝**，皇宫化为瓦砾，这公主便消失无踪了。 太祖安定天下后，封禅诸神时，派大夫余括到东海玉龙台祭祀龙王。楼船经过青岩屿，大雾弥天，一连几日不散，后来风吹雾散，便见到一座门楼，高大辉煌，上面写着紫天观三个字。 门楼后面宫阙万间，瑞气千条，余括见到大惊，连忙便备好礼品，下船拜谒。 宫主大殿之中接待余括，备下琼浆仙果无数，余括见到那宫主仪态大方，秀丽无匹，十分吃惊，便暗暗将这宫主容貌记下来。 那余括却是个丹青妙手，自海上回来之后，便按照记忆，将那紫天观主容貌描绘出来，连同封禅文书一齐献给太祖。太祖见到此画，惊为天人，十分喜欢，挂在寝宫每日欣赏。 近臣中，正好有前朝旧人，一日看到这画像，认出这乃是前朝的长公主龙华，大惊之下连忙道出缘由。太祖心惊，派人再去寻访那紫天观时，却已找不到影子。 自此后，太祖每日惴惴不安，时常梦魇，每每惊厥，虽然将画卷烧了，也不见效，身子只是每况愈下。 原来这太祖征战天下时，已然杀戮很重，定天下后，又下令将前朝皇室尽诛，便连胎中婴儿也不曾放过。知道这龙华公主修道有成后，便担心这公主恃着神通报复于他，于是每日每夜睡不安稳。 不过半年，太祖便于梦中惊叫驾崩，太宗即位。 太宗即位后，听了宫中法师的进言，大赦天下，将前朝皇室也一并赦免。并下令敕封龙华为徐国公主，建庙塑像，晋国遗民也多迁往徐地，这才平息了这龙华公主亡国破家的怨气，自此前朝余氛消弭，天下太平。 这女子号称龙华公主，若真是那位徐国公主，却是个得道高真，不履凡尘的人物。 “龙华公主修得通天大道，自在逍遥，又如何会分化元神，躲藏在这宝剑之中？况且这宝剑气质阴邪，不似正道。” 宋让心中虽然有几分相信，嘴中却是另外一番说法。 那女子却道：“贫道并非公主元神。那公主当年逆天施法，坏了皇帝性命，遭了天谴，五年后便遭了雷劫，一身修为尽毁。贫道乃是她的一滴心血，滴在珊瑚之中，日久开了灵智而成的，虽得龙华公主道术，却非她本身。” 宋让不知道竟有这样的事，心中不由感叹大道无常，道：“不想公主这样的高真，也不得脱了这天地劫数。只是公主乃是得道高真，不知道如何与那妖魔扯上关系？” 女子道：“贫道虽然附在珊瑚之上开了灵智，却无rou身，修为也低，只得在海中日夜吸取灵气，希望有一日超脱这珊瑚之身，再入仙途。不料合该我劫数不尽，那日正在吸取月华之力，幽灵天离明殿的妙骨神君正好路过东海，让他见到光华，便将珊瑚采下，以血祭之法炼作了宝剑。 好在那妙骨神君不知道贫道原本身份，只当是天材地宝，偶然生出灵智，不然以他的心性，只怕难得贫道留住这丝灵性。” 宋让听了这龙华公主的遭遇，不由暗自心惊，道：“如此说来，那青煞神的师父唤作妙骨神君？” 女子道：“正是幽灵天离明殿十二统领之一的妙骨神君。那青白煞神在外面吃了亏，让人将白煞神杀死，妙骨神君大怒，便将这珊瑚血剑赐下，令他报仇。此番若无贫道暗中作梗，对着这妙骨神君炼成的珊瑚血剑，壮士却不好脱身了。” 宋让不知道还有这般缘由，只当那青煞神来不及用这宝剑，道：“原来还有公主暗中帮助？” 女子笑道：“贫道生前好歹学了些道术，虽然被妙骨神君炼成宝剑，不得不听命于他。但既然是他的徒弟使用，贫道暗中耍些手段，蛰伏不动还是办得到的。” 宋让这才知道是这剑的剑灵不肯动，才让他躲过一劫，心中感激，却也不吝惜礼数，拱手道：“方才言语无状，倒是得罪了，公主见谅则个。” 女子笑道：“公主已是前世，如今脱劫而出，道友唤我龙华便是。” 误会既已澄清，宋让心中便无芥蒂，也笑道：“既然是前世，如何还叫龙华？” 龙华笑道：“既然已是前世，还叫龙华又有何不可？” 宋让大笑，对这龙华，心中却有几分喜欢，道：“道友今日既然脱劫，意欲何往？” 龙华道：“贫道如今器物之身，不便行动，既然道友帮贫道脱劫，贫道便随道友在世间走上一遭吧。” 宋让大喜，道：“如此大善。” 龙华亦笑，忽然转头往河中一望，对宋让道：“那龙脉要出世了。” PS一下：读者账号丢失，没法管理书评区，所以该加精的没有加精，评价的童鞋对不住，感谢各位投票的童鞋，争取双倍龟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