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静静地离开
梅钦缓缓道:“林小姐莫要难过,我知道令尊的苦楚,现在朝中jian臣当道,连老夫也险些遭了手段,当今圣上纵是有心治政强国,却也难免听受小人口舌,老夫也是没有办法才辞了官,不过现任礼部尚书乃是老夫门生,也有些才能,老夫寄希望与他,相信他不会令老夫失望。” 梅钦看了看素素又道:“今日遇到故人之后,老夫甚是欣慰,本当亲自去看望令尊,只是家中有事,明日一早便要启程赶回京城,所以只能改日了。” 素素从梅先生的话里也能听出梅先生与爹爹是故交,只是她在六十来岁的梅先生面前只能算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也不敢多问什么别的,当下恭敬道:“谢梅先生对家父的挂怀,素素一定代梅先生转告家父。” 慕文帆也不管他们俩了,一个人开吃起来,心道,你们在那又是皇上又是jian臣的,跟我没一点关系,填饱肚子最要紧。梅钦见慕文帆一个人吃得开心,不住摇头轻笑,对素素道:“这位慕小兄与你家是什么关系?” 素素看了大哥一眼,轻道:“大哥也是个苦命人,当日他昏迷在湖边,奄奄一息,我与爹爹便把他留在家中调养,大哥现在就住在我家。” “哦?这倒让老夫有点不解了,这慕小兄为人聪颖,才学超群怎会有那般境遇?”梅钦奇道。 素素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如梅先生自己去问问看,他这人坏得很,怕是神仙也从他嘴里问不出个东南西北来。”确实,素素这段时间与大哥相处下来,自己经常被大哥一两句话就弄得面红耳赤哭笑不得,她哪里是慕文帆的对手,所以慕文帆在她嘴里自然成了“坏得很”。 两个人叙了几句话这才坐回到桌上,只见慕文帆正吃得开心,梅先生与素素对望一眼皆摇头苦笑,这个慕小兄倒确实是有点意思,离奇的遭遇,超群的才学,不拘的脾性,还有那与种不同的齐额短发。 慕文帆吃饱喝足才发现两人正坐在对面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当下拍着鼓鼓的肚子打哈哈道:“哟,二位聊完啦,小子我等不及就先吃了,真不好意思啊。”又转而对素素道:“素素还不赶紧吃饭,等下我们还要赶路呢。” 素素听大哥这么一说,看看时候是不早了,经过刚才与梅先生叙了几句话,也少了些拘谨,慢慢夹了点菜到碗里。慕文帆对梅钦道:“梅先生,我们出去散散步吧,吃饱喝足了也该运动运动了。” 梅钦看了一眼素素,连忙起身笑道:“对,对,对,运动运动。”慕文帆临走又对素素道:“素素多吃点哦,大哥与梅先生出去散散步,很快就回来。”素素轻轻嗯了一声。 下了楼,梅钦便忍不住开口道:“方才听林小姐说了慕小兄昏迷在湖边的事,不知慕小兄是遭了何事?老夫竟是不敢相信。” 靠,没想到这老头也是个八卦高手啊,这种事也来打听,还真是有当狗仔报主编的潜质。慕文帆笑道:“其实说来也没什么,在下只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在一个错误的地方做了一件错误的事情才来到另一个错误的地方。” 梅钦听他说完已经是晕晕乎乎,回过神来才知道,这小子绕了一大堆废话等于什么都没说。梅钦定定神关心道:“慕小兄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小兄弟若是看得起老夫,自当说来听听,老夫兴许能帮上点忙。” 帮忙?别开玩笑好不好,你能帮我穿回到现代去?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这事讲出来危险性太高,您老也一大把年纪了,万一把你吓出个好歹,我这无权无势的跟天下读书人也没法交代。 慕文帆收起笑容道:“梅先生,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有些事情是不能用语言来描述的,就像桃树要开花,鱼儿要潜水,黄豆要发芽,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它们就是发生了,过程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在这里了。” 梅钦听了还是一头雾水,心道,林小姐说得对,怕是神仙也问不出这小子的话,再问就真要被他忽悠傻了。连忙道:“既然慕小兄有难言苦衷,老夫也就不再为难小兄弟了,不过老夫倒有一事相托,不知小兄弟可否答应老夫。” 慕文帆一惊,心道,你是堂堂的礼部尚书,哦,虽然已经退休了,但是起码威望还在,你要做什么事,随便跟哪个衙门打个招呼哪个还会不给面子,干嘛偏偏找到我头上来。慕文帆奇道:“小子只是个平头老百姓,能帮上梅先生什么忙?您老太抬举我了。” “慕小兄过谦了,慕小兄才华过人,怎可与一般人比拟,再说我要托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想请小兄弟帮我照顾好林家父女二人。”梅钦正色道。 照顾他们?你这老头把话说反了吧,明明是他们在照顾我,你这老头倒真看得起我。“梅先生,小子我不懂您的意思。”慕文帆皱眉道。 “老夫的意思是,林家父女二人在那城郊孤苦无依,你既与他们有缘,他日若能寻得一份好营生还请莫要忘了他们父女二人。老夫感激不尽,若是他日慕小兄到了京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老夫。”梅钦感慨道。 京城?本公子去京城做什么?“梅先生,林家对我有救命之恩,即便您不说,我慕某人也不会忘了他们,这一点您大可以放心。”慕文帆缓缓道。 梅钦看了看慕文帆,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头道:“有慕小兄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哦,慕小兄今后有何打算,我听林小姐说,慕小兄想在这杭州城寻些差事来做,但不知小兄弟想做些什么。” “这个,还没有想好,今日在城中逛了几条街,也没见有哪家招伙计的,打算明日再过来看看。”慕文帆大咧咧道。 “慕小兄如是不嫌弃,倒可以来味铭轩帮帮忙,近日酒楼生意红火,也正缺人手。”梅钦道。 什么?你看本公子长得像店小二吗,让我去端盘子伺候别人吃饭,门都没有,你倒不知道给我介绍点好差事。“哦,这个,不着急,我回去还要呆几天,过几天再讲也不迟。”慕文帆打哈哈道。 还没等梅钦开口,慕文帆又道:“哦,梅先生,我有一事不解,今日您说自己与这味铭轩的老板乃是忘年之交,只是我朝历来轻农轻商,梅先生更是位高权重怎么会和这酒楼老板如此深交呢?” 梅钦知道慕文帆是故意要扯开话题,否则也不会问这个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的问题,梅钦无奈摇头,叹道:“此事说来话长,那郭掌柜其实也是老夫京中故人之后,老夫此次来杭州也是专门来看她,只是前几日老夫刚到杭州,又恰逢郭掌柜出门办事,还未见上一面,明日一早老夫便又要启程回京。” 乖乖,从京城到杭州就是骑马也要十天半个月,这老头一大把年纪竟然只是为了看一个人就不辞长途奔波从京城跑来杭州,估计这人跟你的关系应该不只是忘年之交那么简单吧,不过我也懒得知道,这些事跟本公子也没什么关系。 “那倒真是不凑巧啊,您老这一趟算是白跑了,不过既然是故人之后就是您的晚辈,当是他去拜会您才是,怎么还劳烦您老这么大老远的赶来看他呢?”慕文帆随口问道。 梅钦却是一阵黯然,轻道:“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她整日劳累奔波哪能腾得出时间,老夫偶尔能看她一眼也就知足了。” 慕文帆见梅老头说话半露半掩,似是有什么事想说又不能说出来,便也懒得和他继续这个无聊话题,慕文帆天生就不好八卦,对别人之间的私事自然懒得过问,见梅老头一脸踌躇,慕文帆笑道:“梅先生何必想的太多呢,难过是一天,愉悦也是一天,既然有些事情你我改变不了,顺了他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梅钦闻言,思索片刻,面露欣喜道:“慕小兄说得有道理,既然有些事情你我决定不了,便是想再多也没用,老夫活了一把年纪竟还没有慕小兄看得开,惭愧呀。” 慕文帆笑道:“这也没什么好惭愧的,人活在世上就是要看得开,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只有到了时候才能揭晓,既然不知道又何必去想呢,与其这样费时伤神,倒不如顺其自然来的轻松,您说是不是?” “慕小兄果然好见识,老夫今日与慕小兄说上几句话,心里却是轻松多了,慕小兄不仅好才学,对人生也是见解颇深,老夫佩服啊。”梅钦拱手笑道。 你这老头算是好的了,有些人恐怕到死的那一刻都还郁郁终生。慕文帆笑道:“梅先生严重了,小子只是见老先生愁眉不展,所以与老先生说几句心里话,希望能对老先生有所帮助。”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便回了酒楼,远远就看见素素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素素见大哥和梅先生回来,急忙迎上去道:“大哥怎么去了这么久?时候不早了。” 慕文帆笑着朝梅先生拱手道:“梅先生,那就后会有期了。”梅钦拱手道:“老夫今日能结识小兄弟你,甚感欣慰,但请小兄弟不要忘了老夫对你的嘱托,后会有期了。”两人告辞了梅钦,远离味铭轩而去。 这一天说惊险也惊险,说风光也风光,斗官差,训美男,对楹联,吃大餐。还给素素赢了个江南第一才女的美名,慕文帆甚是得意,可是接下来就有些不好受了。慕文帆肩扛五十斤大米走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到家几乎就剩下了最后一丝力气,放下米的一刻,整个人就软软的瘫坐在地上,任谁也别想让他挪个位置。 素素本来说买十几斤就好了,可是慕文帆坚持要多买点,趁着自己还在这,帮他们扛回来,让素素以后也可以少跑两趟。休息了小半个时辰慕文帆才慢慢缓过来,奶奶的,最近没怎么锻炼,连一袋米都扛不动了,安逸生活害死人呐。 两个人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素素把今天遇到的事都一一跟林大叔细讲了一遍,大哥怎样斗官差,训才子,对楹联,还混了顿上等的酒宴吃,林大叔听素素讲的津津有味,连忙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讲到江南第一才女那一段的时候,素素却是忍不住红晕上脸,声音越发的羞涩起来。 待到素素把梅先生的问候转告给林大叔,林大叔却是忍不住感怀起来。眼神一阵黯然,素素见爹爹伤感往事,竟也跟着难过起来。慕文帆可没心情跟着他们一起感怀,晚上吃过饭,他简单的教了一下林大叔怎么用那鱼网,便径直回了屋睡觉。 他太累了,只感觉两脚飘在空中根本没有触地的那种踏实感,几乎一躺到床上就没了知觉,沉沉的睡熟过去,他睡得早,起的也早。第二天竟是天没亮就醒了,更可贵的是素素和林大叔都还没起来,今天慕文帆算得上是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早期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我到底是虫儿还是鸟儿呢?这个问题还有待研究,慕文帆直直的的伸了个懒腰,提起小楷在纸上留下几个不算漂亮的毛笔字便转身出门而去。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走在昨天刚刚走过的城郊荒路上,慕文帆觉得,也许自己这样静静地离开会比较轻松一点,和谐一点。不知道素素和林大叔醒来看到那字条会不会想我呢,慕文帆saosao的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