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罪与罚(上)
除了某位娇贵大小姐被惊愕的手足无措,疯狗萨姆的死并没有在法兰尔家族内引起多大的风波,他那毫发无损的尸体与本已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不测的年龄都让人们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 况且,也没有人会真的怀念这个丑陋恶毒,残忍嗜血的老狱卒。 就在这场风波过去仅仅几天,针对吟游诗人的审判便在紧张的准备以后正式开始了。 由于这次谋杀涉及到地位尊贵的名门贵胄,审判法庭的成员选择就变得尤为慎重,经过两个家族的反复踌躇,最后决定由五位骑士,五位修士以及一位尊贵的公爵共同组成这个重要的审判席。 随着几声号角声呜呜吹响,两个家族的成员纷纷入席就坐,随后,人犯修依也手戴镣铐站到了法庭自己应该站立的位置上。 作为受害一方的代表,葛里安家族的族长,朝廷重臣伊内兹伯爵百无聊赖的坐在上席,他不时与左右僚属交头接耳,神情不耐,心思似乎完全就不在这场无足轻重的谋杀案上。 可以看得出来,伯爵大人似乎对于自己那位废物儿子的死亡并未有多少悲伤,诸所周知,伊内兹伯爵素来以雄风勃勃,种姓坚韧而著称,无论嫡传还是庶出,能够继承其家业的子嗣比比皆是。 然而他的第二任妻子,安德丽娜夫人却对这个小儿子极为溺爱,并且这位夫人又出自权势滔天的世家名门-布里登家族,其与葛里安家族乃是传统意义上的重要盟友。 因此,即便为了安抚自己伤心欲绝的太太,伊内兹伯爵也不得不大张旗鼓,百忙之中亲自出马为“爱子”声讨正义。 而在他的对席,邓肯公爵则始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如同一位置身事外的陌生看客。 但真正让这场审判成为帝都权贵们瞩目关注的,却是皇帝陛下最为宠信的黄金之手,克拉格斯公爵大人竟主动请缨,涉足于这桩与自身毫无瓜葛的谋杀案当中。 当这位苍颜白发的老人步入厅堂,几乎所有达官贵族皆起立相迎,为他让开通路。 作为三朝元老,克拉格斯大人勘称人瑞,自上代史蒂芬皇帝陛下登基前便已身居朝廷重职。 不论他如今权势几何,单凭这一点,便可看出这位老人的杰出权谋,要知道,在这个如同漩涡般激烈混乱的御前朝廷,几乎没有人是绝对安全的。 只有眼前这位个子瘦小,形如枯槁的老人,始终稳如磐石,牢牢掌控着人人觊觎的国库大权,却无人能够得以撼动。 也许,正是这位大人的大驾光临,才令两个涉及家族的尊贵族长也不得不亲自出席这场本已注定了结果的审判,以思索判断他主动牵涉于此的真正用意。 老人笑容满面的走过旁听席,就如同和蔼慈祥的邻家老伯,他顺手拍了拍前座一位贵族的肩膀,轻笑着开口说道。 “帕兰斯卡候爵大人,最近世道不太平阿,听闻您最近又有两艘满载美酒的商船叫那些天杀的海盗给抢劫掠夺一空了,不过,虽然这叫人遗憾,但限定的关税可别忘了按时上缴哟。” “是,是的,大人,” 那位侯爵畏惧的看了眼跟在公爵大人身后的两个红袍子。 “鄙人明天就回封地筹措税款,请您务必宽限几日。” 他一边诚惶诚恐的开口辩解,一边拿出熏香手帕,不断擦拭额头上的淋漓大汗。 也难怪这位侯爵会如此恐惧老人的区区几句戏言,要知道,几乎所有的外省小贵族们,都还清楚记得数年以前,那位拒绝缴税的同僚,是如何被这些红衣卫士从自家封地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捉拿到帝都公然处决的。 满意的递给帕兰斯卡候爵一块干净丝巾,示意他不必如此紧张,黄金之手克拉格斯大人转而面向着整个旁听席上的贵族们高声说道:“ ”诸位大人,为了帝国与陛下,希望各位勿要忘记自己作为臣子应尽的本分。” 公爵意有所指的看向那些尚未及时进贡的地方权贵,与他凌厉视线接触到的小贵族们则立刻纷纷惶恐的低头避开。 “虽然帝国是强大与仁慈的,但那些心怀不轨,不知感恩的叛逆却与日俱增。” “贪婪的海盗每天都在袭击我们的商船,遵照陛下的命令,我已拨出50万第纳尔加紧建造那20艘大帆船。” “尖崖堡的守军缺少必要的武器及铠甲,若再不加以补充,嘿嘿,勿要说收复故土,恐怕连那些联盟叛贼的连年袭扰都要无法抵挡了。” “还有东部边境,库夏人似乎又在蠢蠢欲动,这一点,我们的邓肯大人应该最为清楚哟。” 老人话锋一转,忽然将矛头指向了上席的法兰尔公爵。 邓肯大人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老jian巨滑的克拉格斯公爵此话究竟有何用意,但他很快用不带感情色彩的冷酷声音回到道。 “那只是一位被埃兰多法师击败逃亡的苏丹罢了,我已写信命余子克劳德增派两千步兵巩固防线,防止他狗急跳墙,大人尽可以放心。” “不愧是陛下身旁的无畏利剑阿,只要有您在一天,想必帝国东境便可就此安枕无忧了。” 克拉格斯公爵假惺惺的摆手恭维道,他随后回到处于审判席正中的高台,就此宣布整场审判的正式开始。 作为主审官,公爵大人首先召见了几位所谓的证人:当晚烹调食物的厨子,负责给修依那一席送上酒水的侍女,以及坐在诗人左右的几个雇佣骑士。 这些下人本已被教授过该说些什么,又不该说些什么,事实上,即便他们老老实实的吐露当晚的详情,结果也会对修依很不利,至少,毒死猪头爵士的美酒确实是诗人亲手送上的,而此前,他们之间的恶劣关系与侮辱谈话也已人尽皆知。
虽然存在着很大的漏洞,但修依因为不堪受辱而羞愤杀人的动机无疑存在着极大的可能。 可当他们站到貌似和蔼却无时无刻散发着威严气息的克拉格斯大人面前时,公爵大人充满技巧性的问话以及不着边际,却又十分明确的站在诗人这一边的立场却让这些小人物彻底慌了手脚。 他们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回答着公爵大人提出的刁钻问题,毫无疑问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这些下人既不敢忤逆葛里安家族的指示,又担心会因此触怒强大的克拉格斯公爵而遭受灭顶之灾。 而这一切造成的结果,就是这些证人的表现便犹如一个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痴呆,根本无法提供任何有价值的证词。 “作为主审官,我必须要提醒控方,以后最起码要找些智商正常的证人上庭才是啊。” 克拉格斯公爵充满讽刺的调侃令整个法庭陷入了一阵哄堂大笑当中,当然,满脸铁青的葛里安家族的成员们那是绝对笑不出来的。 他们恶狠狠的注视着对席的邓肯公爵,似乎已经认定这位大人言而无信,违背了之前的承诺,转而与克拉格斯公爵互相勾结,试图保住自己的谋杀犯儿子。 他们这样想的确是人之常情,毕竟,除此以外,又有什么能够解释那位唯利是图的黄金之手大人为何会如此维护一个与自己无亲无故的私生子呢? 克拉格斯公爵铿锵有声的敲了敲木槌,令喧闹的法庭恢复安静,随后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道。 “既然控方已经没有证人了,接下来,便请被指控的嫌疑犯,也是唯一的辩方证人,修依.法兰尔先生上前发言。” 当提到法兰尔三个字时,公爵大人还刻意加强了语气,似乎在嘲笑葛里安家族的愚蠢与天真。 片刻之后,他微笑着对神情怪异的看向自己的吟游诗人开口说道。 “以父神授予我的权力,我仅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询问,你被指控谋杀了葛里安家族的加罗勋爵,那么,你是否承认以上罪行。” 修依怔怔的凝视着上首的克拉格斯公爵,在身前木台的遮掩下,一道不易察觉的黑雾正慢慢在他脚边盘旋。 刹那间,诗人什么都明白了,“嘿嘿,原来如此,原来只是一具早已失去灵魂的躯壳傀儡罢了。” 修依顿时彻底安下心来,他一边戏谑的看向眉头紧皱的好老爸与怒不可遏的葛里安一族,一边干巴巴的断然拒绝道:“不,我没有做过,那头肥猪不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