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谁在呼唤谁(上)
看着月露瞪圆的眼睛和气鼓鼓的眼神,惊云浅淡的眉眼中全是笑意:“小丫头胡思乱想了。” 他转头观望水镜,眉宇间又染上了轻愁和思念:“霞是个爱笑的女子,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祭神坛顶俯视着沼泽大地。对她来说,那就是她生命存在的所有意义,所以当劫难来临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就放弃自己保全沼泽。”说到这里,他突然无奈地一声叹息:“世人都道霞是西氏的传人,却没人知道,她的生身,绝非仅仅如此。” “洪荒劫难之后,上古神氏全部失踪,除却那些神秘莫测的神宫不说,也有少数的神在人间留下了他们的遗迹,其中祭神坛便是一处。这祭神坛本是荒祖大人的神兵,却在劫难来临时被他抛下人间,只为了守护他的血脉后人和沼泽大地。但是诸神去后,祭神坛却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祭神坛是荒祖大人在人间的延续,数万年来,沼泽各族生命日日祭拜,只为了有一天能够再现祖神威严。”说到这儿惊云的眼神突然变得更加明亮,“数万年的殷诚终于有了结果,沼泽各族的祭拜激化了祭神坛的一丝力量,它在蕴养了数年后托为人身,在人间出世了。” 月露怔愣了:“是西霞战!”乖乖真不得了,原来这西战王的来历这么不简单啊。 惊云点了点头:“可以说霞就是荒祖大人的一个神之分身,身份之高贵就连单奕大人都无法与她相比。”他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惜却也成为了她不能在人间存在的一个理由,洪荒劫难过后,天下再不能有神,所以逆天的后果很快应现了,为了保全沼泽大地,她最终选择了回归。” “回归?”月露立刻捕捉到他这样的用词,不是以身祭神吗? “回归,她回归到了祭神坛,仍然守护着我们。”惊云的目光向上仰望,头顶高处就是祭神坛,他的霞,就在那里日夜与他相伴,和沼泽不离不弃,所以他思念却从不悲伤。 “这其中的内幕霞只告诉了我一个人,今日说与你听,只是想让你知道真相,或许会有所帮助。”惊云伸手一挥,水镜消失了,“虽然不太一样,但是两次劫难却有共通之处,都与神氏有关。那自称大师的人只怕也是得了什么机缘借助于神氏遗留在人间的力量才能做到如此程度,我们所能想到的破解办法,唯有从这一面出手了。” 月露拧着眉毛小声嘀咕:“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虽然她也是神氏血脉,但这世上身负神氏血脉的人纵然不多,却也绝对不少,不能就这样找到她头上吧。 “单奕大人是不会看错的。”惊云笑得风轻云淡,脸上温和得半点都看不到急色。 月露恨恨地咬牙,又是单奕,这便宜哥哥还真是阴魂不散,他到底cao的什么心啊,还有惊云,你别笑得跟个笑面虎一样好不好,真想K你一拳。不过这话也只能在心里嘀咕一下,就算很想给他一拳,想想他那四千岁以上的年龄,心里就凉了一半。 苍茫大地,到处都是老怪物啊,原来紫衣叔叔真的是比较年轻的。 “那我该怎么做?”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月露把不满意全摆在脸上了。 是啊,接下来该怎么做?能看到某些关联,却看不到更具体的东西,惊云也只能沉默下来,稍倾,他想起单奕的一句话,恍然醒悟,当下淡淡一笑:“顺其自然吧。”方才自己不是还想到,有些事是天注定,也是神注定啊,神的事,凡人插不了手的。只是,这样一来,这女娃的命脉前程就颇有些玩味了。 顺其自然?就这样?月露磨牙,正要驳他两句,却突然脸色一白,心脏抽紧,痛得入骨入髓,不由得呻吟一声抱着胸软了下去。 惊云眉头一皱,忙掠身上前,可是灵觉探遍她全身,却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 月露的胸口似压了万吨巨石,愤怒、悲伤和不甘心涛天地涌来,小小的她几乎要被淹没在里面,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了。又来了,又来了,不属于她的莫名情绪,总是时不时地侵袭她一番,她强抑着没顶的痛苦,想努力弄清陌生情绪里传递来的信息。 涛天的怒焰里,她拼命看去,却在怒焰中看到了鲜血和死亡,遍撒黑暗笼罩的沼泽大地,天空和地面,不断有生命陨落,每一个如星光般璀璨的生命逝去,她的心痛就越加深一分。 “外面、外面,怎么回事?”月露难过地抬起头,泪流满面。 她知道了?惊云心中微讶,沉默了稍许,水镜出现在眼前。 一望无际的沼泽大地上,围困四方王族和众部落已久的兽潮开始发起了攻击。太蓝氏的护城荒器嗜雷珠阵图撑起直径五百里的天雷护罩,来自九天的紫色神雷从天而降,将攻来的兽族劈得灰飞烟灭。 西氏的护城荒器水神水幕再度扩大数百里,将整个大湖罩在其中,伸缩不定的千万冰芒如飞轮一样疾速盘旋,将靠近的兽族绞成血rou之泥,血色侵在千米高的冰幕上,映红了天空。 庞氏、叔吴氏各自启动护城荒器,庞氏城外数千里天木阵图变幻莫测,凡是进入的兽族皆被毫不留情地吞噬,永远地沉眠地下。叔吴氏被通天的龙卷风护持,疯狂盘旋的风卷抛出片片刀锋一样的风刃,攻来的兽潮被切成碎片倾刻间便堆集成血山。 其余大小部落有护城荒器的都及时开启了,没有的却只能依靠人山在神随的带领下艰难地御敌。 人族、兽族,祖神荒祖即便在临去前仍不忘用神兵护持的生命就这样在黑手的推动下,互相残杀,生命犹如流星般陨落。大地在悲鸣,天空在悲鸣,却都比不上祭神坛那里传来的悲伤和愤怒。 惊云的脸色阴沉肃穆,冷冷地看着水镜,但月露却看见他的手紧握成拳,杀气由然而生。
你不出去吗?你不去保护他们吗?月露勉强提起神,想张口问他。 沉闷的屋子中,又降下一道涛天的杀气,顿时让月露说不出话来。空间中波纹荡漾,翅燕广袖翻飞,出现在屋中,儒雅不再,满眼的杀气:“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提前动手了。” 看到惊云肃然站起身,月露急忙拉住他的衣角,咬着牙道:“带我去。” 惊云扶起她,点了点头。 …… 万年以来,谁也不敢在祭神坛放肆,因此这里并没有安置护城荒器,祭神坛自身的神威就是最有力的护持。此时,因为神威对凡兽的影响,大师布置围困祭神坛的皆是灵兽,他围而不发,悠闲地立在半空,感叹地遥望着祭神坛,数十名灰袍人恭谨地侍立一旁。 连劲杀气腾腾地望着几百里外那个看似仙人般潇洒的大师,几乎咬碎了一口钢牙,从心底深处翻涌上来的怒焰几乎燃烧了他的灵魂。 这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即便自己是真的很恼火,这种程度也有点过了。连劲强抑住心中毁天灭地的冲动,皱着眉思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能感应到这种陌生的情绪,但这些情绪却真真的都是从自己心底生出,总让他感觉诧异,对了,似乎是初次来到祭神坛后才出现的,那次,月露在祭神坛外的异样…… 正想着,耳边有风声呼呼而起,一股淡约的清香传入鼻中,他转头一看,正是月露。 月露根本没有看到身边的连劲和坛下数千杀气勃发欲生死一战的神随们,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祭神坛上。 方一出来,来自祭神坛那压顶的情绪就铺天盖地而来,完全没有让人拒绝的余地,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在通天的坛体内,仿佛另一个时空的所在,有个大家伙正在陷入沉眠,却也正在一点点醒来,像上次感应到的那样,这醒来的速度实在太慢了,那呼吸的一口气直到现在也仍然没有结束。可是即便正在沉睡,它似乎也注意到了外面的世界,它守护的生命正在如流星般陨落,所以它在沉眠中愤怒,挣扎着要醒来。 月露无法控制自己,灵魂深处似乎有个声音正在影响她,试图呼唤着什么。 她几乎被这种感觉弄崩溃了,这决不是她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做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