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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章:最后一战(七)

    众人渐渐散去,去做该做的事儿。傍晚,魏曼跨入帐中。莫德站在睡着的阿比盖尔前,面色隐在黑暗中,寂静得恐怖。

    魏曼缓缓行了个大礼,“陛下。”

    “魏曼,”她的声音黯哑,“洛潘铸币厂,我交给你。只要你坐上了议长,我绝不废除上议院。”

    但会架空吗。魏曼知道,将铸币厂交给他,等于一半的国家经济给了他。是不是议长,不重要了。他的声音也沙哑,“好,我帮你。我有一个条件,纪廉,由我们共同抚养。”莫德是个守诺之人,他也是。

    莫德抬眸,那一瞬的光亮,逼魏曼退后一步,随后暗淡。“你会有自己的孩子。”

    “出生即是罪恶,生命即是痛苦。”

    “呵,”莫德冷笑,“我们是敌人,想法却是一样。”

    魏曼轻声,“我们有着共同的血脉,母系族人如此相同。我们,永远盯着得不到的。”

    “也看不到自己所拥有的。”莫德道,“我们,如此贪婪,如此矛盾,如此不满足。注定,一生痛苦。”手放在阿比盖尔的冰冷的眼眶上,最后一滴冰冷的眼泪,垂落。“愿一路走好,玛斯指引你。我的骑士。”

    两人密谈一夜。天亮后各奔东西,两人联手,制定了一个周密而复杂的计划。目前的战事胶着,物资源源不断地送上去,不能停止。莫德也不打算停止,怒气无处爆发,只能倾泻在血腥残酷的战争上。斯蒂芬妮多次劝说帝王,流的血够多,子民们颠沛流离,暴力造就贪婪,贪婪引起阴谋,阿比盖尔就是这么死的!莫德甩了她响亮的耳光,冷冷道:你不用呆在这儿了,明天就回去,回你的老窝去!战场不适合你。格雷厄姆连忙拖她走。莫德连带着,不理睬格雷厄姆,启用马雷恩,扎维克作为副手。肯尼思指挥长已经和吉兹军团交战了,按照事先的约定,要抽一半军力,放进这场绞rou机中。但莫德从波吕指挥长那里,抽了十万的陆军军力,进攻阿松森,十万军力是从军部带出来的,全是以一敌十的彪悍部队,算是特种部队。平常不见人。剩下的军队,再抽去一半,由亚塔兰塔带队,全面和亚特兰帜,钢铁之矛对立!再次进行血战,不死不休,宣告三大帝国!

    多罗特亚由于截肢,不能出征。莫德没有指派代理的,而是让纳撒尼尔,从后牵制几亚军队。等魏曼和保罗谈判后,西行偷袭钢铁之矛和多米尼克。

    这一下,是彻底将安德烈拖进来了。莫德不惜代价,疯狂搅动这血腥的战争,果然应验了两族长老之言:定搅起腥风血雨。他觉得头疼,如果莫德截断了教廷的供给线,他直接投降,反正莫德不会杀了他。可现在,她非但没有截断,反而还送来物资。让安德烈毛骨悚然,这什么意思?猫捉老鼠?往死里羞辱他?忍无可忍,他还是忍下去。当日,听莫德悲愤之下,诉说之言,安德烈欣喜若狂,他有女儿了?杰妮芙给他生了个女儿?安德烈当初服了药,维罗妮卡痛恨雅各布的私生子。这种药,很奇特,就算安德烈睡了再多女人,也不能生出儿子来,只能和杰妮芙生,杰妮芙就算和再多男人睡,也只能生出他的孩子来。算是维罗妮卡给杰妮芙的补偿。安德烈担心,杰妮芙和女儿,担心莫德会迫害她们,真是后悔。如果莫德能打得出气,还给他女儿和女人,他不在乎。反正战场上要死人的,军人以马革裹尸为荣,绞rou机战争,十年都不会出一次,历练历练也好。

    但,十天之后,波吕指挥长以高超的海战能力,摧毁了阿松森十多个大大小小的港口。让所有人傻了眼,容基耶尔投入的军队数量,绝对超过了殖民地征战。不是科斯尔腾南方****频繁,莫德再拉出十万海军,都不是问题。一艘艘装备精良的军舰,一声声惊涛骇浪的爆炸,那段黑暗的时期,纯净的蓝天上,总能看见,缭绕的黑烟。无数人因感染而死,无数人家破人亡,无数人破产跳楼。阿伽美浓军部,不仅引起了海上众国的谴责,也引爆了国内势力的震动,但迅速被扑下去,根据战地消息的流传,菲尼克斯的学生们,游街示威,要求军部停止******的战争行为,闹出几出血案。各界人士,强烈谴责容基耶尔大帝,残暴比克里斯托弗有过之而不及!他们引发了各种社会问题,甚至是种族歧视,地位平等的呐喊。

    莫德看过这些后,嗤笑,“真是可笑,残暴?克里斯托弗杀的人都是贪官,作威作福的人,他只想对穷人好点,有错吗?我杀的又不是国人,还叽叽歪歪,哼,嫌日子太好过了!”

    马雷恩笑道,“杀人不必,可以整人。”

    “给卡曼诺,亚瑟斯,查尔斯下令,不必客气!维持好科斯尔腾的平衡就好,其他的,随他们去。”

    “是。”

    莫德对马雷恩冷笑,“魏曼的家底真是雄厚,比得上四分之一的兰开斯特了。”

    马雷恩终于不笑了,“陛下,其实,主人的钱,哪有这么多,都是借的啊。贸易联邦横跨整个德雷克,虽然都是空心化的经济,但产业链足以维持住战争的开销。”

    “我的意思是,魏曼的本事很大,战争一边是烧钱,他到行,一边烧钱,一边赚钱。如果财政部归他了,我科斯尔腾不是要统一德雷克?”

    马雷恩眼睛一转,不说话了,恭敬地鞠躬,递上几份资料。谁都会察言观色,该卑躬屈膝时,就要卑躬屈膝,该像条狗时,就要像条狗,该躲在黑暗里时,绝不跑到光明里牺牲。活着,为了自己而活着,比什么都好。

    “呵,马雷恩,说不定你会比我和魏曼,都活得久。”

    “不敢。”

    蠢货才会当出头鸟,忍耐,等待,是他踏入社会,用鲜血和屈辱学会的第一课。比起安诺特尔的卑躬屈膝,马雷恩不会有情绪,做得每个动作,都能感到他的诚意。而安诺特尔含着不甘心。

    “塔西陀!”莫德看完资料后,咬牙切齿。砸碎了桌上的东西,双手撑在上面,眉目阴沉凶戾。马雷恩离她远点。

    随后她笑了,“不是喜欢帮助吉兹人吗,不是喜欢自己的工厂吗!马雷恩!”

    “是,陛下,我会办妥的。”他不敢抬头,“那,阿比盖尔,尸体,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放着吧。对于容基耶尔,阿比盖尔是禁忌。没人敢触碰她的心,也魏曼也不敢。

    “让格雷厄姆亲自运她回兰开斯特,葬入地宫,我的陪葬。”她道。每个帝王,都有四个陪葬的人,葬在帝王身边,是无上光荣。

    “是。”马雷恩走了。

    帝王坐在椅子上,阴测测地冷笑。像是阴暗之地的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安德烈,杰妮芙说过,这个强大王者般的男人,正直,善良,宽容。莫德快气炸了肺,她居然会相信,相信安德烈有着迷人的个人魅力,可是呢!莫德仰天大笑,每个帝王都是一样的,狡诈,阴暗,他的心有多光明,他的根就有多黑暗,如参天大树一般。她坐在黑暗处,近乎全部的黑暗,都泼在她身上。克里斯托弗是对的,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父亲呵,多少次你将我逼入绝境,就是让我灭掉希望吗?

    父亲啊,我多么崇敬你,将你如神般尊敬。

    可我杀死了我的神。

    安德烈也在想他的父亲,雅各布。克里斯托弗说过,这个人机关算尽,似乎从生下来,就开始算计,算计父母,算计亲族,算计自己。他似乎没有情感,唯一的情感,大概是维罗妮卡。可他又亲手将维罗妮卡封印,送给莫德。为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安德烈看着外边的属下,叹气。

    如果是雅各布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样?

    波吕断了教廷的供给线。可笑的是,莫德源源不断地送给他大量物资。这算什么意思?现在怎么办?忍?战?安德烈明白,这招数太阴毒。罗穆卢斯军队的军心浮动,如果他们不用物资,他们就会死。若是没了物资,断了所有后路,索性一战,倒也干净。如今,有大批精良的物资,食物,高级军官可以抵制诱惑,但底层呢?人一旦有了退路,就不想死。

    心理战,莫德,简直可以cao控人心。

    安德烈很烦躁。多米尼克建议他,开辟第二条供给线,比如安诺特尔。吉尼佛走后,他一个人对付保罗,力不从心,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这时候,塔西陀的消息消失了,白痴都知道出事了,莫德动作真快。加上亚塔兰塔正式和亚特兰帜交战,简直是步步紧逼。安德烈的时间,也给逼没了。偏偏他没有好办法。柯亚商团,不知不觉间,控制了阿松森大半的经济,吃掉了百分之九十的实体经济,钢铁与黄金,银,盐,牛羊的饲养场拿到了手。阿伽美浓犹如神助,势不可挡。

    以前,被克里斯托弗压制得太狠了,莫德在军政上的才能,远比他想像厉害。安德烈头大了,莫德狂追猛打,完全不给他留一丝机会。她深深明白,一旦安德烈回过味来,死得就是她!所以,将安德烈逼入死境。安德烈死了,她就是教廷下一任教皇。安德烈气啊,该死的!多少年没这么心浮气躁了,杀死阿比盖尔,是一根导火索,直接将莫德点爆,熊熊烈火,燃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安德烈,在贾耿斯堡的八万军团,今天早上出动了。是军指挥长卡德尼奥亲自带队。”多米尼克紧皱眉头。眼下是个死局,找不到一丝生机。如果投降,那些士兵会怎么看待教皇的威权?若是没有生机,投降也算了。可容基耶尔送来的物资,就是生机,但也是死局。

    安德烈抬头,“我还是太急躁了。莫德虽然猛打,但每一步算得精准。打下佛罗,就是为了阿松森,当初居然没看出。现在,是两面围攻,阿松森没救了。”

    “那我们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几亚结盟。”安德烈沉声道,“莫德也想和几亚结盟,可她忘了,她这样的动作,虽是示威,同时让几亚有了恐惧之心。因为几亚的军队,太少。只有教廷和几亚结盟,才不会被科斯尔腾吞掉。”

    多米尼克眼前一亮,“对啊,这才是生机。政客就是厉害。”

    安德烈摇头,“只有安诺特尔和保罗齐心,我们才有可能脱险。否则莫德也不会放着几亚不管了,她知道,这样对付教廷,几亚必定相助,所以她一定会和保罗谈判,许以好处,比如杀死安诺特尔,让保罗接掌审判之军。爱德华兹和莫德交情不浅,保罗说不定会点头。”

    “那怎么办?”

    “还有一点,就是佛罗的旧势力。他们不起作用,此时也只能当做活马了,让斯斐洛去,他的脑袋好使,出面和阿松森讲和,大不了赔点钱。四国联起手来,一定能抗衡科斯尔腾。”安德烈冷静道。“时间太紧张,我出面,牵制莫德。你们要速战速决。这次,是我输了,输得彻底!”莫德每次出征,都带着一大群外交官,行政官,财政官,机关人员。安德烈为了简便行事,就只带了军队,没想到,输在这点上了。

    多米尼克拍拍他,“以前,你都是单独行动,先帝都会给你准备好一切。你不习惯也正常。”

    “去吧。”

    莫德站在高处的阁楼上,听着下方,一声又一声惨叫,鞭子落下去,带起的血rou,那声音,让所有人毛骨悚然。年轻的帝王,站了一个小时,硬是没变过一下脸色。魏曼看着都不忍。

    “莫德,有必要吗,逼问也问不出什么啊。”魏曼道。

    “谁说我要逼问。”

    “那你做什么?”

    “欣赏这惨叫。”莫德道。

    “你这是******的行为。你刚才连杀了很多人,传回国内,又是一阵大动静。”魏曼不好说她。这种行为,也点燃了魏曼的兽性。

    “呵,随他们骂。”莫德看着下方,一团血rou的人形。斯蒂芬妮倒在地上,吐得脑袋发晕。她被莫德强制绑在这里,看着她杀人。阿伽美浓军士们,刚开始蛮兴奋的,但现在,根本不敢抬头,看莫德,仿佛看一眼,就会被勾出颈椎骨。

    人形血rou突然大吼了一声,“科斯尔腾残暴不仁,注定灭亡!容基耶尔,你会死得很惨!”他被封了嘴,省得说出什么脏话,污了莫德的耳朵。

    门口一阵吵闹声,一位高级军官闯了进来,看见院子里,柳树旁的情形,一阵反胃,差点吐了出来。苏利心惊胆战,根本认不出那是好友塔西陀,这还是昨日和他大口喝酒的好友吗!“陛下!”他双膝重重跪下,双手紧握,沉默了会儿,他笑道,“如果陛下不肯饶恕他,请让我亲自执行。”至少,塔西陀死得毫无痛苦。

    魏曼道,“你是故意放他进来的。”

    “我只想看看,他们的友谊。”

    “如今呢。”

    她不答。

    “心里好受点了?”

    “没有。”

    “那就回去休息,平静一下。”

    “好。”莫德转身回去。

    魏曼摇头。她压抑到了极点,无能为力救阿比盖尔,就像无能为力救克里斯托弗,抗争命运一样。她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在时间和命运面前,我们都是无能者。“马雷恩,好好收拾一下,”他顿了顿,“格温,帮个忙吧。”

    格温德琳从黑暗中走出,没看魏曼。走向楼下。

    魏曼对苏利道,“放心,塔西陀不会死。但他再做出什么,我就不能保证了。”

    苏利苦笑,“是。”明知塔西陀是jian细,明知他利用他。但苏利还是选择不声不响,人呢,不能追忆过去,过去像夏天的泡沫。塔西陀,是他幼年时期的伙伴,他们一起奔跑在雨天中,一起笑,一起受罚,一起哭。出卖他,苏利做不到。

    马雷恩看着,苏利一步一步背着塔西陀回去。朋友啊,知心朋友,不讲利益的朋友,少得可怜。塔西陀何其幸运,但他不知珍惜。

    魏曼追上莫德的脚步。始终都退后一步。

    这是座私家园林,很美。主人喜欢绿色,没多少花。莫德最喜欢的,还是云杉,她不喜欢棕榈树。

    “陛下,其实,塔西陀也只是安德烈的棋子而已。”

    “所以,我没杀他。”

    帝王走在前方,墨色的大氅,轻轻扬起。金色的丝线,有些刺眼。

    魏曼道,“为什么不杀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总是很任性。魏曼想,他道,“我给你的名单上,塔西陀排在最后,第一位是佐伊。”

    她却道,“你还喜欢格温,对吗。”

    魏曼默然。

    “她给你地图时,你犹豫了对吗。你还是没去炼狱,你放弃了格温。”

    魏曼停下了脚步,看着年轻的帝王,一步步远去。

    谁都有欺骗自己的时候,但无情的欺骗,就算再遮掩,也会被血淋淋地扯出来。魏曼终是,选择放弃,也是成全。于格温,于他,都有好处,只要,度过了撕裂的痛苦。“那么莫德,你呢,当那一层皮撕开来时,你会怎么选?”越是平静,越是扭曲。

    夜晚,忙了一天的帝王,再次来到阿比盖尔的帐子前。周围很平静,莫德再次用血腥,证明了容基耶尔大帝的残酷,这种敬畏与恐惧的感情,混合一起,很容易酿成毒液。但至少,大多数人,会乖乖识相,不再闹场。月光似乎也害怕这个人,一丁点儿,也不倾洒在她身上,似乎,也嫌弃她太脏了。

    “呵,克里斯托弗,看哪,我比你更勇敢。他们不敢,挑战我的权威!”莫德掀开帐子。昏黄温暖的光线扑了过来。阿比盖尔死去以后,莫德点了四十七盏长明灯。她改变注意了,阿比盖尔一定不要葬在地宫里,那里阴森森的。她喜欢漂泊在海上,喜欢火葬。在这个世界上,不留下一点痕迹。

    莫德,成全她。

    阿比盖尔很美丽,那双纯净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阿比,你比我大六岁。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说要一生效忠我,一起生,一起死。可惜,你言而无信了。”莫德突然停止了话。一闪而过的黑影,在帐子前掠过。她想了想,展开黑翼,追了出去。

    那是个黑衣人。他跑得飞快,莫德追不上。一直到草地上,黑衣人才回过身来,一掌狠狠轰在莫德左肩上,她迎上这一掌,手掌上覆盖了黑炎。两掌相对,相接之间,从两边轰出了烈焰线路。

    两人被烈焰震得向后退了一段路。看向对方的眼神,很肃穆。莫德的手掌微微颤抖,水泡和灼烧,让额头冒出冷汗。这人很强大,比安德烈要强点,他的力量似乎被封印了部分。“阁下是谁?”

    黑衣人不答,赤手空拳攻来。莫德抽出永华,圆弧旋转着刀柄,疾步上前。反手斩刀,迎接上黑衣人强悍的力量。刀刃劈在黑衣人的拳头上,被他拳头一震,清脆的空鸣在刀刃响起,刀刃亦是偏离了点,莫德直接横斩,刀刃滑向黑衣人的脖子。他赤手接了这一刀,强悍的手掌,竟然向下折刀,永华的刀身扭曲起来。莫德吓了一跳。永华超重,用炼狱亡者的脊骨炼制,一般人拿不起来的。却被黑衣人扭曲了?

    苍白的手,闪电般伸向黑衣人的面罩。黑衣人侧身,手掌拍在莫德的背上,将她打了出去。莫德差点摔倒,永华刀尖插在地上,站直稳了稳,转向黑衣人。

    “嘿,炼狱亡者?”黑衣人似是嘲笑。

    “阁下到底是谁?”莫德试探出来了。他的力量,被封了四分之一,他打不过她。

    “你已有猜测。”

    到两人这个份上,有些事情不需说明白。也不需死战。白白浪费力气。只要试探了,两人就不用打了。但,他执意进攻,莫德不介意杀了他。

    黑衣人这才正视了莫德。她非常高,也很瘦,似乎皮包骨头,rou都没有,但全身的爆发力十足。青涩的面孔,残留着孩子般的纯真,她微微歪头的动作,像极了一个疑问的女孩儿。黑衣人知道,这个女孩儿手里染得血,超过他,刚才那干净利落地腰斩,不知将多少人吓出冷汗。她身上的墨色大氅,是她父亲留给她的。不知莫德午夜梦回,有没有忏悔她的弑父之罪!对那些丧生在手上的生命,有过一丝恐惧与后悔!黑衣人只觉得好笑,仰天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笑你染血太多,罪孽太多。宽恕有时,未尝不是好事。”

    莫德银瞳森亮,“宽恕敌人,这件事交给上帝做吧,我的任务是送他们去见上帝。其中就包括你!”永华插在地上,半个刀身插入地底,莫德单膝跪地,以她为圆心,一股磅礴的力量,如惊涛骇浪般旋开。无数同心圆一波波向外蜿蜒,一颗石子掉进了湖泊,激起涟漪万里。同心圆的半径达到一米时,圆的边缘处,彭地竖起金色与银色交织的屏障,不一会儿无数透明的屏障,遍地开花。

    “你有机会逃。”莫德道。

    黑衣人怔怔地站着。不是他不走,而是走不了。空间与时间交织一起,形成大封印术。将一个人的身体与灵魂锁住,在这领域中,莫德一个念头,就能让他神魂俱灭!其实,大封印术刚开始时,他有时间逃。“我是一个罪人。”还想拉着你赎罪。

    莫德起身,踏出一步,虚影模糊,她瞬间与黑衣人面对面。“大封印术,是兰开斯特的绝技。道格拉斯都没有学会,你是我的试验品,很高兴吧。”

    “不杀了我?”

    “等一个答案。”

    外人是看不到这屏障的。看到的,只有莫德将永华放在黑衣人的脖颈上,准备抹杀。身后蓝袍人骑着飞龙而来,转眼进了大封印术内,从后偷袭莫德。黄金巨剑,从她的权杖中凝结而出,斩向莫德的背脊。

    “铛!”刀刃反手接住了金剑,竖掌大喝一声,暗焰轰在了金剑上,咔嚓,金剑碎成了粉末。莫德连停顿都没有,永华横斩飞龙的长脖子。“果然是飞贺吗”她喃喃道。手中没停。飞贺尖啸,侧身躲过了残留的光影。蓝袍人接近黑衣人。却被莫德拦住,都没说一声,直接开打。

    黑翼展开,每根羽翼光洁黑亮,带动着莫德冲向飞贺。“轰!”裹着烈烈的暗焰,莫德用自己的身体撞向龙身,飞贺嘶声吼叫,莫德吐了口血,转动手腕,将永华的刀刃,送进了飞贺的胸口。在空中,一团暗焰熊熊燃烧,飞着相撞黄金巨龙,暗焰将巨龙烧着痛苦嘶鸣,不断扭动着。两者在半空,旋转着,黑暗的火团被巨龙抛得四散。呼呼的落下,像是天空下了一场火雨。

    欧文暗自苦笑。佐伊还真来了。莫德这下是确认了吧。

    巨龙与暗焰悍然碰撞着,最后那一团烈火暗焰,从天空直直降下,轰地砸到了地上,大地震动,黑烟袅袅,形成巨柱般的烟雾。巨龙俯冲而来,一双满是血泡的黑手伸出,将欧文扯到龙脊上。飞贺尖啸一声,冲上云霄,向远方飞去。

    而砸出的巨坑,不断冒着黑烟,久久不散。

    佩布罗,伊莎贝尔面色不变,走近了巨坑。佩布罗跳下去,将莫德背出。她醒着,但一身皮被烧得发出焦味,鲜血纵横。伊莎贝尔给了她一瓶药水,坐下给她疗伤。暗属性者,如莫德,刚才的焚天烈焰,已练到了大成。只是,越是霸道的魔技,危险性越高。焚天最常见的一个特征,就是给自己多少伤口,敌人便会几何叠加,是自己的十次方。这魔技摆明了,是看练习者,对自己有多狠,就会对敌人多恨。伊莎贝尔是掠夺者,对付焚天残余的伤口,有着强悍的修复能力的。

    “如果你刚才一个念头,他俩就死了。”佩布罗道,“为什么不?”

    她不答。

    “非要自残吗,确认了之后,很难受吗?”他道。

    还是不答。

    “接下来呢?”

    “安德烈那边呢?”她道。

    佩布罗掏出一封信,“三天后,他邀你决战,多半是拖延时间。他说,只要他输了,任你决断,若他赢了,你放教廷的人走。地点在阿比盖尔死亡的山谷。”

    “这个美梦,做的不错。”输了,莫德不能真杀他。赢了,还得放他们走,“赌博,有好多好处的。”以退为进,这招绝妙。不愧是安德烈。

    “你的打算呢?”

    “去,为什么不去。”莫德闭目。

    佩布罗叹息。这样的真相,也许都有数,但面对的时候,还是无力。他不知道莫德此时想什么。回去问了问魏曼,他笑了:“想什么?她什么都没想,很痛苦吗。真的,佩布罗,她已经麻木了,煎熬的一刻永远是等待,而不是揭露。”就算莫德再痛苦,脑子转动依旧冷静,就知道她将感情扔掉了,在众人面前,她永远是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不能被看出破绽,否则是死路。这么多年,莫德习惯了这个模式,克里斯托弗真厉害。

    魏曼摸着冷掉的茶杯,无力笑着。“真的,你不用羡慕我,我也不用羡慕你。我不用和你比,因为我永远不是你。”尝不到你的痛苦,你也体会不到我的痛苦。他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一幕。因为好奇,他去看了苏利和塔西陀。

    塔西陀被绑成粽子,躺在床上。苏利坐在旁边。他絮絮叨叨着,两人小时候的友谊,每一幕真实得像是画面。但被塔西陀一声嗤笑打破,他嗤笑苏利竟然还记得小儿玩意儿,他早就不记得了,他记得的,只是他被歧视,他的族人被侮辱,从小被看不起。塔西陀发了誓,不惜一切往上爬,要为自己和族人谋一个光明的未来。再也不要被叫做杂种!苏利呆呆坐着,真诚的友谊,真的容易忘记吗?回忆,不可追。

    “下一次,你被判刑,我会亲自执行。”苏利道。他走了。

    塔西陀也怔怔的。半晌喃喃道,“何必连累你呢。”他利用他,也是这丝利用救了苏利。没有成为莫德的刀下亡魂。

    魏曼看得清楚。他没有朋友,从小孤独,莫德有朋友,却总被背叛抛弃。阿比盖尔为了责任和纪廉,抛弃了她;凯琳娜为了家族,佐伊为了男人,妮古拉为了赎罪,都背叛了她。她们心中都有理由,都有迫不得已的秘密。“也许情感终是脆弱的,是短暂的。”正因为这样,真挚才难能可贵。

    魏曼也知道。莫德没有放弃自己,再多的感情,也能被抛弃,为了——信仰,那是本心。她始终没有走错路,就像塔西陀,没有忘记,为了坚定的信仰,舍弃个人喜恶,是必然的。这条路,只能自己走。魏曼呼了一口浊气,眼神清明起来。

    佩布罗道,“你,走出执念了?”

    魏曼笑道,“在道路上,迷失自己,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当初莫德也用了好多年,才走出来的,不是吗。”

    “徘徊在路上,是很痛苦的事儿。”

    “所以我才不治伤。”

    佩布罗道,“哦,原来兰开斯特的变态们,都喜欢自残。”

    魏曼咳嗽了两声,“我的事情办完了,我要去北冰雪山治伤了。接下来就让莫德一个人做吧。”身形一动,虚影飘出了几丈远。三息之间,人影已然不见。

    “还以为你真喜欢格温呢?”佩布罗嘟嚷。原来要用这伤势,以痛止痛。

    莫德回来后,一直躺在床上,将所有的事务交给了纳撒尼尔,格雷厄姆和克莱夫。纳撒尼尔本来就是总指挥长。斯蒂芬妮原本要送回国内,但现在紧缺人才,榨干她的精力,让她一停不停地干活,省得干扰莫德。

    第二天,莫德的伤好了大半。伊莎贝尔的掠夺能力,不是虚的,极为霸道。那天夜晚,莫德将阿比盖尔的尸体运到奈勒的海边,亲自为阿比盖尔举行葬礼。白色的长裙,放在花船上,随风漂流。一支火箭精准的射向花船,海上燃烧起了一团火焰,极亮,极亮。

    “阿比,愿你来生,平安。”

    莫德祈祷

    直到,耀光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