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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挑战

    “我说行!”

    “不行!”

    “魏曼,你敢反对我?”莫德涨红了脸。

    魏曼讥笑,“陛下,你的年纪不小了,怎么还和孩童一般胡闹?”

    两人像斗牛似的,各不相让。下桌几圈的议员们,各自议论纷纷,差点将眼前议桌给掀翻。上议院本就是议论的地方,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议员们意见不合时,喜欢大声喧哗,模样一点不像尊贵的议员,更像菜场里小贩和老太婆的讨价还价。

    卡曼诺知道,但无法纠正过来。看看,自家帝王和党魁都这样了,他们不吵得更厉害才怪。他无奈,只好低头看资料。这次涉及一个小附属王国,提格利尼亚。算是距离科斯尔腾北部最近的王国,一直是科斯尔腾北部的门户,理所当然的,科斯尔腾与提格利尼亚互惠互利。提格有充足的油井,油田,矿石,棉花。他们的制船技术是德雷克独树一帜的。这十年,容基耶尔大帝在德雷克四处征战,简直算得上是战火纷飞,其残忍程度,让科斯尔腾内部都不忍直视,更有学院的学员组织,反对容基耶尔大帝的****。她的十八骑士作为冲锋,每到一处,非要弄个大屠杀,拜述人给了他们一个称呼:血骑士。最远处,可达到伽玛海域外围,要不是奥本海默一族,站出来阻止了她,说不定莫德直接打进奥本海默本族了。卡曼诺可是知道,莫德私底下嘟哝着,想要奥本海默的钱,以摆脱魏曼的桎梏。几亚和科斯尔腾更是势如水火,莫德恨不得吞了几亚。一个在德雷克北部,一个在德雷克中部,中间的小国小岛,更惨。而莫德的支持之一,就是提格利尼亚,没有这个王国,几亚和科斯尔腾之间海域战争,莫德不一定沾到便宜。

    几亚为了打压莫德,无所不用。最近这一招厉害了,几亚的皇家学院,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学者,他站出来,痛斥提格利尼亚,买卖儿童,暗地里做着肮脏的买卖,所产出的矿石,石油,含有污染环境的物质,破坏国际间的交易!科斯尔腾更是纵容它,为它掩护!提格利尼亚是先帝留给莫德的资产之一,算得上忠心的附属。莫德听到这个消息,气坏了,直骂这个老头忒阴毒!魏曼却主张将倒卖军火,还有暗地里肮脏买卖的人,索**出去。这个问题可大可小,一个弄不好,就是后院起火,于前方战事不利。魏曼的提议很冷静。莫德可不干,若是这样做了,我科斯尔腾,我兰开斯特在德雷克垮台算了!莫德将兰开斯特,科斯尔腾面子看得太重,这样做的确很丢脸。人心难测,谁知道大家不是等着兰开斯特垮台?前方战事如此紧密,丢了什么,都不能丢了面子!更不能丢了军心!

    “几亚想要战争,我科斯尔腾就给它战争好了!”莫德捶了桌子,一脸铁血,军人的坚毅,在她身上淋漓尽致。克里斯托弗是个十足十的政客,怎么继承人是个蠢货军人?

    魏曼扶额。他吼道,“蠢货!这十年,要不是我撑着,军资早就花费光了!你这个蠢货,懂不懂后宅不宁,连累得是全国?你想干什么?打仗?那些子民怎么办?通货膨胀买单的是那些无辜的子民!你的帝位还要不要做了?”

    他的手指,快要指到莫德鼻子上了。

    “魏曼大人好本事!您的教育,就是对着帝王大吼吗?”莫德气得火冒三丈,扑过去就是一拳砸在魏曼脸上。两人在上议院的地上,你一拳我一掌扭打起来。

    所有人惊呆了,愣愣地看着打架的两人。卡曼诺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太丢人了!兰开斯特两位尊贵的嫡系,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打起来了?两人经过十年的沉淀,平常的修养,冷静得不像人。可两人一旦政见不和,就像两个孩子用蛮力解决。卡曼诺该说两人感情太好了吗?他朝大家吼,“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拉开两人?还要丢脸下去吗?”

    议长一声令下,上议院里的三十个人团团朝两人扑上去,将扭打的他们拉开。莫德嘴角肿紫,流血,狰狞着,胸脯不断起伏。魏曼整张脸都青紫了,眼神恨不得撕烂了莫德。

    卡曼诺想问大族老,这两位是尊贵冷静的兰开斯特掌权人吗?他转身敲了大铜钟,“散议,明天再议。”他冷哼拂袖,走出了上议院。真是丢人!

    莫德,魏曼挣脱了议员们的桎梏,拉了拉繁复的袍子,也冷哼一声,各自出了上议院门口。塞蒙跟在莫德身后,恨不得缩小一点。

    看见尊贵的议员们出来,莱昂内尔让开位子。议员们将身上的袍子看得很重,容不得一点褶皱,今天怎么了?怎么乱糟糟的?他瞥了一眼最后的魏曼和莫德,连忙低下头。他什么都没看到。

    琼瞪大了眼睛。看着莫德扭曲的脸庞,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重视仪表的陛下。她也不敢多言,上前附耳对莫德说了几句。

    莫德颔首,“佩达回来了吗?”

    她恢复了往前的神情。

    “到了。”琼道。“她仿佛被什么追杀,宽大的袍子破破烂烂的,都看不出是她了。要不是阿梅莉亚看见路边躺着一个咳,乞丐,我都想不出佩达是以这种方式回来的。”

    “由她去。”莫德道。“每次回来,都差不多,大惊小怪什么?难道琼,你还指望她能骑着骏马,神清气爽地回来?”才十三岁而已,这性格不像杰妮芙,安德烈,却像雅各布,一肚子阴谋诡计,看人时,那双眼睛流露出的算计阴暗,让莫德惊吓了好一阵子。

    “倒是,佩达总喜欢冒险,哪儿危险就去哪儿。”琼笑。

    莫德向魏曼挥挥手,“魏曼,长瑞叶进了一批好酒,等会儿来喝酒!”不毒死你。

    魏曼的背影消失在山巅,“好。”蠢货的知识不怎么样,酒却是好的。

    “我肚子饿了,让卡莎先总办晚宴吧,我先克德马斯主堡了。”莫德看看昏暗的夜幕,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琼弯腰,“陛下,主堡有您爱吃的点心。”

    “好。”

    阿梅莉亚目瞪口呆。不仅是精致古老的房间,摆放着年月的艺术品,是面前的女孩儿,将女仆端上来的点心,如饿狼扑食,塞了整个嘴巴。她抽了抽嘴巴。她看自己的精美衣饰,坐立不宁,女孩儿破破烂烂的袍子,却将悠闲自如。她不敢相信,这个刚才躺尸的女孩儿,是暗黑教廷的殿下。更是容基耶尔大帝的教子。

    虽然琼大管家,一路上将她的身世说了个明白。阿梅莉亚不能相信。自己的母亲有如此显赫的身份。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守着那个酒鬼父亲?阿梅莉亚非常不明白。

    “嘿,你就是那个伊莫金的女儿?”

    阿梅莉亚接触到女孩儿的眼神,就索瑟了。她道,“我母亲是伊莫金。”

    女孩儿一挑眉,长腿悠闲地架起,眯眼喝茶,“嘿,教母亲妹之子。”

    阿梅莉亚正视女孩儿。看见女孩儿破烂的袍子渐渐褪去,大红的紧身皮衣爬上身,下摆分叉,及膝的长靴,将她一双长腿勾勒。脏乱的头发自动绕成一头的白色辫子,脸庞的脏乱散去,左眼下的泪痣,和深绿瞳孔,交汇相应。很美,真的很美。但不妩媚。

    阿梅莉亚吓得尖叫。

    “嘿,别叫,这里是克德马斯。是容基耶尔大帝的主堡,不允许大声喧哗。”她眨眨眼。然后伸出手掌,“你好,我叫佩达。”

    阿梅莉亚愣愣的。

    “嘿,别紧张,只是一个小魔法。”佩达笑了。

    “你是魔法师?”她很好奇。

    “嗯,待会儿你要见大帝,不要大惊小怪的。否则教母不会喜欢的。”佩达道。“你是伊莫金之子,是兰开斯特的血脉。”

    阿梅莉亚抿唇,心里暖暖的。自从母亲死后,进入了如坟墓般的皇宫,她一直处于惊吓状态,生怕这是一个梦,更怕前方有什么牛怪蛇神。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农家女,进入这科斯尔腾最尊贵的地方,只有忐忑和不安。这个女孩儿虽然怪怪的,但说的话,挺温暖的。

    佩达举起杯子,掩住了一抹诡笑。“你拜述语讲得不错。”

    “嗯,我母亲教我的。”说起母亲,阿梅莉亚一阵悲痛。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带回儿有一个晚宴,教母一定会带你去。”佩达道,“我听琼管家说,教母安排你和你舅舅住在一起?”

    “嗯,大管家是这么说过。”

    “小丫头,我给你普及普及你舅舅的知识,好不好?”佩达眯眼笑道。

    “好啊,我只知道舅舅叫特伦斯。”阿梅莉亚的眼睛亮亮的。

    “嗯,你舅舅和你母亲是同胞,是最疼你母亲的人了……”

    莫德一回书房,就将自己甩在凳子上。女仆将点心端上来,静悄悄地下去。

    “叫佩达来。”莫德道。

    “是。”

    “亚济,纪廉在哪里?”莫德突然出声。

    暗黑中,一抹影子道,“金属之城。克恩城主正在沉睡。“

    莫德点头,“依你所见,佩达去了哪里?”

    影子顿了顿,似乎不好回答,“不好说,我看不出来。”

    莫德冷笑,“准是安德烈做得手脚,真不愧是父亲啊,什么好东西统统塞给女儿,也不看她受不受得了!”莫德将纪廉送往暗黑教廷,拜安德烈为教父,让安德烈养育纪廉。她养育佩达,结果呢?安德烈将纪廉转送给布甘库克,他的理由就是,兰开斯特和托克维尔同属一脉,每代都会将血脉送去奥本海默,在奥本海默举行血脉大典,就能入族谱。对兰开斯特和托克维尔都有好处。可恨,莫德打到伽玛海域外围,才知道纪廉在奥本海默里。

    亚济撇了撇嘴。安德烈和莫德都是一样的偏心。“安德烈让我告诉你一声,他女儿不高兴嫁给纪廉,让你死了这条心。”

    “嘚瑟去吧,等我掌握了教廷,看我怎么踩死他!”

    两人忽然安静下来。只余淡淡的呼吸。整个书房静谧极了。黑暗泼墨似的,浇在莫德的身躯上,窗外的光彩,洒在她的银发上,倾进银瞳里。亚济屏住了呼吸。她不容许自己善良,一旦倒下,没人接住她。在这方天地中,才能获得安宁的孤寂。这十年,亚济像影子般,伴她左右。知道她喜欢寂静,悄悄退下了。

    亚济刚走,另一个声音,在落地钟边响起,“你在想什么?”

    莫德沙哑道,“我父。”

    “我以为你真的没心没肺了。”魏曼从黑暗里出来,一屁股坐在莫德对面。手上拎着两桶烈酒,抛给莫德一桶。

    莫德闻了闻,“好烈!魏曼,你老婆走了,也不用找我喝酒。”

    魏曼嗤笑,“晚宴开始了,你不去吗?”

    她摇头。看向夜幕的银月,“等会儿吧,我有些累了。”

    魏曼的动作一僵。两人像石像般坐着,他忽然道,“阿莫,我触到你痛处了吧。你也不会和我厮打。”莫德和魏曼,即是敌人也是合作者,互相提防又拆台。当初,她将铸币厂交给魏曼,也将扎维克放在了副厂长的位子,制约他。魏曼,在上议院里拆莫德的台,不亦乐乎。但无论如何,像今天的丢人的打架,却从来没有过。

    两人锋利的眸,一对上,爆发出一捧火花。莫德笑道,“我何尝不是戳了你的痛处。半斤八两。”

    他许久不语,叹道,“莫德,放弃吧,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十多年了,你还没懂吗?我们斗不过命运!你何必硬撑?你践踏了太多人的命,你太自私了。”

    她冷然,“我不是你魏曼!凭什么要我低头?要我乖乖遵守宿命!我偏不。魏曼,十年的时间,能让你放弃当年的热血,但不能让我莫德放弃!自私又如何?我偏要争,偏要抢!”莫德的眸射出,火山般的灼热,“哪怕失败,我也要向命运征战,永不言败!”

    魏曼倏然抬头,震惊地看着毅然的她。他以为她放弃了,他以为,在阿比盖尔,佐伊死亡时,莫德心灰意冷,向命运低头了。他以为莫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纪廉的。但今天在上议院,他恍然明白,莫德从来没有放弃,当年她不知道科斯尔腾大帝安排的命运,在黑暗中摸索,处处跌跤时,也没放弃过!十年,不过是十年,又怎么会让莫德放弃?魏曼脸色变了又变,苦笑起来。终于知道堂叔做的原因了。

    “魏曼,我抛弃了一切。”莫德盯着他,“但,我不能放弃对命运的抗争。”

    是啊,她已经舍弃了一切,斩断了自己的后路,几乎是每走一步,就斩断自己后退的路。只为了时刻保持敏锐。莫德,是个为了目标,不惜代价的人!

    “是当年的塔西陀,促使你下了决心?”魏曼问。

    “大概。”

    两人沉默半晌。魏曼起身,拂袖消失在静止的黑暗中,留下一句话,“我依然阻止你。”

    莫德苦笑。她不预备魏曼会帮她,两人永远是互惠互利。敌对又合作。为了搞清楚莫德的本心,魏曼前来试探,与此同时,将他的态度留下。“谢谢你呵。”谢谢你,为了纪廉,不生育后代。

    “还不进来吗?”她转向门口。

    话音一落。门开了条缝,佩达闪进来。笑嘻嘻地跑到莫德跟前,像个孩子般倚在她的双膝上。“教母几时发现的?”

    “你靠在门板上时。”

    “哦,”佩达夸张道,“怪不得我什么听不见。”

    “得了吧。”莫德无奈,她道,“为什么戏弄阿梅莉亚?”

    佩达一僵,撅起嘴,将脸埋在莫德的大氅中,“什么啊。”

    “照你现在的本事,就算重伤,能给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看见?你哪次回来,不是亚济背你回来的?看看,才一会儿,伤就好得差不多了?为什么成心吓阿梅莉亚?”

    佩达闷闷道,“回来时,我听到叶欣亲王妃说得,说教母亲妹之子,回来了嘛。人家好奇嘛,想看看她的胆量啊。再说了,教母将阿梅莉亚放在叶欣亲王身边,不是存着监视他的意思的吗?我只是帮您嘛。”

    莫德眼一眯,抬起佩达的下巴,“啧,小佩达,这些是谁教你的?安德烈?不会,他不会教自己女儿这些阴谋诡计。”他不屑用,那是谁?

    佩达撇撇嘴,才不怕莫德,她道,“是总司法门农大人,一年前,您不是叫纪廉去拜师吗。纪廉拉着我一起去,学了半年的。”

    门农?莫德诧异。九年前,他从路提亚回来,安排进了政法院。茨格翁加·雷蒂大人年老逝去后,他名正言顺当上了总司法。还是魏曼亲点的,当时说了一句:权臣的料。平民总司法,在科斯尔腾历史很少。莫德是让纪廉去学法律,谁知道门农教了什么。“算了,待会儿是你的晚宴,普拉是查尔斯的独女,性子不太好,在宴会上,不要太过分。”她淡淡道。

    佩达的眼珠子转了几圈,突然抱住莫德的手臂,撒娇,“教母,我能继续跟着门农大人学习吗?”

    莫德知道佩达的心思,“一句话,不要太过分。”掌权者,多学这些东西,不太好。明白就行了。“有空,还是多和格雷厄姆,斯蒂芬妮学习。”格雷厄姆现在是第五军团的总指挥长,斯蒂芬妮是副外交大臣,兼廷臣。莫德等纪廉回来,准备让这两人教习。

    “哧,那是纪廉的事儿。”佩达蹦跶走了。

    莫德摇头。佩达不愧鬼才之称,十三岁的年纪,已经小成九级了,而纪廉才四级。娶了佩达,纪廉就能掌握暗黑教廷,偏偏两人从小吵到大,互相看不对眼。也不喜欢。她头疼。沉默了会儿,她坐回书桌前,摇铃。

    没一会儿,琼开门弯腰。

    “叫斯蒂芬妮来,她来了以后,再将阿梅莉亚带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