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一轮
柯丝蒂历3681年2月初。新春嫩芽抽枝，人们终于从冰冷的寒冬中，再一次挺过来了。开始新一年的运作，快快乐乐地与喜欢的人度过，每一个日升月落。 莫德在路提亚港口，登上庞大的船板时，看到了那些脸上洋溢着新奇，眼瞳里充满着希望的人民们，争相望着她这位日不落帝国的铁血而强悍的帝王。清冽的寒风中，黑色的大氅，像面旗帜猎猎飘动着，领导着强大的帝国。她想，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吧。 手执白金权杖，头顶烨烨光华的王冠，莫德站在至高的地方，那里仿佛是天际。 哗啦啦，所有人倏然单膝跪地，高呼着帝王的名字，顶礼膜拜。像潮水一样，包括着她的追随者，全部单膝跪在了地上。这是帝国最高的礼节。天际上，只有她一个人背对大家站着。 莫德转身，港口的每一寸都站满了人，一眼望去，都是她的子民。等安静下来，她道，“我为我帝国所有子民，而骄傲！” 话落，她走进了船内，格雷厄姆，斯蒂芬妮，魏曼，莱昂内尔，达雷尔紧随其后。背后仿佛是欢乐的海洋，一阵阵欢呼的浪潮，充斥了大家的耳朵。 他们相视一笑。 三天后，他们到达朴提亚，然后进行补给，波吕指挥长和他的海洋军舰队，亲自迎接帝王的仪仗，波吕指挥长的十二军舰分成两翼，护送帝王和廷臣去伦珊。 当天晚上就出发了。 这次去伦珊的人选不多，出动的军队只有两个，第三军团，第一海军。然后是两位指挥长莫比尔，波吕。格雷厄姆是第五军团的指挥长，但这次第五军团没正面出动，而是挑选五十人作为暗卫，保护廷臣和外交官们。十八血骑中的一半，在纪廉出游时，莫德就给了他。所以魏曼将安图什派在纪廉身边，莫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剩下的一半，作为帝王亲卫，贴身跟随。莱昂内尔是上议院的执旗手，这次上议院也来了3位议员，卡曼诺是不允许任何一位议员出差错的，所以莱昂内尔带着一百名司城队的骑士，亲自保护尊贵的议员。卡勒姆作为宰相，他必须和议长，总军指挥长康纳，坐镇菲尼克斯，达雷尔只好跟来。 莫德，斯蒂芬妮，达雷尔，格雷厄姆坐在船舱内，讨论亚瑟斯的事。律托娜是联姻的最佳人选，但现在她不愿意，斯蒂芬妮不可能，只好廷臣安特柔了。唯一的问题，安特柔是真雅人，而且是莱利基兰家族中的嫡系。 莫德叹息，“真是宿命啊。” 大长老一脉的继承人，几乎每代都会与真雅人联姻。巴兹尔身上有真雅人的血脉，亚瑟斯的母亲的真雅人血脉更浓。本来亚瑟斯娶了雷蒂小姐，会解除这个宿命。但事实就这么残酷。 达雷尔坐着，眺望平静的大海，“看来莱利基兰家族，要像梅德奇家族一样崛起了。” “所以需要魏曼压制。”莫德道。“安静的帝国政局，是我们努力做到的。” “陛下，决定下一任议长是魏曼了？”格雷厄姆问。 莫德颔首，“卡曼诺老了，多年cao劳，身体顶不住了。一旦他逝去，议长的位子一定会掀起大浪，多少人眼热这个位子，但魏曼居于****魁首的，他的能力会让多少人退却？塞蒙终究不适合议长。当初是我考虑错了。” 达雷尔赞同，“塞蒙适合替兰开斯特铲除敌人，不适合议长，这个位子太重要了。魏曼的确是现在最适合的人选。”他再一叹，“如果卡曼诺能拖五年，如果律托娜能不放弃。她就是最好的人选！”对帝王忠心耿耿，又与兰开斯特联姻，手段强悍，多么好的人选啊。 莫德摇头，“也要她愿意。” 格雷厄姆抬头，突然道，“门农呢？如果是门农呢？” 此言一出，莫德，达雷尔，斯蒂芬妮瞳孔一缩，立刻否决，“不行！” “为什么？” 达雷尔看了眼帝王，“门农野心勃勃，议长离帝王只有一步，他有妻有子，又不是拜述人。我们不能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莫德没说什么，背脊却挺直了。 斯蒂芬妮点头，“说的是，当年的设定是，让门农和卡曼诺争夺，但卡曼诺旧疾复发，安安静静了这么多年。如果给了门农权利，科斯尔腾一定会大乱。对纪廉的继位不利！” 格雷厄姆看着帝王，“难道门农只能是棋子吗？” 莫德一笑，“难道我们不是棋子吗？魏曼能力太强，如果我死了，他血脉强大，会不会夺位，谁也不知道。亚瑟斯阻止不了他，所以要留下门农，和魏曼对抗。否则，我不会留下他的。”卡勒姆，达雷尔，波吕年纪都大了，说不定会死在她前面。莫德的旧疾随时会爆发，拉伊说了，她活不过四十岁，心脏会爆裂而亡，还有五年，她要做好充分准备，让纪廉完成权利的接替。 帝王银瞳中，充满了杀机，仿佛永华的锋利的刀光！ 格雷厄姆低头，苦笑道，“我终究不适合这样的政客生涯。”他安静地出去了。 斯蒂芬妮眉紧紧皱了起来，看着格雷厄姆的背影，心也跟着纠结。内森，刘易斯，她，格雷厄姆，是多年的好友，是道格拉斯的追随者，如今就剩他们两个了。斯蒂芬妮真的不想好友，离开。“陛下，格雷他……” 莫德摆手，“斯蒂芬，你知道吗，十年前，格雷和我说，他真正喜欢的职业是做个画家，喜欢山川瀑布，喜欢身无定所，喜欢到处流浪，不喜拘束。他的父亲纳撒尼尔也默许了。十五年前，格雷厄姆被迫参军，早已厌倦了这种纷争。纳撒尼尔曾经求情，如果他再一次提出离开，我不会拒绝了。” 帝王眉目也无奈，晦暗。 眼看着一个个朋友的离去，就算是帝王，也不能干预，也会伤心。 达雷尔再一次看向浩瀚的大海，“人生各有责任，也各有选择，我们囚了格雷的心这么多年，够了。看着好友自由，斯蒂芬，你，不开心吗？” “当然不会。”斯蒂芬妮笑着摇头。笑容中的一抹苦涩，怎么都抹不去。 两年前，克莱夫cao劳而亡时，查尔斯站在他的墓碑，大概也是这个表情吧。莫德想，我们最大的敌人原来是时间与命运，不管人生多么显赫，死后终究一捧灰。克莱夫是克里斯托弗的追随者，亦是朋友与亲戚，随着上一代人的逐渐死亡，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终究逝去了，变成了尘埃。 现在，轮到了她。 再过十年，她的名字，出现在帝王谱时，也宣告着一个战火纷飞，诡谲璀璨时代的终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德止不住地去想，这些事情。她想，她这代人，第一个死亡的，会是她吧。想着想着，不知觉失了神。等返神时，人都走了，而窗外，船舰前方出现一线黑绿色，爬上了纯白的天际，她知道了快接近伦珊岛屿。 莫德低低笑出声。她记得，她年轻时的莽撞与仇恨，都与几亚，不，是神圣同盟有关。想杀吉尼佛，却到现在都没杀。她还记得，六岁时，遇见了伊恩，弗兰，妮古拉，九岁时，遇到吉尼佛，温迪，克西亚，米瓦尔。那时候，真是年轻啊，什么都不懂，不知道隐忍，不知道藏匿，完全是一腔热血。 去年年初，弗兰王后，缠绵病榻近一年，终于在伊恩的怀抱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闻听消息，莫德不知觉打碎了杯子。弗兰大概是开心的。她为伊恩生了三子一女，伤了身体而病逝。莫德记得，弗兰是很喜欢伊恩的，她和伊恩度过了一生最痛苦的时光，然后迎来曙光，成了伊恩唯一的王后，又生下两人的孩子，以王后的名义，帮助了许多逃亡的难民，捐赠了大量金钱，参加慈善活动。弗兰一生大概是无憾的。比她这个容基耶尔大帝，大概要仁慈，得民心的多。 莫德愣愣地想着。 为人，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无憾，是含笑而逝。莫德想，她大概是不能的吧。为了一己私利，杀了这么多人，该去炼狱！ 莫德起身，走出船舱。迎接自由的海风，望着一望无际的蔚蓝的天际，展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纯净的空气，心花怒放。她觉得，只要能自由地站在蓝天下，炼狱算什么？！她本是自私自利的，为达目的，誓不罢休。 “佩布罗，好久了，好久没有放肆过了。”莫德笑着，打了个响指。站在高处，海风摇摆着她的大氅，猎猎作响。此时的情绪，也变得开怀。“再让我放诞一次吧。” 黑色光线撕扯而出，凝结出了一个人。他跪在地上，献上对王的尊敬，“是，我的王。” 她仰天大笑，纯黑黑翼凭空展出，带动着莫德像黑色闪电，射向前方的岛屿，空气强烈振动，在莫德身边的空间，甚至被强劲的力量，震得裂开一条缝！佩布罗与格温德琳紧随其后。在空中，宛如三条黑色电光，直直冲向伦珊。 伊恩，吉尼佛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轻微的空间振动。两人对视一眼，两条白色光线射向天空，消失在奢华的房间里。 当年莫德与爱德华兹家族的少族长保罗，定下协议，合作了十年。本想杀了吉尼佛，却因他娶了爱德华兹最后的嫡系女孩子伊芙，保罗的meimei，只好摆手。十年间，他们也合作无间。莫德来的时候，就给保罗发出了信息。 他坐在花苑的绿椅上，慢悠悠地喝茶。他算是伊恩的心腹，也是莫德在几亚最亲密的合作者。可谓两头逢源。坐拥了几亚三分之一军权的他，算是将爱德华兹给抬起来了，不复他亡父凯文的期待。莫德对得起在天之灵的妮古拉了。 保罗眯眼抬头，瞧了瞧纯净的天空，笑道，“有好戏看了。”只要爱德华兹不倒，只要摩伊人尊贵如初。他和莫德的交易，永远不灭。这是他当年，给容基耶尔大帝放下的一句话。 这次的谈判，是为解决提格利尼亚之事。保罗也早和莫德通过消息了。两个办法：一个是和平，二是正式开战。莫德迟早会吞了教廷，接下来是几亚，伊恩也一定会阻止。在安德烈没交出权利之前，莫德基本不会开战。而伊恩，这个就不好说了。 “这次谈判，会谈出什么结果呢。”保罗眯眼笑语，“真是好奇啊。” “族长，这是罗德里格斯家族给您的信，以及一个重要的消息。”爱德华兹大管家，递上主人的信件。 保罗放下茶杯，接过厚厚的信件。爱德华兹与罗德里格斯互通有无，很多年前就合作。是多年的好友。“涅安马科的信？他来了？” “没有，是他的侄子福波斯罗。” 保罗挑眉。听说容基耶尔大帝的心腹斯蒂芬妮大臣，喜欢福波斯罗，差点没抢了去。这个福波斯罗还敢出现？他摇摇头，这个和他没关系。看戏也不能过分。拆了信，他细细浏览，眉却是越皱越紧。最后脸色沉凝一片，快黑得滴下水了。手掌紧握，“怪不得福波斯罗来了，涅安马科去了教廷。这个事有点麻烦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啊。” 他起身，往回走。“要立刻给容基耶尔写信，她最看重自己的****，这个就让她自己解决。” 信件撕成碎片，漫天飘零，细细碎碎掉落在草地上。 依稀可以看出，上面的几个名字。 阿德瓦，纪廉，佩达，兹曼玻尔，阿格罗，普拉。 ====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