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仙
藏身在一株竹子后面，顾菲菲藏头露尾地窥伺，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衣角早已落入了他人的眼中。 正准备把画撂下的小孩儿眼里划过一抹有些阴险的暗光，装模作样地说：“妖孽，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烧了你。” 烧了我？是烧了这幅画吧！顾菲菲犹豫了一下，若是这幅画毁了，自己是不是也就死了呢？想到那种可能，顾菲菲哆嗦了一下，好死不如赖活着，自己怕死，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但，若是让他知道了，不就等于有了一个把柄在他手上？ 若是眼前的不是一个小孩儿，而是个成年男子，相貌又英俊堂堂，估计顾菲菲这个外貌协会的也就会认栽出来了，指不定还要花痴一下。可偏偏是个小孩儿，再怎么唇红齿白，正太也是正太，她又不是怪阿姨，对正太没爱了！ 顾菲菲的思绪飘远了一会儿，在看到面前真的有烛火越来越近的时候，飘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人还藏在竹子后头，声音却传了出来：“骗谁呐你，有本事你真的烧！看你父王收拾你！” “哼，便是我父王怪我，难道他能够为了一幅画打杀了我不成，而你，那会儿早就化为灰烬了。”小孩儿嘴上毫不示弱，又把烛火拿得近了些。 “混蛋！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你非要这样对我！”顾菲菲见那烛火越来越近，愈发感觉得到那股灼热，害怕非常，就算是抹脖子也比被烧死强啊！心里害怕了，口上却还逞强，“有本事你就烧吧，我才不在乎呐！本姑娘是仙，你烧不死的，可没了这幅画，你以后再也别想看到本姑娘！” 显然，那个“再也看不到”说动了小孩儿，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新奇玩意，谁都没有见过的，就这么烧了，以后都看不到，岂不是可惜？更何况，他并没有真的准备烧了她。 顾菲菲只看到那烛火被移开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回想，自己到底是哪句话管用了呢？这小孩儿说的不错，毁了一幅画，他家大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打杀了他的，那他父王的“不可损毁”也就不是免死金牌了，那…… “你出来，陪我玩儿。” 顾菲菲正在思考问题，猛地听到这么一句话，想也不想地来了一句：“我出不去。” 话说完了，愣住了，露出头看着小孩儿，那一双凤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仿佛在说“啊，我知道了”。顾菲菲想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懊恼，这不是自打嘴巴了吗？哪有神仙无能到被困在一幅画中的？ “咳咳，”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顾菲菲走出来——现在已经没有躲藏的必要了，说，“其实，其实我是被仇家害了，被她锁在这幅画中不能出去，要不然……” 脸上装出一副黯然哀伤的模样，留下意犹未尽的话等着对方脑补，甚至随时准备解说一段“上古的恩怨情仇”，顾菲菲一边装模作样一边暗自得意，就算不是学表演的，jiejie这耳濡目染的演技也比你这个只知道看大戏的古代小屁孩儿强吧！ “喔，说说，怎么回事？”小孩儿的脸上分明没什么表情，可是个人都能够从他那双发亮的眸子中看出些好奇，还有一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能够不用这么明显吗？这么明显地表现“我就是把快乐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真的很欠揍啊！ 顾菲菲垂下眼帘，长袖中的手握成拳头，我不气我不气，我真的不气，我真的不气刚才酝酿好的气氛都被他这一句话给毁了，我真的不气……不气才怪了，神仙都有火啊！ 小屁孩儿，你等着！有本事你这辈子也别被jiejie我抓到小辫子，否则，不踩你几脚那真是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生姐养姐的父母兄弟，啊，没兄弟，姐要是有兄弟，怎么也要拉过来一起揍你！ 猛地抬眼，怒瞪的时候才发觉，跟一个小屁孩斗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口气xiele一时半会儿也凝聚不起来，顾菲菲撇过头去，转身就要往林子里走，眼不见心不烦，就算一辈子待在竹屋里出不去，她也不要跟这个小孩儿相看两相厌了。 可恶的小孩儿，她最讨厌小孩儿了！ “回来！你要去哪儿！” 看到妖孽转身要走，小孩儿怒目，谁让她走了，这么没规矩！ 在小孩儿眼中，这幅画是属于自己的，那么画中的妖孽也是自己的，就应该像其他的侍女一样听话，就算不太规矩，也要对自己惟命是从，而在自己允许的范围内，是可以纵容她没规矩一点儿的。 “我去哪儿不用你管！”顾菲菲头都没有回，继续往前走，但下一刻，就听到那该死的声音说“再不回来，我就烧了你！” 小孩儿的话语平静，拿在手中的烛火就好像是悬在顾菲菲头上的宝剑，让她不得不转身，非常不甘心又非常委屈地看着小孩儿。 不甘心被这么一个小孩儿威胁了，委屈这孩子怎么总威胁自己。她也不愿意到这画中来啊，可谁知道她怎么来了，怎么这么倒霉被个小孩儿给威胁了。 “你怕火烧。”小孩儿看着那个不甘心停下脚步的少女，平静无波的声音暗含嘲讽，“你若真的是仙人，怎么会怕火烧？” 顾菲菲本来也没想到能骗人多久，但这么简单被拆穿还是很不甘心，生气地说：“你没听懂人话吗？我是被仇家关起来的啊！哪个仇家能够任由我活着，难道她不怕我想出办法脱困，然后去报复她吗？她就是想要我死，所以才把我困在这么单薄的画中，随便哪个凡人都能够毁了画，这样她就可以永绝后患了。被凡人杀死，这是仙人的耻辱啊！混蛋！” 嗓子都快喊破音了，顾菲菲气恼非常，却又不能拿外面的人怎么办，举起拳头狠狠地捶了身边的竹子两下，砸落竹叶若干。看着飘散的竹叶，顾菲菲心底里委屈极了，眼睛里冒出泪来，十分应景地佐证了她的那番话。 泪水顺着脸颊滑下的时候有点儿痒痒的，顾菲菲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大哭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才不要在这个鬼地方待着，没吃没喝，什么都没有，我的漫画，我的小说，我的电脑……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竹子就是竹子，还有小屁孩儿欺负我……混蛋，八字犯冲吧！我这辈子最讨厌小孩儿了！” 没想到看着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少女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抱着竹子嚎啕大哭，那声音一点儿都不好听，完全不像内院的那几位夫人，就是哭也哭得十分有美感，连哭泣的声音都千柔百转的。 “别哭了，难听死了！” 小孩儿说了一句，口气跟命令也没有什么不同，语气里却与说出来的话相反，并没有多少的厌恶。 “……我要爸爸mama，我要回家，我不要被这个小孩儿欺负，就会欺负我，有本事欺负我仇家去啊……恃强凌弱，算什么男子汉？！”顾菲菲开始的哭还有两分真意，可后来的哭纯粹就是发泄，发泄一下自己莫名其妙被关在画中的不满，发泄一下被眼前这小孩儿威胁的委屈，再后来，就算计着要让这小孩儿多点儿同情心了，不都说柔弱可怜的小白花比较惹人同情吗？ 同情好啊，这可是一大利器，在舆论都同情你的时候，便是有再大的错，哭两声装装无辜就什么都妥了，自然有人为你开脱，自然有人对你怜惜。君不见某奶奶的小说中得胜的主角都是这种楚楚可怜型的吗？ “别哭了，最多我以后不用火烧你了。” 不知道是厌烦了那样的哭声，还是想要继续后面的话题，小孩儿很快地妥协了。 听到这句话，顾菲菲的大哭成为抽泣，可泪水可以说来就来，说停却不那么快，顾菲菲刚才哭得太急，这会儿有些打嗝，抹着眼泪，指缝张开，露出一双微红的眼睛来看着小孩儿，“你说真的，嗝，你以后不烧我了？” 略有些毛糙的头发，还没有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红眼睛……像…… 像只……小兔子！ 经此一哭，小孩儿还有的那点儿戒备都化为了好笑，他都有些感激那个所谓仇家了，只要拿着这幅画，自己不就成了她的主人吗？那么，自然不会毁了她的。 “你听话，就不烧了。”小孩儿的回答很保留，完全是利己的。 混蛋混蛋混蛋……把牙齿磨了又磨，顾菲菲一边在心中暗骂，一边后悔，干嘛要走柔弱可怜的小白花路线啊，现在连骂人都不能痛快骂。 转念一想，心情又好了一点儿，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迈出和平共处第一步了吧！ 整理了一下情绪，顾菲菲还是不甘心地撇嘴：“什么叫做听话，你说什么我做什么，那样的是木偶，不是人，更何况是本仙女！” 看到小孩儿面无表情，即便他通常都是面无表情的，顾菲菲心里还是有点儿忐忑，自己若是再惹火了他……“罢了罢了，‘仙’落平阳被……本仙女不跟你多计较。” 明明哭得一双眼睛都红了，明明什么仙术也没有，明明只能够被困在画中可怜兮兮的，偏偏还要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来，一副自己有容人之能的模样来，小孩儿一时间眼底笑意增多，这个什么仙女，也挺有意思的嘛！ 此时此刻，小孩儿对顾菲菲的“仙女”之说依旧是半信半疑，不过因为之前她的作态，已经是信的成分居多了。而顾菲菲还不知道自己错洞百出完全没有章法的“表演”不经意间暗合了高傲仙人落难该有的模样，多了两分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