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打算
当素素再度恢复清醒，时间已是九月中旬。人，也回到了江寒颜府，自己闺房汐晚楼。催醒她，是一声重磅噩耗——“皇上欲为三皇子和秀女颜氏赐婚”。 未及她深思熟虑，另一条噩耗接踵而至——采枝来报：“娘子，瑞喜垮了……” “什么！”素素拍案而起。瑞喜作为她嫁给慕彻身价资本，怎能轻易被人斗垮？！ 不过，转念一想……慕彻已经不是王爷，她想嫁他，还需要这么丰厚嫁妆么？嘿嘿一笑，重又稳稳当当地坐下，对采枝道：“四日后，请林大掌柜到观音庙一聚。” 至于慕藉……原谅一次，不代表可以原谅第二次！ * 四日后，九月十九日，观世音菩萨成佛大日子。 先前素素借口说“心情不好，想去观音娘娘庙里上柱香，散散心”。颜诺不反对，颜老太是乐见其成。她于是邀了娉婷、韦茉凌和杨倩等人同去观音庙。 菩萨面前，她再度祈愿：“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上，小女颜素素，但求安宁一世。” 一如三年前愿望。只盼念叨次数多了，即便是泥塑菩萨，也能感动于她一番赤诚。 不过，她明白“求人不如求己”道理。眼风一斜，怂恿娉婷去看手相，问姻缘。 “……女施主大富大贵之命，好事将近。夫君当是个身份尊显、才华横溢翩翩少年郎。” 主持大师看着娉婷手相，和颜悦色地为她解析。 娉婷娇羞地跑开了。素素淡定一笑，吩咐茗妍：“添一百两香油钱。”又问杨倩，“杨家meimei想不想问问……命中注定归宿？” 听她意有所指口气，杨倩哪里还会想不到她说是什么事？傲慢地冷哼一声，小脸一偏，佯装未听见。 素素不意。又看向韦茉凌，但笑不语。 韦茉凌浅笑道：“不若颜家meimei先看。” 素素打眼看了眼踌躇大殿门外娉婷，抿嘴一笑，大大方方地坐到主持大师对面。双手合十道一声“有劳大师”，随即张开手掌摊他面前。 主持大师凝视着她掌心，沉吟道：“地煞星之相。两年内不得成亲，不得与火属相男子婚配，不得与同岁男子婚配。否则，必会使夫家运势一落千丈，甚至。家破人亡。” 素素闻言，不由皱起眉头。她交代茗妍提早来传话，分明不是这样说。不过……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她凝眸，试探着问：“大师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住持大师摆手，慈声道：“无法可破。唯有天赐良缘，命定之人，方能压住你煞气。” 素素琢磨了好大一会儿。这才豁然想起，这些话，不正是三年前他为她批姻缘时说么？ 她竟有种哭笑不得感觉，是该说这位主持大师记性好，还是该鄙视他懒怠？白拿她两千两银子酬劳，连个说辞都懒得改。说得跟三年前说一模一样。 不对，也不是完全一样。三年前他说是“五年内”，刚才他说是“两年内”。 倒是个细心！她心下吃吃笑着。赞一声，面色沉静如水，怅然道：“也罢，个人自有天命。吾辈众生，既逆不得天。那便听天由命吧。” 对主持大师福身行一礼，转向茗妍吩咐：“再添一百两香油钱。”满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退出殿外。 娉婷忙迎上来问：“大师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命数天定，莫说才过了三年，就是过了十年三十年，仍是这样命数呗。”素素莞尔一笑，携她到殿旁小亭子里坐下歇息，嘱咐道：“我打个盹儿，你且帮我留心些，切莫让人靠近。” 娉婷虽觉异样，也未作多想，只道她是精神不济。 素素闭眼，凝神屏息，嘴角不自觉弯弯上扬。 未几，有小沙弥来请二人前往品尝斋饭。 “……好像比三年前美味了。” 素素心情好，吃嘛嘛香。狼吞虎咽模样，暗遭韦茉凌和杨倩嫌弃。唯有娉婷毫不介意地笑了笑，给她夹菜，道：“喜欢就多吃点。” 午歇时分，待另外三人皆歇下，遣茗妍前往大殿功德簿再添一千两银子香油钱，素素独自来到僻静厢房。采枝和林大掌柜已候此处多时。 “东家，老朽惭愧啊。”林大掌柜颤巍巍地长揖到底。 把个好好瑞喜，经营成如今这般无以为继现状，他心里惭愧，羞愤，只觉一世英名毁，枉为“大掌柜”。 素素忙扶他起，清婉地笑着，道：“林大掌柜为瑞喜之事，车马劳顿月余时间，着实受累，请受小女一拜。”说着，福下身去。 林大掌柜忙避开，急道：“这可如何使得？东家这是要折煞老朽啊！” “小女行这礼会不会折煞林大掌柜，小女不得而知”，素素按抚他坐下，才又道：“不过，接下去小女要拜托林大掌柜事，却结结实实还要再折腾您老些时日……” 林大掌柜诚惶诚恐，作揖说：“东家有事但请吩咐，老朽必当全力以赴。” 他自觉无颜面对东家，却得东家如此礼遇，心里早已感动不已。只恨不能立时力挽狂澜，使瑞喜东山再起，让东家扬眉吐气。现下得闻东家还愿再用他，他又岂有推诿道理？ 素素依旧笑得清冷，从袖口取出一封信，交到他手中，轻声嘱咐道：“看过，便烧了吧。” 林大掌柜忙点头，拆开信件通看数遍，记下要点。而后，当着她面点火烧信。 眼看着纸张化为灰烬，素素唇角勾了勾，先行离开。 茗妍正她厢房外焦急踱步，远远见了她，挥手大喊：“女郎！” 素素忙以指掩唇示意她小声说话，直到行得近了，方敛眸说：“人有三急。” “……”茗妍语噎，瘪了瘪嘴，心道“怎么每次都是内急？” 素素失笑，不遑多说，闪身进了厢房。眯眼浅睡片刻，也就到了归去时分。她知道，韦茉凌和杨倩都迫不及待要回去，把自己“富贵天命”告知家里人。 她先送娉婷回程府，才折回颜府。刚进门，老罗便躬身迎上来，道：“老爷有请。” 眉心一挑，心道“正巧我也有事要找他”。径自去了相如堂，却见初卫也。 “……你打算如何？”颜诺看着她，问。眉眼间全是郑重。 素素看了一眼初卫，反问道：“爹爹还放不下皇上么？” 颜诺怔住，沉默不语。 他和慕藉近三十年交情……一个人一生能有多少个三十年？ 素素垂眸微微一笑。三十年交情又如何？前世里，这个时节，颜家已被慕年枫——慕藉儿子，下旨抄家灭族。 抬手捏了捏初卫面颊，感受着真实温润触感，心思慨然。轻叹一气，对颜诺道：“我想移居祁阳。”远离京城纷争，远离残酷卓绝宫廷斗争。 从前是她情急令智昏，想不明白其中关窍。这段时间，她仔细地梳理线索，才想通其中利益关联。 中秋之夜，那半夜时间里，就她沉浸自己吃醋泛酸时间里，一场小规模宫廷夺位斗争已悄然发生——公孙晗借助晚宴、允单王女宇文氏，以及慕彻和罗贤妃旧情，不费一兵一卒，轻松踢走了慕年柏和慕年榕。 慕藉一共有七个儿子，也就是说，她儿子竞争对手有六个。去了两个，另外还有一个八岁慕年榄基本可以无视。剩下三个：晋王慕年松、四皇子慕年楠和六皇子慕年桐。 慕年桐，早已被太后杨氏毁了。所以，如今唯有慕年松和慕年楠二人，才是公孙晗和慕年枫需要提防。 慕年松身后站着太后和杨家，慕年楠身后站着韦家以及拥护韦家三卿势力。唯独她儿子慕年枫势单力孤，身后只有一个公孙府，也是人才匮乏。 可见，谣传慕藉将为她和慕年枫赐婚，恐怕也是公孙晗放出来消息。公孙晗之所以想笼络她，是因为她背后站着是颜诺——慕藉一生忠诚朋友。 她也总算看透，那晚公孙晗为她安排了一个极好座位，并出言为她解围，确是向她示好，却并非为了帮她和慕彻，而恰恰是为了让她看到慕彻和罗贤妃“眉目传情”，想破坏她对慕彻感情！ 公孙晗想误导她坠入她精心设计圈套，受她“友好”表象迷惑，使她因为“感激”，懵懵懂懂就嫁给慕年枫，从而带动整个颜府和萧府站到慕年枫一边，成为他支持者。 果然是皇后娘娘！不愧是皇后娘娘！事事棋高一着！早知道颜家和萧家有可能支持人是慕年柏，首先就先用允单王女把他炮灰掉。 素素收敛心思，心下冷笑，又捏了捏初卫脸。如果颜家和萧家抵不过权势诱惑，执意要走上夺位之路，那她也无可奈何。总之，她不想参与其中。 初卫突然伸手握住她手，正色反问她：“大姐以为，远离了京城，就能远离纷争了么？” 素素和颜诺闻言，俱是一怔，不约而同看向他。 这个一直他们保护之下成长孩子，骤然之间竟会说出这般有深意话，怎叫人不觉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