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兵不厌诈斗奇策（上）
“我听说了，为什么要抓人，到底怎么回事？”当天晚上梁振业径直来到婉贞住处，顾不得寒暄，推门就问。 李大人抓了左帅的两个亲信，大营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梁振业思付李宛若无十足的把握，应该不会如此鲁莽行事。可饶是如此，事情也有些出格了。书桌前，婉贞停下手里笔墨，抬头答道：“孙星和张恒涉嫌盗窃贵重军需，让我给收监了。” “真有这事？” “没有，我栽赃的。”婉贞面无表情的说着。 “这……这……”梁振业愣了一下，见他没有说笑的意思，这才反应过来，颇为无奈地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快别卖关子。” 婉贞放下笔杆，示意梁振业坐下。德云还没回来，左帅身边两个人都被她抓了起来，婉贞担心老帅身边没人照料，便吩咐德云留在那里。这一厢，婉贞亲自倒了杯茶，递给梁振业。 梁振业看着伸到面前那只纤纤素手，又是一愣，随即稳稳心神接住了。 “我在左帅的药渣当中，发现药性犯冲，而军医作证煎药之时绝无异常，可见是有人故意将作用有异的人参放在药中，使补药变成了毒药。而这两个人一直侍候着元帅的饮食起居，要说犯人，极有可能是两人中的一个，亦或者两人都有份。”婉贞顿一顿，噙了口茶，续道：“即使是另有他人，这二人也必会知道些什么，因此他们不是证人就是犯人。我已知道郑、魏二人确实也跟他们都接触过，不管他们背景如何，嫌疑难免。但万一郑、魏二人知道我们已经起疑，保不准会先下手为强，会处理掉人证物证。于是我就用了这个办法，在他们帐篷里放上那些东西，栽赃给他们，用这种不大不小的罪名将他们关起来。如此这般，一是给郑、魏二人一个警告，二是将他们变相保护起来，同时分开关押，互相对口供，应该能知道不少东西。郑、魏一党也不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梁振业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这个模样俊美过人的翩翩少年，用这么淡然的口气说出了如此心机老练的话，不由得感慨道：“你是不是有七窍玲珑心？” 婉贞瞪了他一眼道：“怎么，阁下是九尾狐不成？” 梁振业笑着讨饶道：“不敢不敢。只是这么一堆话，我听着都觉得费脑子，你却想得这般周密，佩服佩服。” 婉贞笑道：“真费脑子的还在后面呢。我明天审问这二人，梁大将军可有兴趣作陪？” 梁振业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就看看智慧如李兄，如何断这个案。” 智慧么，婉贞微微一笑，心想，古人云听讼吾犹人也。只是自己这回，非要使点手段不可了。 *** 第二天一早，借了西平郡的府衙，换了正式官服的婉贞带着下属大小官员、侍卫和府衙衙役十几人升堂审案。代理幕将梁振业一旁陪同听案。 “带孙星。” 不一会儿，五花大绑的杂役孙星就被押了上来。 孙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是西平郡的一市井少年，给东家做做长工，西家干干零活什么的。没什么特别的长处，平素就爱插科打诨，脾气倒是好。这回大军到来，不少人家躲避战乱都搬走了，店铺什么也都关了，孙星没处可去，见军营里征壮丁，他却又嫌当兵太苦，便请求做个杂役。军中正好也缺人，便安排了他伺候老帅的起居。 这孙星昨晚在黑漆漆的牢房里过了一夜，此时又见到这般架势，早吓得魂不附体，未等被问就连连说道：“大人饶命，大人慈悲！小的是清白的啊！” “私盗贵重军需，孙星你可知罪？”婉贞开了口。 “小的冤枉，这是嫁祸，是栽赃！小的家虽穷，可从不手短！小的确实从来没有拿过那些东西，见也是昨天第一见到！” “哦？不是你做的那会是谁？能进那个帐篷的，只有你跟张恒。” 梁振业在一旁听得，心道：演得还很像，明明就是你栽赃给人家的…… “这个，小的没有亲眼看到张恒去偷东西，是不是他也不知道。不过真的跟小的无关啊。” 孙星并没有顺水推舟，将罪名都推给张恒，看来品行不坏，不是信口开河之人。“这么说，你最近又没有察觉到张恒或是你们周围其他人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出了这种事，不管是谁，总会露点蛛丝马迹吧？你老实招来。”婉贞不露声色，算是循循善诱。 “这个……小的、小的也没看到什么……”明显的顾虑一下，孙星低头说道。 这个“也”字颇为耐人寻味啊。“不拘什么，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或是和什么人传过话，都可以说出来。” “小的，小的不知道啊。” 婉贞有些不耐烦了。看来不来点硬的，这家伙是不打算开口了。 “真的不知道？”婉贞兴意阑珊地开口。 “小的愚钝……确实不曾……” “啪”的一声惊堂木，婉贞喝道；“不识好歹！给我用刑！” 衙役迅速行动，孙星一下子脸色刷白，方才软磨硬泡的口气顿时没了，十分惶恐地喊着“大人饶命！大人且再容小的想一想”。婉贞面色不改地挥挥手，早有衙役将刑具抬了出来。 抬出来的两件夹棍，前面的小一点，是夹手的，后面的大一些、粗一些，是夹脚踝的。这两个夹棍看起来锈迹斑斑，十分陈旧，大概很久没用过了。那位江郡守治下的西平郡还是挺太平的么。 婉贞略一皱眉，道：“谁让你们用这个的？” 衙役们一愣，被拖走的孙星也愣了一下，半句“大人饶命”卡在嘴边没喊完。 “这种吓唬小孩的东西，你们也好搬上来？就没有什么更痛快，更利索的家伙了吗？”婉贞续道，“这些东西用了半天也不过就是听一些鬼哭狼嚎，浪费本官的时间。换！” 衙役们傻眼了。这夹棍都不算是大刑具，还能有什么？灌辣椒水？烙铁？这、这是府衙啊又不是什么魔窟地牢，哪有那么多折磨人的东西。 “大人，”一个中年衙役有些迟疑，“要打板子吗？” 婉贞心想，我这铁血冷面的名声，今天定是要传出去了，演就演得像一点，达到目的才是真的。于是不耐烦道：“你们就只会这点东西吗？亏你们郡守还是读书人，眼界怎可如此狭小？殷商的炮烙可晓得？罢了，先从最简单的‘披麻戴孝’开始吧。”这些都是婉贞从那些野史异志上看到的，当时虽然觉得恐怖恶心，没想到今天还真用上了。所谓“披麻戴孝”是有名的酷刑之一，将加了药物、熬得有些溶了的动物rou皮，guntang的一条一条贴在背上，这已经够要命了，更折磨的是，待这些皮条渐渐冷却下来，已经和人的rou皮粘到一起了，再猛地撕下。那可就真是“撕层皮下来”。再硬挺的汉子也早就晕过去了。 婉贞轻描淡写的将过程讲给下面的人听，并说道：“东西好准备，你们收拾去吧，本官可以先跟梁将军喝两盏茶等着。总比在打了半天鬼哭狼嚎还不肯交待的好。” 此言一出，不光是下人，连梁振业都听得冷汗直冒。这还喝茶呢？他回头看看李宛的神情，心想，若不是我事先知道他的计划，只怕此时也会觉得这位艳若桃李的美少年，其实是个阴狠毒辣的小魔头。 下面跪的孙兴已经抖如糠秕，听了这些话几乎背气过去。他此时再不敢拿腔作调糊弄这位看似年轻文弱的李大人。孙星费力地开口说道：“小的确实想起一些事，大人要问什么，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婉贞微笑道：“这不结了，何苦费这么多事？不过你若是没说真话，本官可就有时间去准备炮烙的刑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