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光明圣子的签章
樱雪将那把比他人还高的竖琴直接丢给了乐师，人类的世界，真的很复杂，也很没劲。 他能感受到，在这个大殿上，有那么多人坐着他们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情。就连这个国度最高贵的女王，都必须为了一些东西去妥协，去迎合。 究竟是什么时候，连暗精灵王室都活得这么憋屈了？ 好像还是为了人类，很有趣，真的很有趣。他是月光精灵族的王，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就算他的族人明知道很不妥，都会无条件听从。 刚刚赶来的那两个，一个是暗精灵，一个是带有魔兽血统的人类。毫无疑问，这个暗精灵更强大，也更擅于伪装，但在他面前，依旧无所遁形。 他的精神攻击，几乎让所有人的记忆都缺失了一块，不得不说，他很强大。可是，想要消除他的记忆，还远远不够。 但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慢慢地回到自己的位子，玩味地看着云璃和千代。 他有把握，这里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够看透他，当然，这两位猜都能猜出来。更奇怪的是，那个躲在暗处的暗精灵并没有消除他们的记忆。 这让他很难理解。 不过，这不需要理解，他来人类世界，原本就是为了看看，看看人类的处事方式，看看人类为什么会从最弱走到最强。 他们所凭借的究竟是什么？这是他一直想要探寻的东西，其它的。都不重要。 “这一次是运气好，下一次……千万不要这样冒险。王，这样会对你很不利……”等千代完全取得身体的cao控权之后，忍不住叹气。 他知道，樱雪一直都在密切关注他，哪怕他根本没有看到，他只需要在心里想出这句话，樱雪就一定能够听到。 “对我很不利？我现在已经出了格兰森林，防御塔下的禁制已经对我没用，只要我想。随时可以带你们走。”这是樱雪绝对的自信。至少在这片大陆，就算是七大神殿的大祭司，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虽然很懒，族人也从来不会要求他去苦修。但他是自然的宠儿。就算只弹弹竖琴唱唱歌。实力自然会提升。 更重要的是，他把竖琴的攻击力演绎到了极致，可以做到无形。无声，无息。他的弓，他的箭，还有他已经藏起来的那根银丝，生命女神留下的头发，都是他骄傲的资本。 他不是人类，他不需要隐藏自己的骄傲。 “王，你原本可以过得很自由，很自在，为什么非要来人类的世界？污染，对于月光精灵来说是最可怕的东西，无论何时，希望你都能做到，不忘初心。” 千代原本想要告诉他，在这片大陆，还有几位可能比他更强大。 首先，便是弑魂，他活的时间比樱雪更长，也早已在万年前成名，他是远古时期除了光明大帝以外，最强大的人物。 还有兽人族的先知伦奇，他的力量很诡异，说不定能感知到樱雪已经逃离了格兰森林。 现在在人类中，最强大的反而是土神殿的大祭司，如果他在场，应该也能感知到樱雪。 总之，有太多不确定的东西，这让千代很不安。他不知道借助永昼之轮把樱雪带出格兰森林，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这是跟樱雪做交易时，唯一让他心动的条件。 他是王，他所追求的东西不多，但也有他的执念，他恨透了那个牢笼一般的格兰森林，也恨透了所谓的月光精灵圣地。 “我当然不会忘，我说过，我会找到生命之树。”樱雪轻轻地哼了一声。 “可是……你为什么非要跟着她？” “她是我稍微熟悉一点的人类，我好歹也救过她几次，她也不至于恩将仇报。” 就在樱雪和千代正在交谈的时候，西大陆的使节，已经到了。 暗香的脸色很难看，云幂的脸色也很难看，而其它三大家族的族长都面面相觑，沧澜看向云璃的眼神更是充满同情。 现在的云家，进退两难。 眼看云璃就要被暗香女王赐婚，卡伦皇帝却手持婚书，理直气壮地破坏了好事。现在西大陆的使节到来，云璃又怎能拒绝？ 从来都没有人问过，她本人愿不愿意，甚至在她的成人礼上，都没人敢邀请她跳舞。 转念想想，她的女儿为了逃避一些东西，此刻还在天空之城，连成人礼的仪式都不曾举办，她的心突然有些乱。 她宁愿女儿在天空之城，也不愿看她面临云璃这样艰难的处境。 西大陆的使者的使者一到，先是恭恭敬敬地对着暗黑大祭司行了最隆重的礼仪，接着就拿出温莎皇帝签章的文书，就像卡伦皇帝拿出婚书那样。 只是，他的态度更加谨慎，简要地说明来意之后，他又根据东大陆的礼仪献上了聘礼，和一枚精心打造的求婚戒指。 云璃安安静静地听完了使者的话，大殿里也诡异地安静了。 “这件事，凯兰华皇子知道吗？”云璃大致推算了一下，那位还在内院进修的皇子现在应该还在天空之城，他是四长老方向的徒弟，也同样是一位绝世天才。 一般来说，天才，最明显的弱点就是骄傲，更何况他还是比尔马克帝国唯一的皇子，毫无疑问，他还会是皇位的继承者。 云璃记得，这位皇子一心只追求魔法的真谛，元素的奥义，契约的力量，就连皇位和帝国继承资格都没放在眼里，更不会愿意被一纸婚书拖累。 “这是陛下的意思。”使者虽然说得很简单，但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看向云璃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 这位使者，卖的不是紫荆公爵的面子，也不是暗香女王的面子，而是因为暗黑大祭司在场，他的态度才会这样谦卑。 但是，他根本没有注重外交的艺术，更深层次的意思，就是他并没有将暗閔国放在眼里。 只要是陛下的命令就够了，不用经过谁的同意，就连凯兰华皇子本人也不用同意。所以。你紫荆公爵也不能拒绝。 “如果我说——”云璃突然提高了声调。她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什么暗閔国，什么东大陆，这些她永远都别想指望靠得住的东西。她为什么要为它去牺牲！ 去你的紫荆公爵！这个头衔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我代表暗閔国。代表紫荆公爵——接受凯兰华皇子的求婚！”云璃的话还没说出口。她的咽喉就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 她喊不出来，就连刚说出的最后一个字，她都拉得很长。就好像是她在故意犹豫。 云璃不可思议地瞪着暗香，她的眼神很平静，也很无奈，她的脸，更是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疲态。 她在挣扎，她在权衡，她在为这个国家考虑，在为东大陆考虑。 “不要反抗，事情会有转机。”暗香的声音在云璃的脑海中响起，“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他们不仅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不管做什么，都要让舆论倾向于我们。” 云璃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暗香到底是怎样想的。东西大陆开战在所难免，她现在这样委曲求全，有用吗？ 她重生以来，最想要的，就是主宰自己的命运，守护住前世失去的东西。 可是，在她的成人礼上，都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 原来，她前世的自由，前世的无牵无挂也是有代价的。现在，云家还在，只要有了自己在乎的东西，她行事就不可能像从前那样随意而为。 稍不留意，整个云家就要为她陪葬。 夜宇还躲在暗处，就算她有移动城堡，云家也有传送法阵，他们也逃不了。 能威胁到她的，也只有云家而已。 她很想像前世那样，直接喊出来：“我不嫁！” 但她喊不出来，不仅仅是因为暗香的法术，还因为目前这混乱的局势。 她很看不起做事犹豫不决的人，她没有犹豫不决，她现在清楚地知道，她不能拒绝，她必须学会接受她前世都没有接受过的东西。 就是隐忍。 她以为，这个词不会出现在她的词典里，可现在，她做到了。这是真正的成长，终于，她向这个世界低头了。 但，这只是暂时的！ 使节微微一笑，又递上了婚书，在上面添上了云璃的名字，上面已经有比尔马克帝国的印章，温莎皇帝的亲笔签名，以及他的私章。 或许是绝对的自信，或许是因为绝对的重视，又有可能是为了方便毁约，他并没有请大祭司来证婚。 甚至，连凯兰华皇子本人都没到场。 这是对云璃的侮辱，真正的订婚典礼，应该有未婚夫亲自为她戴上戒指，神殿的人为他们见证。 就连奴隶要成婚，都会选择一位没有神职的神殿人员作为见证人，由男奴隶亲自给女奴隶戴上苎麻草的编制的戒指。 像两国联姻这种大事，为了显示诚意，至少会请一位大祭司作为见证。 云幂的目光里只有深深的失望，而云清，更是握紧了拳头，他们都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他们的女王。 他们在期待女王开口。 如果非要让云璃远嫁西大陆，至少，让她的婚书上，有暗黑大祭司的亲笔签名，他就在这里。 暗黑大祭司，就在离婚书不到三步的距离。 云璃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压力，她已经决定，只要今晚一过，她就放弃暗黑城主，放弃公爵的爵位！ 不为其它，她不想干了！就这么简单。 婚书谁来证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不知道，但她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值得伤心的事。 没有神职人员证婚，是对她的侮辱，她不是不懂，但她根本没想过要履行婚约的义务，就更不会在乎这个！ 换作一般的少女，说不定会当场哭闹，这是一片全民信仰神的大陆，过了今晚，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会变。 但她不在乎，她曾经是大陆公敌，经受了那么多，她从不认为别人多看她两眼就能给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等一等——”就在最后关头，一直沉默地千代突然喊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去，待看清声音的源头，整个大殿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你们忘了一件事——”千代郑重地站了起来，走到大殿中央，对暗黑神殿大祭司微微鞠了一个躬。 又转过头，他一本正经地说：“这卷婚书上面，没有神职人员的签章，我这里有笔也有魔法药水，刚好带了光明神殿的圣章，我代表大祭司为紫荆公爵和凯兰华皇子证婚。” 为我证婚？ 谁要你证婚！ 云璃没有想到，最后为她鸣不平的人，会是他！ 她现在说不出话，她身边的云瑛和乔维娜也说不出话，她们不能反抗什么，不能为她做什么。 她的朋友，也没有在关键时刻为她出头，她不伤心，在这样的场合下，都要考虑大局，就算想说什么，也会被躲在暗处的强者压下来。 有些事，不能想太多，也不能太计较。 重生以来，她想象过千代会再次和她反目成仇，想象过千代会再次放逐她，但从来没有想象过——千代会为她做证婚人！ 她该感动的。 他做了他所能做的，他阻止不了婚约的缔结，至少，让她的婚书上有神职人员的签章，让她不至于被耻笑。可是，那张有他名字的婚书，看起来为什么会是那么刺眼？她宁愿什么都没有！ “这卷婚书，就交由紫荆公爵自行保管。” 云璃的心已经凉透，她不想再为暗香做什么，她从来都没有这么无力过。 暗香想让她嫁暗夜铭，她就得顺从。 温莎皇帝逼她嫁给凯兰华皇子，她要反抗，暗香不许她反抗，她也就必须顺从。 她的实力不够，暗处躲着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至少，凯瑟琳学院有六位长老，他们如果整齐出动，她又拿什么去反抗？ 她眼角的余光瞟向了樱雪，能够救她的，也就只有他而已。而樱雪只是睁大了他的眼睛，静静地看这些人类所演绎的一切。 明争，暗斗。他不懂，但他在看，他想，或许看多了，就懂了。 “等等——！”就在这时，大殿外面又传来了一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