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吃嗟食
看见小葵身后的章六，笑容僵在纪春琳的脸上。 小葵象是没看到纪春琳的表情，笑着向她道：“前晚，姑娘走得急，连替换衣裳都没顾得上拿，这两天mama一直唠叨此事，今天得了空，特意收拾了让小葵给姑娘送来。”她说完，板着脸向章六冷冷说道：“你把东西放下，到外面等我，我和姑娘说几句话。” 章六走进来，将包裹放在石桌上，转身走出院子。 龚文彰走上前，站到纪春琳的身后，两人弄不知道小葵这唱得是哪一出，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 依龚文彰的脾气，是想让小葵将衣服带回去。纪春琳从龚文彰的表情中看出他的想法，连忙偷偷摇头阻止。一来，她不想驳了小葵的面子，二来，她也想听听小葵要和自己说什么。 龚文彰对纪春琳的劝阻非常不满意，但是两个人现在正在非常时期，他不想违背她的意思再次吵起来。不爽地拂袖出去，从始至终龚文彰没有正眼看小葵一下。 小葵一直恭敬地垂着眼，直到龚文彰经过她身边，才行了个礼，除此之外一点多余的动作表情都没有。 纪春琳暗暗感叹，如果不是听小葵亲口表白，真看不出来她对龚文彰的情愫。 “请坐。”纪春琳招呼小葵坐下。 此时，小红收拾干净厨房走出来，看见小葵，一肚子火往上喷，冲过来笑道：“哟，这不是小葵jiejie么，今天怎么有空...” “小红，倒杯茶过来。”纪春琳连忙叫住她。 “姑娘！”小红噘起嘴，对纪春琳的阻止十分不满。 纪春琳提高了声音，“快去！” 小红嘟囔着去了，过一会端着茶过来，纪春琳问：“陈伯呢，是不是又到菜园子里去了？你去帮帮他。” 小红不高兴地拿眼翻着小葵，终于还是去了。 小葵接过茶放在桌上，趁纪春琳和小红说话的机会四下打量，院子不大，收拾得很干净，只是空气里隐隐浮着一种农田主料的味道。 支开了小红，纪春琳正准备询问小葵的来意，却听到有人叫门，连忙出去一看，一个穿灰色杂役衣服的男人正站在门口。 “你找谁？”纪春琳的话还没问完，男人象是吓了一跳，倒退了两步，惊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哈!”蹲在一旁的章六忍不住笑出声。 纪春琳的面子绷不住了，骂道：“怎么说话呢，你才是东西呢!” 被纪春琳一骂，那人醒过神，问道：“请问龚公子在家吗？我家少爷找他。” 听到是龚文彰的朋友，纪春琳不好再发火，道：“他刚刚出门，你跑几步，兴许还能追上。” 林家仆人听了，连忙追下去。 自己真的就这么可怕？纪春琳看着林家仆人的背影郁闷地叹气。她准备关门，一眼瞟见蹲坐在一旁的章六。后者正怡然地用草根剔着牙齿，感觉到纪春琳在看他，章六抬头，懒洋洋地回视了她一眼，继续剔着。轻慢的态度让纪春琳暗暗捏紧拳头，如果不是怕打不过他，她真想冲过去狠狠踢他两脚。 狠狠地关上门，纪春琳走回石桌坐下。 小葵捂着鼻子，皱着眉问道：“这院子里什么味？” “什么味？”纪春琳闻了闻，没发觉空气里有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异味。 “你鼻子有问题吧，这么臭都闻不到？”小葵厌恶地说。 纪春琳再仔细地一闻，院子果然有一股淡淡的农家主料的味道。也许是住得久了，习惯了，要不是小葵此时提出来，纪春琳还真没有发觉。想想也是，这院子后面是茅房，旁边是菜园，有这种味道不稀奇。经过陈大的精心处理，味道已经很淡了，根本不至于让人如此难以忍受。纪春琳盯着小葵，她表现出那么厌恶的模样，是在谴责自己，因为替她赎身，才让龚文彰住到这种地方吧？ 对龚文彰散尽家财替自己赎身一事，纪春琳始终抱着十二万分的歉意，所以她没有理会小葵的挑衅，问道：“你过来做什么？” 小葵没有回答纪春琳的话，反问道：“姑娘现在叫什么名字？” “纪春琳。”纪春琳说。 “最好连春字也改了。”小葵的声音不大，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轮不到你在我面前指手划脚，纪春琳斜眼瞅着小葵，心里说。 小葵从纪春琳的眼神看出她的不痛快，想想也是，换做任何一个女人，发现其它的女人比自己更了解坚信自己的男人，都不会高兴的起来。小葵得意地想着，决定放纪春琳一马，将桌上的包裹向纪春琳一推，“这里面是你从前穿过的旧衣裳，好好收着，省得另外花钱去买。”她特意在‘钱’字上加重读音，同时向纪春琳眨眼暗示，包裹里并不仅仅只是些旧衣裳。 “你还是拿回去吧，我既然离了那里，便不会再要那里的东西。”纪春琳将包裹推回去。 小葵气得压低声音，道：“那东西不是给你的!” “我知道。可是，我不知自己还能在这里住多长时间，怎么能代替他收下你的东西。”纪春琳道。 “你要走？去哪？”小葵愕然。 “我这个样子还配得上他吗？难道你认为我不应该离开？”纪春琳反问。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小葵拼命压制住怒气，瞪着纪春琳低声吼道：“你知不知道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便要大考了，你这个时候闹着要走，你要他怎么专心学业？你已经弄得他家财散尽了，好容易有这样一个翻身的机会，你还要闹得他不得安宁，你说，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他，为什么一点都不替他着想？” 纪春琳目瞪口呆地张着嘴，小葵骂得对，她只想到自己的处境艰难，没想到现在正是龚文彰需要静心准备考试的时刻，自己这个时候和他闹，万一真耽误了他的学业，自己的罪过可就难以弥补了。 见纪春琳陷入沉思，小葵将包裹再次向她一推，“拿着，这段时间好好地给他补补身子，再做几件体面衣裳。下次我得了机会，再给你把路费拿来。” 纪春琳平静地将包裹推回去，“我不能要。没办法向他解释这东西的来路。” “你不告诉他，不就行了。”小葵急忙道。 纪春琳看着小葵，“文书上写明我是净身出户，虽然我告诉他，我偷拿了几个戒指，可他赶考需要的费用不是变卖那几个戒指就能凑得出来的，对不对？”其实纪春琳并不知道龚文彰进京需要多少钱，但小葵表示会不断地送钱过来，证明在她的心里，那几个戒指远远不够用。 小葵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点头。 “那几个戒指是你待他的情谊，我会变卖了，慢慢补贴到他的身上，其它的东西请你不要再拿来了，他不会接受。”纪春琳冷静地说。 “你可以去找点事做，假装是你赚得的钱，那他就不会知道了。”小葵竭尽全力劝说。 难道说恋爱真的会蒙蔽人的眼睛，让人智力下降？纪春琳嘲弄地看着小葵，“你以为他是傻瓜吗？我这个样子能找到什么赚钱的工作？”她当然不会告诉小葵，自己写艳情文的事。 看着纪春琳丑得吓人的脸，小葵无言以对，沉默了半天，问道：“你的意思是，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将东西收下？” 纪春琳坚定地摇头，她不想接受小葵的施舍。如果不是对未来充满畏惧，连那一包金戒指，纪春琳都想还给她。 “这样东西，你不会不要吧？”小葵从袖子里抽出一支扁形的金色长钗，“这是龚公子送你的定情信物，我特意找mama要来。” 这是龚文彰送春燕的定情信物？这却不能拒绝，纪春琳心情沉重地接过来，道：“谢谢你。”她定睛细看，镂空的钗头里面卡着一个米粒大小的半圆小球。 小葵抓住包裹，恨恨地提起来，“那么，就此别过，永不再见。”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纪春琳站起身，送客，同时在心里说，当我攒够了钱，会去找你的。 “等等!”走到门口，纪春琳忽然想到件事，叫起来：“你知不知道，他为赎我，总共花了多少银子？”那天龚文彰给她看契书，她只看到了李mama买小春燕花了五两银子，没有看文书背面的文字，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价银子到底是多少钱。 小葵回头，冷冷地说道：“八百两。” 八百两？！！纪春琳惊得倒退一步，觉得胸口仿佛被重石压住，闷得喘不过气来。 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物价水平，纪春琳深深明白八百两银子意味着什么。她原本想慢慢地攒钱，凑够了本金再做点小生意，没想到自己欠下的是这样一笔巨款，这么钱，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赚得到手？ 纪春琳正想着，小红从菜园子里跑出来，问道：“姑娘，她来做什么？” 被小红提醒，纪春琳看向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葵已经走了。纪春琳闷闷地回到石桌旁坐下，问道：“陈伯呢？” 小红答道：“园子里还有个门可以通到街上，他挑菜到街上去卖去了，林公子同意陈伯将卖得的菜钱贴给公子。这件事，公子不知道，姑娘别说漏了嘴就行。” 那林金植对龚文彰真不错，不管给地方住，派人照顾他，还暗暗贴钱给他。纪春琳想着，忽然心里有了主意，也许自己可以从林金植的身上赚到第一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