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相信你,叹息后我要求自己
出了门,龚文彰不知道往哪里去,往日有什么烦心事,他便和林金植说会话,可今天带着纪春琳卖了文后,他没脸再去林家,朝另一个方向走。还没走多远,有人从后面追上来,叫道:“龚少爷,我家少爷找您,请您过去一趟。” 龚文彰无奈地站住,躲也不是办法,只能随他一起去。 书房内,林金植正拿着《戏花》看得津津有味,听到门外禀报,连忙将书放在一旁,迎上来。 见过礼,两个人坐下,龚文彰目光一扫,不出意外地看到桌上的《戏花》。 林金植看着龚文彰,看到他看见桌上书时的黯然,忍不住问道:“这书是谁写的?” 叹了口气,龚文彰不作声,脸色更加阴沉。 林金植惊讶地瞪起了眼睛,虽然猜到答案,他却完全不能相信,春燕会写出这样的东西。身子前倾,林金植急切地问道:“怎么会这样?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青楼出来的人,写出这样的东西,不是很自然的事吗?”龚文彰用纪春琳的原话回答。 他的语气是心疼而不是鄙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林金植想了想,问道:“她写这本书是不是故意惹你生气?要你将她赶出去?” 龚文彰摇头,“不是,她是真的想卖文赚钱,存点钱后,再做点生意。” “她还要做生意?!”林金植更加惊讶,完全不能想象当初那个视金钱为糞土,最瞧不起商人的女子居然想去做生意。 “她说她不想依靠任何人,自己活下去。”龚文彰说。 林金植彻底傻了,“这是什么话?你为她散尽家产,她居然要弃你而去?”果然是****无情,将人利用完便一脚踢开! 龚文彰摇头,“她说她会想办法将赎身银子还给我。” “开什么玩笑!”林金植冷笑,“你不是说她的脸已经毁了吗?长成那个模样,还会有男人为她花钱?”说着,林金植的声音低下来,疑惑地问道:“她那么说,其实还是觉得配不上你,想逼你把她赶出去吧?”好好抓紧龚文彰的心,避免被抛弃才是正常的做法,她却反其道行之,这玩得是欲擒故纵吧?虽然不喜欢龚文彰为春燕不顾一切地付出,林金植更不想看到龚文彰一时冲动将她赶出去后,马上后悔,再百般哀求,接她回来。 见龚文彰陷入沉思,林金植端起茶盏,用盖子轻轻拂开水面上的茶叶,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说:“看来她还是不够了解你,或者说,她并不象你那样坚定,一无反顾。” “不,她不是试探,而是真的不想再和我有任何的瓜葛。”龚文彰的话很缓慢,显然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出来。 “那她现在何处?已经离开你那里了吗?”林金植不信。 龚文彰摇头,“还在我那里,我不许她走。” 林金植冷笑,“你不许她走,她便不走,这就是想离开你的表现?” “昨天,我将她的身契当着她的面撕了...” “什么?”林金植跳起来,逼到龚文彰的面前,“你刚才说什么?” 早料到林金植会是这样的反应,龚文彰淡然重复,“我将她的身契当着她的面撕了。” “你!你...”林金植无话可说,这确实是龚文彰能做出的事,他怒极反笑,说:“既然要撕,你就该在拿到契书时直接撕了砸在那老鸨的脸上,那才叫痛快!” 龚文彰想了想,笑道:“没错,确实应该象你说的那样。” “你!”林金植气得一屁股坐下,喝了一大口水,将茶叶狠狠地吐在地上。 看着林金植生气的模样,龚文彰觉得心情好受了一些,端起茶慢慢地喝。 “刚才说到哪了?”林金植气完了,问,他没办法不关心龚文彰。 “我说我将她的契书撕了,然后告诉她,她要是走了,说明她说要还钱的话是假话,所以她才没有走。”龚文彰回答。 林金植摇头,这两冤家之间的事不是外人能看得懂得。重新整理了下思路,他问:“你说她写那样的东西不是故意惹你生气,难道她身边就没带点珠宝首饰?她那些打赏,随随便便卖几件出去,不是比写这种东西体面得多,得到的钱也会多很多么?” “身契上写明是净身出户,她那些东西一件都没带出来,”龚文彰的话再次让林金植瞪圆了眼睛,龚文彰只做没看到,继续道:“她倒是偷拿了几个戒指,给我,我没有要。” “她是明知道你不会要,才那么做的。”林金植恨恨地说。 “啊!”龚文彰忽然跳起来,吓了林金植一跳,“我才想起来,我把那荷包扔在地上,然后抱着她回家了。” 林金植气得摇头,转过头,不想理他了。 不过就是几个破戒指,龚文彰略一想便淡然了,坐下端起茶慢慢地喝。 “她想摆脱你,你呢?会放手吗?”林金植随口问道。 “不知道,”龚文彰的声音很茫然,“我发现她好象和我以前认识的那个春燕不一样了。” 林金植再次震惊,虽然他希望龚文彰能和春燕分手,却也明白龚文彰对春燕的情谊绝不可能轻易改变,所以龚文彰的茫然,比他当初变卖家产筹钱更让林金植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不一样了?”林金植感兴趣地追问。
“她变得斤斤计较,买东西挑三拣四,不象以前那样爽快了。”龚文彰道。 对此林金植倒是能理解,冷笑道:“以前花的是别人的钱,她当然不会心疼,现在花的可是自己的钱!再说,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万一你对她没兴趣了,将她赶出去,不留点钱在手上,该怎么办呢?” 是这样吗?龚文彰想了想,摇头,“不是你说的那样,可能没钱也是一个原因,可我瞧她似乎很喜欢和人讨价还价的过程,明明很喜欢一样东西,偏偏挑出一堆毛病,要老板给她少价。她那样全神贯注,我想就算她有钱,也一样会那样做,和有没有钱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 林金植摇头,虽然他偶尔也会参与家里的生意,却最讨厌买东西的人和自己讨价还价,他不能理解讨价还价有什么乐趣可言。 想到今天在集市上的事,龚文彰痛苦地说道:“我发现我并不如自己想像的那么了解她。每次相见都太短暂,她给我看到的都是我想看的东西,她真正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却并不了解。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全然不知。所以我想,尽自己的能力帮助她,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既然想看清她的真面目,为什么不索性将她赶出去?人往往要到了绝境才会暴露出真实的本性。”林金植冷冷地建议,瞧龚文彰盯着自己使劲地摇头,叹息道:“你还是舍不得。你真的就那么喜欢她?她变成这样仍然喜欢?” 龚文彰默然,纪春琳今天的表现让龚文彰发现自己需要时间,重新认识了解她。但他也相信,即使她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不足,她的本性仍然是好的。 沉默了一会,龚文彰问道:“义父知道了吗?” 想到父亲气得暴跳如雷,将书狠狠摔到自己面前,林金植摇头,“还不知道。” 龚文彰点点头,“那就不要告诉他了,省得气着他老人家了。” 林金植叹息着,摇头,道:“你和她怎么闹,我不管,你千万记着好好准备考试,龚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别因小失大。” 龚文彰点头,认真地说:“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得到功名。如果我有功名在身,衣食无忧,想必她也不至于急切地需要钱吧?” 林金植摇头,对龚文彰的痴迷不抱任何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