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阳佳节时，部队解除隔离，而那日，楼上的小亮因在公交车上勇斗歹徒身负重伤，被部队授予二等功，他的mama心疼儿子，哭道：“你拿命玩，想到老娘没有？”，小亮被绷带裹紧的头，只剩下的嘴巴、眼睛笑眯眯地说：“好事！妈，哭啥！”，很多战士羡慕不已，“小亮真走运！这立功的机会我们咋遇不到？”，我张大嘴巴听着他们的怪论，对军人更深入了解一层，战士，生而为战！荣誉重于生命。 春节，四喜留队值班，我母子第一次在部队过年，也是第一次接受部队首长的慰问，晚上，礼炮放后，机关食堂的大厅里热闹异常，所有留队人员都在这里会餐，十几张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品，晚宴开始前，政委讲话，他先是总结部队一年的成绩，什么拓了多少荒山，绿化多少植被，做了多少大规模军事演习，搞了什么军事科技攻关等等，然后是祝福来年，最后，他走到我们军嫂桌前说：“你们要向刘嫂学习，爱丈夫，爱部队，我送一幅对联给你们，上联是：随军、随党、随丈夫，携手铸诚信如鼎，下联是：爱国、爱家、爱老幼，同心织和谐似锦，横批是：夫唱夫和。” “这不成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吗？还有男女平等没有？”说话的是名唤甜心，她来部队度蜜月，她丈夫是机关食堂司务长，叫长生。 “男女什么时候都不可能平能。”陪同政委的一个政工干事说。 “中国妇女早已解放，解放我们的你们竞有这样的想法？”我说，政委听后却朗声笑道：“这个争论是永久的历史话题，辩不清楚，留待以后，今晚好好吃菜，开心过年！” 四喜在大年三十夜，值班站岗，这也是部队惯例，平时都是战士站岗，过年时干部替代战士，体现军队的爱兵思想传统。 过了年，部队领导把安置随军家属一事提到重要的工作日程上来，四喜回家，迫不及待地对我说：“亚可，你不一定能报上名。” “不是已够条件了吗？” “够条件的人太多，地方就业市场不乐观，每年的大学毕生找工作都是问题，况且，这些嫂子们，大多数文化程度不高，年龄又大，地方单位不愿接受。” “我也是大学毕业，有技术，有专业，和那些嫂子不一样。” “可我的级别没有她们的丈夫高，安置是按这个排名次的。”，四喜说的是实情，部队是严格的等级分明制度。 “看以后情形再说吧。”我反安慰起四喜，他一筹莫展，我渴望有一份好的工作，原单位的破产，我几年的失业，一直是我心中的痛，这样的就业机会，我不会放过。 几天后，刘嫂兴冲冲地告诉我：“亚可，没想到我排名第一，是那优秀军嫂的奖牌起的作用。 “应该的。”但我讲这话时，心里却是酸酸的感受，很无力。 为了这个安置，部队和地方政府的来往比原来密切了，虽然安置是国家援军的政策，可主动权在地方政府手里，人家拥不拥你，安不安你，都是有一堆正当的理由，部队领导心知肚明，为了部队和谐，战友情谊，他们不得不放松他们一贯绷紧的严肃的面孔，软下他们用来喊口令的高亢声音，低下他们挺直的腰板和高傲的头，去和地方官爷们商谈。 由于人数太多，部队领导决定分批解决，我被列在最后一名。 直到五月底，费尽周折，第一批总算被安排好，因为单位在距离驻地市区几十里外的市里，所以，刘嫂上了一个星期的班才回来，我忙去看她，问情况，谁知她叫苦不迭，“被分到一个纯净水厂里，每天下车间扛水，还要上夜班。”，她说着撸开肩膀给我瞧，那里被压得红肿青紫。 “开多少工资？” “说是五百元一月，也就是地方低保水平，唉！还不如待在服务社。”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服务社不是长久生计，在地方有个单位是为今后长远打算。”我劝慰刘嫂。 “我也是这么想的，再苦也比过去在老家干农活强，我不怨。”，她宽厚地冲我笑道，我突地想起《莲花经》中一句“佛于大众中，说我尝作佛”，可说刘嫂的心境。 晚上，我告诉四喜刘嫂的情况，四喜淡淡地说：“刘嫂那工作，还是科长拿出二个月工资请地方领导吃饭后才争取到的，现在有好几位嫂子只是挂个单位，根本不给活干。” “上面有政府的命令，下面的单位也敢抵抗？” “你没听说上面有政策，下面有对策？”，听这话我不免对自已未来的安置担忧。 第二批的安置还没弄好，部队又开始为配合国内国际形势，进行了大规模军事演练，世界不太平，维和部队一批又一批开出，恐怖分子活动猖獗，部队丝毫不敢懈怠。 我的儿子这时在学走路，看着他不稳的步子，听着他稚气的儿歌，我的心里充满幸福，虽然四喜不在身边，但我的日子充实而快乐，不再孤单。 孩子，你给予mama最深的人生启迪 在你如海般清澈的眸子里 我的忧郁变成烟去飘去 使浮躁的内心沉稳 狭隘的胸怀开阔 你‘呀呀’的语录是世间妙音 你歪歪扭扭的步履铿镪有力 这是全人类的追求 让地球的未来向善向美 没有战争恐怖 当你长大时 不再是用机枪武器为人类造福 甜心哭着跑来，叫我去卫生所帮忙，说长生演习途中，累得昏倒，被拉回来，卫生所人手不够，“大热天，真是糟罪”，甜心怀孕了，凸着肚子，喘着粗气，我把孩子交给一位军属老太太，火火地赶到卫生所，卫生所只有一个跟着长生回来的军医，和留守的一位军护，我连忙帮他们烧水、煮针、洗毛巾，甜心只在旁边淌眼泪，埋怨道：“这不是玩命吗！演习带那么多炊具干吗？放在车上不就行了，还要背在身上！” “这是演习规则，不带炊具，我们吃什么？”，军医给甜心解释，长生醒过来，气力仍不足“唉哟！浑身酸痛。” “你活该！谁让你大学毕业非要来部队，放着那么好的单位你不去，害着我陪你在这山沟里与世几乎隔绝，你以为你是刚筋铁骨呀，就那么容易炼？！”，看长生醒来，甜心止住泪，慎怪道，我们也舒了一口气。 又是一年八一节，部队的安置工作迟迟难以进展，地方领导来部队慰问，政委强压着怨气说：“我们也不愿给地方增加负担，我们是想让这些嫂子们为国家建设贡献一些力量，发一份光热，为不宽裕的军费减少些开支，你们真拥军，就在这方面做些实事，才是真为部队建设出了力。” 晚上四喜说：“亚可，首长说让各人发挥一些主动性，联系地方单位，部队和地方领导再出面协调，这样的安置方案较可行。” “也就是说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有地方关系，谁就有单位接收，否则，只能白等？这叫什么政策安置！不和走后门，拉关系，找工作一样吗？” “现在事情都是这样！” 以后，不知四喜是如何跑关系，但他给我母子的生活费越来越少，甚至于不够简单的开支，每回到家，谈到我的安置，都怨声载道，眉头紧锁，我的心里也如铅压一样地重，好几次想放弃这个就业机会，但都不舍。 家中的积蓄成了负数，时间耗到年尾，终于能见到四喜的笑脸，“亚可，你终于可以上班了！” “什么单位？” “ｘｘ局” 经验告诉我，即是局机关，定是行政事业单位，捧的是铁饭碗，而刘嫂是企业，仅仅是个磁饭碗，我刹时觉得时来运转，春风得意不次于当年金榜题名，曾经的心酸、抱怨、付出都烟消云散，动情地拉过四喜的手，“从你的掌纹里看见我的家，从你那许诺的微笑里看见我的命运，从你的明眸的幽暗里看见我的庇护所。”，我想起了这诗句来表达感受。 人坠落悬崖是什么样的情绪，就可大致理解了我真正上班后的心态，我的确是被安置到ｘｘ局，但在局长的办公室没有待上十分钟，就被分到这个局的二级机构，ｘｘ公司，在ｘｘ公司经理的办公室再待上十分钟，就被分到ｘｘ公司的第几分公司，在分公司的经理室里，我被不准确地安排到门卫室，具体工种是看好大门、搞好安全保卫，外加打扫卫生，说它不准确是因为那个分公司经理说：“干得不好，随时都可能调换位置。”，我不好的心态不是缘于此，而是来自那进进出出，趾高气扬的员工们，我每天笑脸对他们迎来送往，换不来他们的微笑，好似天生我比他们低贱，我这柔弱的女人身板，还要为他们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保平安，那幅臭皮囊里不知装的是什么？都好似才比我高出八斗。 下班后，赶紧去幼儿园接儿子，老师埋怨：“你咋来这么晚？孩子哭了好大一会儿了！” “没办法，刚下班，多多辛苦你们！”，上下班时间没法和幼儿园放学时间对应，只能和老师说尽好话。 我带着儿子住进刚租的一间房子里，儿子偎在我怀里，睡着了，甜甜的，我想着自已的工作，心中好不是滋味，怎么说自已也是有知识、有技术的大学毕业生，就是随便应聘到其它单位，也不至于干这个不需要多深文化的工种，求了一堆人，承了一片人情，反是这个结果，何苦？！ 星期天，我把这感受说给四喜听，谁知他一瞪眼，吼起：“现在大学毕业生，遍地都是，扫厕所都没有人要，你知足吧！”，很明白的意思，没有他，我也没人要，别不知好歹，应该领情，对他感激才对。 随着一批家属在驻地市区工作，她们的住房成了问题，这时有位拥军的老革命企业家，自愿捐给部队一块地，部队领导决定在那里建一桩家属楼。 家属楼动工建设的这日，美眉和小亮打了一架，直闹到正在开工典礼的部队领导面前，矛盾的起因是小亮上次得以立功的英雄行为，他所帮助的是一位漂亮的女孩，那女孩竞对小亮生出感情，屡次以感谢为由找小亮联系，后被美眉查出，一向对美眉百依百顺的小亮，一不做二不休地对美眉说：“我是不爱你，你看你，不孝顺老人，不敬爱丈夫，不和睦邻里等等。”，美眉哪里受得住这气，火山爆发一样冲小亮厮打，“我什么时候在你那里全是缺点？她这是破坏军婚，犯法！”。 “你也破坏过张亚可的军婚，就不犯法？再说了，人家也没让我和你离婚，她不就是爱我吗！我也爱她，爱情是不犯法的。”，美眉被小亮一系话，呛得喘不过气，哭着闹着，死拽着小亮找领导解决。 听完美眉‘嗲嗲’地哭诉，那领导一拍桌子，“混帐！这叫不道德！叫感情扭曲，是我们的军纪不允许的！”，声势震得桌子上的茶杯、小亮和看热闹的人们都一个哆嗦，看来，美眉的话在领导那里真是有份量。 这份量的体现还有，开工典礼完毕，部队就接着开会，学习主题是加强马列主义道德观教育。 我心里极不平衡，“我说四喜，当初我和你少架，领导为何不骂你混帐？” “你真没良心，我为你找工作，买房子，你尽想到让领导骂我。”，四喜正在改他明天的发言稿“别想那没意思的，看看我写的文章，提些宝贵意见。”，他顺手把稿子递过来，我读着稿子，心情慢慢舒展了“。。。。。。我们是军人，可别忘了！我们也是男人，女人追求安逸，男人寻找猎物，女人是巢xue，男人是建筑，女人喜欢向内去发现隐秘，男人喜欢向外寻觅新奇，我们五湖四海创荡江湖，暗礁处处，这其中也有感情的礁石，女人是一方港湾，是我们治伤的家，当感情的水位太高时，我们很容易触礁，妻子，这时，你们应该帮助我们渡过难关，而不是一味地指责，当然，我们是军人，这个称呼时刻提醒我们应有良好的道德，伟大的自我牺牲精神，军人妻子比常人妻子难做很多，我们可给她们的只有深情，军人对外界的诱惑要学会控制和内敛，要够成熟有定力，拿得起放得下，要明白，爱情是有生命的，有生命的东西都会发生变化，一方面可能凋谢，变质，甚至死亡，另一方面，可能转化为亲情而升华，马列主义的道德观告诉军人，只能选择后者，因为我们有更强的道德准则，这才是爱的长华，更真实，接近于爱的实质。。。。。。” “你有那么好吗？喊口号吧！” “君子言语，重九鼎，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