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章 幽魂
房客。 这个词突然冒了出来。 她和沈烟，只是这个体的房客罢了。 一个是游魂，而另一个，是鬼魂。 杜若想到自己和一个鬼魂亲密相处了这么久，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她如今既然无法控制这个体，那么这个寒颤也就没有在体上表现出来。她只能在意识里看到自己的双手慢慢的抬了起来，然后紧紧抱住了杨献之。然后她听到自己的体叹息了一声，用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语气低低的道：“献之哥哥，我真的好想你。” 自苏醒过来以后，主宰这具体的一直是她。这两三年，她虽然也觉得自己体有些异样，某些时候似乎不听使唤，可一直以为那是自己与这具体还不能很好融合的缘故。这是不能对别人说的秘密，她就算心里有所不安，却也只能忍着，无人可问。她也曾发觉在面对杨献之的时候常常不由已，但她一直猜测是不是因为这具体的主人，那个杜三小姐曾经喜欢过他的缘故。虽然杜小三姐走了，但她的执念还在影响着这具体。 她从没想过，这具体里竟然还有另一个灵魂。 真是很诡异的事。 然而，穿越这种事都已经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所以杜若虽然惊惶、恐惧、不知所措，但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说到底，她自己也只是个房客，有什么权利把别的房客给赶走。公平一点的说来，在以前的子里，自己出头露面了那么长时间。也该沈烟占占主动了。 现在主宰这个体的是沈烟，那么，这个拥抱所涉及的道德。还有伦理，似乎都可以含糊一些，她偷偷地想着。意识蜷缩在杜若的体里。通过这个体感受着他深深的拥抱，他温地眼泪……还有他隐秘而又深刻的感。 但这些是属于沈烟的，她只是一个尴尬地旁观者，以及，一个可怜的分享者。 偷偷的，分享着不属于她的。 “喀。”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杨献之一震，放开了沈烟。他和沈烟同时回过头。 秋荷脸色古怪的站在那里。脚底踩着一根断树枝。见他们看见了她，有七分慌乱，两分不安，以及一分手足无措的施了一礼，颤声道：“饭菜……饭菜凉了，奴婢这就……一去。”说罢，转踉跄着去了。 杜若瞧着她的背影。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虽然知道在这里拥抱地是杨献之和沈烟，但在秋荷眼里，拥抱着的两个人却是杨献之和杜若。杜泠才刚刚入土。姐夫和小姨子就抱在了一起。任谁看到都会觉得难堪。也幸亏秋荷侍奉了杜若多年，算是心腹之人，若换了一个，只怕立时就要闹出一出丑闻。 但是杜若还是不安起来。这个沈烟显然是个痴心人，就算死了，魂魄也不肯消散。拥抱倒也罢了，若是她控制着这具体做出些别的事来，难道自己真的要眼睁睁的旁观不成？好吧，就算大家都是房客。这具体她也是有份的。她不能由着沈烟这么任。 她把自己的意识伸展开来，努力去控制这个体。但是沈烟此刻地力量显然远远强过了她。杜若觉得自己已经竭尽了所有的能量，却仍然不能打破压着自己的那层沉沉地黑障。她渐渐觉得精疲力竭，甚至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但在最后一刻，就在杜若以为自己真要完蛋的那一刻，沈烟那种压倒得她不能喘息的力量猛的一抽，突然间便消散了，像是满天的乌云突然被一只大手抹了个干净一样。杜若的意识瞬间充满了自己的体，她睁开眼，用现在属于她的这双眼睛看了看杨献之，嘴唇微动，刚想说“姐夫”两个字，一股极度的精神疲惫就袭了过来。 她眼前一黑，软倒了下去。杜若仰躺在一片大海之中。或者，也可以说是天空之中。具体是什么，她分不清楚，也不想分清楚，只觉得周围是一片或浓或淡地蓝色，而她就躺在蓝色地中央，被一片薄雾般的白色笼罩着，看什么都朦朦胧胧。 她很想睡，却不知怎地，只是强撑着，不肯睡过去。 “妹子，我要走了……” 薄雾的那一边，有人低低的说道：“这回……是真的要走了。” 杜若打了个寒噤，猛然坐起来，四面张望：“谁？谁在说话？”她试探着问道：“是……沈姑娘？” 薄雾微淡，影绰绰露出一张女子的脸庞，只是五官依旧模糊着看不清楚。但不知为何，杜若只觉得她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不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妹子，咱们同处了这么久，我的事，你也都知道了。你是生魂，更能契合这具体，而我，本是该离开的，只是舍不得他，这才一直不肯走……如今，缘份是真的尽了，我也没有力量再留下来了……”烟云变幻中，她的五官渐渐清晰，显出一副少女的脸庞，看着清秀动人，只是眼中含泪，却是楚楚可怜。 杜若心中剧震，原来她就是沈烟。 他藏在心里的那个人。 当初杨献之在诸暨受伤，昏沉之中低语着“盐盐盐……”，直到今天，杜若才明白，他说的其实是“烟”，沈烟的烟字。 只有在丧失意识的时候，杨献之才会失去控制，暴露出自己真实的内心。他不杜泠，也未必喜欢秋荷。在他心里，只有一个沈烟。 正因为沈烟已经死了，所以她成为了不可蘀代的，也是他永远不可能拥有的。 永远的痛。 杜若想到这里，心里茫茫然，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只是怔怔的看着沈烟的体慢慢凝聚成形----她知道这已经是沈烟最后的一点能量了。 和她这穿越而来的灵魂不同，沈烟本来只是天地间的一抹不肯散去的执念，这么些年过去，不断被消磨着，本来就已经接近于消散。这也是她一直附在杜若上，却从未尝试过抢夺体的原因。这次若不是恰巧在自己的墓前，离她的尸骨近在咫尺，能借得到一点气，她也没有力量压制住杜若的意识，出来与杨献之相见。 只是，那一抱过后，她仅剩的能量也耗尽了，眼看就要魂飞魄散，真正的、永远的从这世间消失。 这一章重写了三遍。 东风也觉得自己神不守舍，和游魂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