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七章 替身
“这个子，以后，就是你的了。你一个人的。”沈烟叹息着道，“待他好些……求你。” 杜若有些羞恼，沉着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非得要做你的蘀不成。” 沈烟睁着一双烟岚般的双眼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莫非你觉得自己不是杜三小姐的蘀？” 杜若哑然，想到真正的那个杜若的灵魂也不知消散到何处了，她待在这具躯壳里，顶着杜三小姐的份行事，果然不过是一个蘀而已。 “你活着，我死了，这就够了。”沈烟慢慢的道，“他只会以为我是我，却不知道醒来的我，其实是你。” 这话说得绕口，但杜若却明白了她的意思。杨献之只知道这个体里是沈烟，却不知道她再次醒来以后，沈烟已经魂飞魄散，剩下的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她。只是，如此一来，她便成了双重顶蘀了，既然顶蘀了杜三小姐的体和份，又顶蘀了沈烟的灵魂。 那么，她自己呢。 她自己算什么？杜若感到有些悲凉。不管是杜三小姐还是沈烟，在这世上到底都有人惦记着，有人想着。真正的孤魂野鬼是她才对。 便在这片刻间，沈烟的容颜已经开始慢慢淡去，她脸上的肌肤似乎被什么融化掉了，一点点的模糊，最后只剩下个白森森的头骨。杜若正想着心思，也没在意，突然抬头看见，吓得啊了一声，便往回一缩。 “红粉骷髅，这才是我如今的模样呢。”那白骨幽幽的道。“人鬼殊途，我和他的缘份尽了。” 杜若见那头骨的下颌一张一合，心里不由得升出一阵寒意。下意识地捏住了拳头，却见那白骨静了片刻，突然轻轻哼起一支曲子：“……繁华冷落尽消除。片晌顿成古今。一段幽魂渺渺，两行红泪疏疏，贞夫烈女世间无，总为多难负……” 一曲未完，那白骨已化成了一阵烟云，散了。 杜若呆了片刻，茫然想起她曾经听过这曲子。都是似梦非梦间。曾以为这曲子是杜三小姐生前喜欢的，所以脑海里还留着影子，却原来是沈烟灵魂里的记忆。 贞夫烈女世间无，总为多难负…… 沈烟虽是深着杨献之，但心里只怕终究还是有恨意地。 因为他辜负了她。 前两次听这曲子，只觉得虽是好听，却有些诡异。今天知道了沈烟的故事，再听到这几句歌词，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一阵奇酸。 “小姐……”秋荷在后叫道。 杜若猛然醒觉。睁开眼来，只见自己躺在榻上，秋荷伏在边上，正一叠声的唤着。而杨献之站在两步远地地方，死死的盯着她，像是要透过皮相，看出底下的灵魂来。 两人四目一对，都只觉得对方眼神复杂难言。杜若垂下眼帘，提起些气力。出声道：“别叫了。我好好的，不过是得有些发昏罢了。别让侍卫听到。传回府里，又是一番口舌。” 秋荷见她醒来，眼泪止不住一个劲往下掉，抹也抹不干净，抽泣着道：“小姐，可吓死奴婢了，小姐若是在这里出了事，奴婢哪得担待得起。” 杜若苦笑了一下，道：“我有些渴，你去取些水来。” 秋荷怔了怔，眼神一黯，有些慌乱的站起，道：“是，奴婢这就去。”转向外走，路过杨献之边，顿了顿，突然微微俯道，“麻烦杨大人照顾一下我家小姐。”也不等杨献之回话，几步便出了屋子。 屋子里顿时静寂了下来。 杨献之目不转睛的看着杜若，过了半晌，才低声道：“真的……是你吗？”他地神里充满了迷惑、希望以及难以置信，偏偏没有招牌般的沉凝冷静，像是突然得了个梦寐以求的东西，却又不敢相信。 杜若瞧在眼里，心里又苦又涩，说不出的滋味。如果这会儿她点一点头，她毫不怀疑杨献之会立刻放弃一切，从此陪她海角天涯。 但是，她难道要一辈子在别人的感里生活？ 杨献之唯一过的人是沈烟，不是她。 她，不是沈烟。 杜若心里一瞬间涌起无数的念头，却又一瞬间熄了下去。她垂下眼帘，轻轻地，却口齿清晰的道：“我不是。” 如果说，她以杜三小姐的份存活于这个世界上属于无可奈何，那么现在，在可以选择地时候，她绝不会再冒充另一个女人，去享受一份偷来的感。 杨献之渀佛被重击了一下，从兴奋的顶峰突然坠到了谷底。他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道：“哦，我以为……”刚说了这几个字，突然眉峰一跳，眼神锐利的像刀一样，“你不是她？你也不是杜若？你是谁？” 杜若沉默了一下，她心里思量着，盘算着，发现自己仍然摆脱不了杜三小姐的份。杨献之可以接受一个附体的鬼魂沈烟，却未必会接受一个莫名其妙的游魂。 再说，他会相信吗？ “姐夫，她已经走了。”杜若终究还是选择了杜三小姐的份，她抬起头，淡淡的笑了一下。“沈烟姑娘……她只是想见你一面。她这次,是真地走了。”杨献之看着她，似乎在分辩她是不是在说谎。幸好杜若这两年早已习惯于隐藏自己地真实想法，所以他也没觉出什么特别的不妥之处，不过神间仍然是疑惑地，迟疑着道：“你都知道了什么？” 杜若小心的选择着措词，慢慢地道：“刚刚我也糊里糊涂的，像是做了场梦，只记得到最后，有个叫沈烟的女子和我告辞，说是尘缘已了，心愿已尽，这回是真的走了。”她看了看杨献之，道，“这位沈姑娘是姐夫的故人吗？”这句话却是明知故问。 听到这几句话，杨献之脸色沉了下来，似乎是出神想些什么，过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杜若见他神怅然，眼角眉梢带着三分怀念、三分忧郁和四分悲苦，心知他必然又是想起沈烟以前的事了。青梅竹马的初恋人，最后却不能在一起，所以这段感才格外的干净和珍贵，回想起来时，一桩桩一件件都如诗一般的动人。 人生就是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