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头鬼（上）
原本，清明节前后那几天，是我们最不想出门的日子，因为那时，不管白天黑夜，随处可见回来“探亲”的鬼魂，走在路上，又要尽量躲开不从他们身上穿过，又要装作看不见，真的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虽然他们大都兴高采烈，但是也有一些是怨气冲天。曾经就遇到过一个老人，不停地唠叨抱怨，儿孙们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给他扫墓，坟上都快变成植物园了。 我发现，也许鬼魂和人一样，也有感觉特别敏锐的，那老人可能感觉到我们是知道他的存在的，又因为我们身上有护身符，不敢太过靠近，便一直跟在身后不远处，不断请求帮忙转告。我和玄麒当然是不会理会的，最后，他看我们实在是无动于衷，才悻悻地消失。 而今年，清明前两天，我自恃已经在这几个月的经历里练就了超凡的心理素质，便打算不再请假，照常上课，该干嘛干嘛，奇的是，那天居然也什么事都没发生，那些鬼魂看到我们，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离得老远，就慌忙闪到阴暗处了。 “难道是匕首和佛珠被修炼得更厉害了？”回到家，玄麒异想天开地问。 “我们修炼了吗？”我反问他。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话，笑笑，也就不言语了。 到了清明当天的晚上，仿佛着了魔般，玄麒一定出门试试，看鬼魂们是不是真的害怕他，我说了两句，看说不听，也就随他去了，反正，清明来的都是一些没什么戾气的鬼魂，而且又有佛珠在手，总不至于出什么大事。 哪知，这一去，就去了整整两个小时，随着时间越来越晚，本来憋着气打算不理他的我，也越发坐立难安起来。 沈天晖打电话给秦兰，说玄麒去过，但早就走了，听到这，我再也坐不住，急忙冲出门去找。 贪狼也加入进来，他一路，我和沈天晖一路，朝着不同的方向寻去。 走了没多久，在一个幽暗的小巷子里，我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不断地在原地兜着圈子。 “是不是玄麒？”我拉住沈天晖，指给他看。 沈天晖变换着角度看了半晌，不怎么确定：“好像是。” 我抬脚想过去看个究竟，却被拉住，沈天晖朝那人影身后一抬下巴，压低了声音：“看那边，小心。” 那里，有一团模模糊糊的灰色的影子，隐在黑暗里，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无法察觉。 我戒备起来，拿出了匕首，也压低声音说：“是什么东西？你能对付吧？” “不清楚。”沈天晖拿出黄纸答道，“再过去点，近些才知道。” 我们小心翼翼地朝那里挪动脚步，才进巷子，就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在原地转圈的人影确实是玄麒，他眼神涣散地盯着脚下，如同一匹拉磨的毛驴。 鬼打墙？不会啊，他身上有护身符，一般的小鬼小怪是近不了身的。 “先看看情况再说。”沈天晖也是不解，又轻轻拉我一下。 那团影子并不动弹，轻飘飘地浮在半空，四肢齐全，似乎是个人，但却没有头，肩膀以上没有脖子，是平的。 “感觉没什么鬼气，刑天？”沈天晖也发现了不对劲，“不会啊，不会。” 此时，玄麒转圈的速度开始加快，而且越来越快，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焦躁和恐惧，没法再等了，看他的样子，不到力竭是不会停下的。 我暗暗握紧匕首，趁沈天晖注意力只放在眼前，突然发力，迅速往那团影子的方向冲去。 “青鸾！”就听到沈天晖在身后吃惊地大叫一声。 随即，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声音，在我才刚刚接近的时候，影子倏地消失了。 我一个急刹车，愣愣地举着匕首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太危险了，下次不要这样。”沈天晖从后面跑上来说。 而玄麒，在影子消失的一瞬间，长出一口气，瘫倒在地上。 “天啊，累死我了。”他说。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黑灯瞎火的，到处乱跑，不要命了你？”听他出声，我的心顿时放下，立刻大吼起来。 玄麒茫然地看着我们，眨两下眼睛：“你们怎么来了？真邪门，我走得累死累活，才觉得好像是碰到鬼打墙，不过，骂了两句就好了。” “就看到你原地乱转，没见你骂过什么人。”我白他一眼，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玄麒“啊”一声，疑惑地看向沈天晖。 沈天晖点点头：“是，青鸾趁我不注意冲过去，才把那东西赶走的。” “哇，想不到你现在变厉害了。”玄麒在我肩上拍两下，笑起来，“是不是耍了一套独孤九剑，把那个厉鬼打得魂飞魄散？” “没有。”我转身往回走，气还没消，不愿多做解释。 “那是怎么回事？”玄麒又去问沈天晖。 沈天晖笑笑：“青鸾只是冲过去，那东西就消失了，大概，是非常害怕她手里的匕首吧。” 回去的路上，玄麒一直不满地嘀咕，说为什么只怕匕首，却不怕玉佛珠，把他耍得团团转，想来，要么是因为天狗牙的关系，等一下碰到贪狼，也拔他一颗牙，和佛珠串在一起云云。 说曹cao，曹cao到，走到家门口，正好迎面碰上贪狼，玄麒二话不说，真的上去讨牙，贪狼不明就里，以为他开玩笑，说牙没有，指甲头发挑一样，随便拿。 玄麒毫不客气，狠狠拔了一撮头发下，疼得贪狼直跳脚，才想起问是怎么回事。 “可是，青鸾的匕首不是还没有碰到那个东西吗？”听完来龙去脉，贪狼有些想不通。 “你威力无穷，名声在外啊。”玄麒捏着头发捧他，“妖魔鬼怪只要看到你的牙齿，就纷纷落荒而逃了。” 这话听得贪狼相当舒坦，也就不再深究，权当就是这么回事了。 我和沈天晖虽都没有提起那团影子，但很是紧张了几天，那时正好巫炀又不在，找不到人商量，到后来，看看并没有再发生什么事，索性也便同样将这次的事件归功于贪狼的牙齿。而关于沈天晖话里的“刑天”，我是知道的，这与黄帝争夺神位，虽败却战斗不止，永不屈服妥协的巨人，倒的确不会以这样阴惨惨的形象出现，也不会耍出鬼打墙这种把戏来。 平静中，时光飞逝，一晃到了五月底，转眼，又是初夏时节。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没想到，这天，玄麒窝在房间泡学校论坛的时候，忽然叫了起来：“青鸾，快来看，快来看。” 因为还有半个多月就要考试了，我正在看书，专心致志的时候听到这样的声音，不免有些不耐烦，便没有理睬。 “灵异事件，有个寝室的人看到了无头鬼。”玄麒不依不饶地一定要引起我的注意。 这次，他成功了——听到“无头鬼”这三个字，我的心一阵狂跳，立刻想到清明晚上看到的那团模糊的灰色影子。 沈天晖正在电脑前看着什么，听到这话，也抬起头来，我们对看一眼，一前一后地走进了玄麒的房间。 “你们看。”玄麒指着屏幕说道。 这帖子很短，内容也十分简单，只是叙述了自己晚上起夜，在厕所的垃圾桶边看到有团影子，疑似一个没有头的鬼魂。后面有不少跟帖，大部分认为是编的，胡扯或眼花，但也有人神神道道地说确有其事，他也见到了，翻到最后，倒是一篇寻人启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启事说的是几个大学生结伴出游，其中一人途中失踪，至今快要两个月了，仍是下落不明，随后附着一张男孩的照片。而他们出游的地点，恰恰正是大伯父所在的村子。 “咦？”玄麒也注意到这一点，凑近了细细看着，“虎山？是不是大伯父住的地方？” 我直起身，又和沈天晖对看一眼，隐隐觉得不妙。 就在这时，电话铃鲜少有地响了起来。 “青鸾啊，你们最近可好？”接起之后，话筒里传来的，竟是大伯父的声音，“快要考试了吧？你看，八月头上是你们爷爷的一周年忌日，米长老前两天跟我提起说，让你们来一趟，他要做一场法事，帮你们爷爷超度超度，哦，对了，他还特地嘱咐，上次来的那两个同学，也一起来吧。妙妙还在吗？也带来好了。” 我一愣，心想太爷爷找我们过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便随口应承下来，随即又想起那则寻人启事，忍不住问道：“大伯父，大概一个多月前，你们那里，有没有去过几个旅游的大学生？” 谁知，大伯父一听这话，一下就抱怨起来：“我们这里，过完春节就没见怎么消停过，天天一拨一拨的都是来旅游的人，还全是大学生，一个个的都硬要往山上闯，我们不明白啊，就问他们到底要干嘛，原来，他们是听说了村里的怪事，一定要到山上去看看，去探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