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接手

    十二岁，一个尴尬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话也不好往深里说，以免沈晔疑心。

    酝酿了好一会儿，沈宛才娓娓道来：“如今周家鼎盛，是天子近臣，自然人人都想巴结，只盼着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即便没有好处，能和周家往来，也是一件脸上有光的事情。”

    想到周夫人亲自来看望她姐妹二人的事情，沈宛又觉得心里有些乱，“我是这样想的，一来，我们这样的百年世家，无论将来朝堂如何变幻，只要本本分分的，有什么事情也不会牵连到我们头上。二来，君子之交淡如水，周家显赫，我们要疏远些，若是周家落难了，我们才要尽朋友的情谊......”

    话到最后，其实她自己也有些犹豫。可是，眼下不做出决断，将来迟早是要出事的。

    当年皇上碍于情面没有对周家下手，可暗地里却没少打压。至于沈家，也一样遭到了牵连，沈晔为此称病在家，沈宜也因此受到夫家歧视，没有多久，就悬梁自尽了。

    沈晔也是读书人，自家女儿的说辞虽然浅显，可不少先贤都有这样的举动。他不仅没有呵斥，反而赞许的点头，“你说的是，这才是君子的作风。”

    沈宛暗暗松了一口气，道：“您是磊落之人，和该如此，也免得有人以为您和镇北侯相交甚密，有事情求到您名下来......”说着，她仰头望了望上方，“若是那位能顺顺利利即位，自然是千好百好，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不错！”沈晔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凝重起来，望向她的目光充满了赞许，“到底是受过点化，如今想事情也周到了不少。”

    沈宛心念一动，趁机将在心中盘旋多时的主意说了出来：“父亲，您觉得让我来打理后院怎样？”

    “这不太好吧？”沈晔果然如她所料的迟疑了，“你年纪轻，怎么压得住？”

    “父亲！”沈宛眼眶立刻就红了，“当时我在庙里祈福，家里没有人来告诉我一声儿。后来回府，去看母亲，又被百般阻拦，长久以往，这后院哪里还有我们姐妹的立足之地！”她掩住衣袖，低低抽泣起来，“母亲在病重，约束不了下人也就罢了，难不成连母亲的丧礼，也要别人指指点点的？”

    “明日我叫人送对牌给你。”看着女儿悲戚的面容，再想想妻子蹊跷的死，沈晔立刻就下定了决心，“你放心，这后院我不会让别人插手。”

    沈宛点头，到底不放心，又道：“大伯母那边，还请您帮我挡一挡，眼下我心烦意乱，实在不想和她冲突。再者，母亲的事情，我始终心里存着疑虑，却也不想打草惊蛇，我们不妨先不动声色，等到风头过去，慢慢的查......”

    如今沈晔只觉得女儿句句话都是对的，哪里有不同意的理，颇为赞同：“的确是得暗地里查，这事情牵涉的人太多，一不小心就弄巧成拙。”

    虽说是要查，可沈宛几乎已经断定就是沈大太太。只是她到底为了什么，又是怎样买通丫鬟，始终还是个谜团。

    来日方长，只要后院在她手上，她就有足够的人脉去查清楚这件事情。

    第二天，沈宛拿到了对牌。沈府的对牌是一对竹木雕的牌子，雕工精细，却也算不得珍稀。

    然而，这对牌背后的深意，却令人感觉沉甸甸的。从这一天起，沈府后院的大小事务，至少在明面上，就由她掌管了。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安定侯府的小姐们，向来都是四个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十二个小丫鬟，八个粗使婆子。

    红玉出事以后，再加上沈宛身边原本那个沈夫人指的大丫鬟到了年纪出去嫁人了，这一下子就有两个空缺。几个二等丫鬟一直蠢蠢欲动，就盯着这位置使劲。

    沈宛也愿意给她们一个机会，但是，只有一个位置。

    余下的一个位置，沈宛要自己去挑，并且，还要是会武功的。

    那一晚红玉狰狞的面容历历在目，沈宛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在身边安排几个身手好的丫鬟，以备不时之需。

    这年头，习武的姑娘不少，可要忠心耿耿，又聪明伶俐，当得起身边服侍大丫鬟这个位置的，少之又少。

    沈宛想了想，干脆降低了要求，只要这个人武艺精，忠心耿耿，就算是笨一些，那也不打紧。这事迫在眉睫，却也急不来。

    接下来几天沈宛忙得不可开交，她先是看了沈府近十年来的账册，大致了解一些大事上的开销。然后又看了下人们的花名册，知晓谁是家生子，谁是卖身进府，谁又是活契。当然，还要抽空逗狗，让它们到处走走，尤其是多在正房走走，多听点墙角回来汇报给她。

    可惜，这两只狗虽然蹦跶的欢，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沈宛倒也不着急，横竖只要正房里服侍的那些人还在沈府，她有的是时间让她们松口。

    治丧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情，沈宛这还不是cao办人，只是听那些管事mama们报账，就觉得头都大了。要知道她从前可是兽医，这账目之类的，她虽然会看，却并不擅长，也并不感兴趣。

    她倒是想找俩左膀右臂帮忙算账，可如今脚跟未站稳，根本不敢和那些老油条接触，以免被牵着鼻子走。

    这时候沈宜主动过来帮忙，也算得上减轻了不少负担。沈宛屡屡看着她温柔精致的眉眼，想到她当初的结局，一阵叹息。

    当时沈宜的婆家是唐翰林家，也就是后来沈晔的继室的娘家。

    继母唐婉柔是唐翰林的庶女，嫁到沈家以后，一直本本分分，待沈宜和沈宸姐妹二人也不错，当时沈宸执意要嫁入周家，也有她推波助澜的原因。沈宸年轻莽撞，沈宜没什么心机，两个人被哄的团团转，就这样误了终身。

    想到这里，沈宛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次，她可不会让姐妹二人的命运，重蹈覆辙了。

    哪怕逆了书里的结局，也要放开手去闯一闯。

    听天由命，逆来顺受，可不是她沈宛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