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整治
看了几日账册，沈宛也渐渐看出些门道来。 这府里最有油水的差事自然是采买，能从中卡不少东西。再就是跟着主子出去作客的贴身服侍的人，能收主人家不少礼物和打赏。 再来，就是厨房了。 沈家从沈太夫人起，治家一向很宽松。到了沈夫人这一辈，她身子一向不好，又要亲自教养两个女儿，根本无暇去处理后院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 这样一来，打理后院的权力，就落在了几位管事mama手上。 这差事若是没有点好处，谁愿意去做？ 沈宛不是不知道几位管事mama们或多或少都会私留一些，可这厨房的开支，也太大了。 账目倒是清清楚楚，每日采买了什么食材，都会写明白，可数目不太对。 譬如香椿，沈夫人不喜欢这味道，沈晔也不可能去碰。只有沈宜喜欢吃，而且这劳什子只能吃新采摘的，那才新鲜。放几个时辰，就不好吃了。可厨房居然在一天之内买了十斤香椿芽。沈宜就算是敞开了肚子吃，也不可能吃这么多。 那余下的香椿芽去哪里了？厨房明知道家中只有一位小姐要尝尝味道，买这么多是为何？ 虽然就是几百钱的事，可累积的多了，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再细看一些明细，更是不堪入目。归根结底，就是不断在浪费，不断在藉机揩油水。 沈宛的眉头蹙了起来，她想了想，命人去叫厨房管事的。 来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妇人，姓赵，圆圆脸，未语先笑，“二小姐找我有事呢？” 沈宛看了她一眼，慢悠悠抿了口茶，“郑mama不得闲？”若这郑mama托词不肯来见自己，只派了她手下的mama来，这也太会拿乔了。 “这几日厨房的人忙得脚不沾尘的，郑mama可不得多看着些？免得少了东西，到时候可就说不清了。”赵mama笑道：“二小姐若是有事，吩咐我也是一样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 沈宛还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只是命人将账册摆在了她面前：“我看这采买的东西，可每天的菜单，似乎对不上。” “哪里对不上？”赵mama态度殷勤的凑了过来，顺着沈宛的目光看向账册，笑吟吟道：“小姐有所不知，这采买的东西，有些是放起来的。还有些，是夫人吩咐赏给下人们的。还有的是招待客人......” 林林总总，解释了不少。 沈宛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一言未发。 赵mama见着，心里一阵发虚，说话的底气泻了不少，“还有些，是各房服侍小姐的姑娘们来拿的......” 有时候丫鬟们嘴馋了，借着自家主子的名头去要一些点心，沈宛也能理解，但是却不能纵容。如果人人都能狐假虎威，那她作为小姐的威信何在？ “我竟不记得，我曾要过鸡蛋羹。”沈宛一眼就瞥见一道菜名，淡淡的扫了赵mama一眼，“想来是我下面的丫鬟们听错了？” 赵mama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她没有想到这位主子这么不好打发。从前这二小姐不是莽莽撞撞，********都在周家二公子身上吗？怎么这才多久的功夫，就这么难缠了。 沈宛这话问的有些刁钻，赵mama一时间不知道说是好，还是说不是好，只是陪着笑，“几位姑娘们服侍小姐，劳心劳力......” “客气话不必再说。”沈宛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道：“你去叫郑mama过来。” 赵mama这下慌了，她知道这位小祖宗可不是说说而已，想到自己在郑mama手下这些年的忍气吞声，彻底将心一横，咬牙道：“小姐，这其中，还有些是郑mama拿回家去了，还有做了人情的，也有些是假账，想要骗采买的银子！” 纸包不住火，如果她今日不说出来，迟早也会被郑mama诬赖，背这个黑锅。横竖都是脱一层皮，她宁愿先发制人，不管小姐如何处置，她只要自保足矣。 沈宛并不觉得意外，她面色沉静如水，叫赵mama更坚定了自己的心意，当时就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厨房采买的小子有眼色，认了郑mama做干娘，每日都会给郑mama带一些好东西回来。郑mama家里有两个儿子，据说身体都不大好，她经常从厨房带人参，鸡蛋和新鲜的菜果家去。原本是有人嘀咕的，后来郑mama寻了个由头，将那人打发去择菜了，到现在那人还在，二小姐若是不信，只管叫她来问问......” 她既然敢这样说，想必郑mama的确做下了这样的事情。沈宛也愿意相信她，只不过，现在可不是个好时机。 “你且先回去，这事我会慢慢计较。”茶盖磨过茶杯的边缘，发出一阵钝响。 沈宛放下了茶盏，意味深长的看了赵mama一眼，“我心里有数，孰是孰非，自会有定论。” 赵mama原本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此刻也尘埃落定，笑道：“望小姐明察。” 话音刚落，就有小丫鬟来报：“郑mama到了！” 赵mama身子一颤，飞快的朝着沈宛看了一眼。 “二小姐！”郑mama快步走了进来，笑道：“扰了小姐说话，实在是不安，只是我这里有要紧的事情，还要请小姐拿个主意。” “说吧。”沈宛嘴角微勾，眼睑微垂，叫人看不穿此刻的想法。 “之前夫人身子不好，这端午宴就没有办。原本每年都在这时候给丫鬟小子们裁秋衣，也要准备冬衣了。可如今夫人才大去，我们府上耗了不少布料，再者，就算针线房不眠不休的赶工，也来不及了，您看该如何？”郑mama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可沈宛心里清楚的很，这郑mama，可谓是来者不善。 郑mama也有自己的算盘。 若是当年卧病前的沈夫人，只怕她早已拿出了陈年的账册开始出主意了。可到了沈宛这里，却是一言不发，一心想让这年轻的二小姐出乱子。 沈宛自然明白郑mama的想法，她年纪轻轻接收后院，又没有个长辈在背后指点，也难怪这些老人们想要刁难。 不怕人闹腾，就怕人不闹。 沈宛也正好借此机会，杀鸡儆猴，让那些眼里没有主子的管事mama们瞧瞧，如今谁才是沈家的主人，谁能给她们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