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五行山下五百年在线阅读 - 第二章 苦尽甘来

第二章 苦尽甘来

    刘张氏抬头看时,破旧的木桌上乍现一叠白面烧饼,底下用素布托着,散发着小麦的香气。

    四下里打量,更无一个人影,之前只为了刘禁的生死挂心,也不曾留意是谁送过来的。

    她只以为是好心的邻里接济,连忙扶了刘禁起来,扯过一张烧饼,分与兄妹二人。

    可怜这母子三人,几个月来不曾吃饱过,三人囫囵吞枣,各自吃掉了好几张大烧饼。

    从此之后,每过深夜,第二日早上去瞧那桌面,准有一叠烧饼出现在那里。

    母子三人想了许多办法也查不出是谁送来的,每晚拴门闭户,或是彻夜假睡,留心观察,却还是不曾看到或听到分毫动静。

    刘张氏向来信佛,见是如此这般,认定是佛祖保佑,更从庙里请来一尊佛像,每日勤加供奉,不敢怠慢。

    俗话说肚里有食,心内不慌,自从食物周全之后,刘张氏每日用些热汤自己调剂,这病就慢慢的转好了。

    两个孩儿也是聪明伶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更加上刘张氏本性善良,常将余下的粮食赠予邻里,有些什么大事小情,邻里无不帮衬。

    好不容易熬过了兵灾,朝廷拨下了拯灾钱粮,刘仲宏也从沙场上活着回来了,一家四口在城内团聚,各自述说之前发生的事,真的是悲喜交加,百感交集。

    自从刘仲宏踏进家门的那一天起,刘家的桌子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烧饼了。

    仲宏感恩戴德,对着佛像三拜九叩,千恩万谢,感谢活了全家性命之恩。

    时局渐渐安定了下来,州府放开四门,准许在城民众各回本藉,一家四口开开心心,收拾行李,带着佛像,准备踏上归途。

    这一天,家下里外都收拾妥当,正准备次日起程回河州卫所,刘仲宏陪着两个孩儿在门首嬉闹,忽见街上一众兵丁欢天喜地,三五成群都往将军府的所在走去。

    本卫所的几个兄弟早在人群里瞧见他,在远处喊叫着:“刘大哥,朝廷上封赏下来了,你不去看么?”

    刘仲宏本无意功名,心想自己朝里也没有亲戚,朝外也没有权贵,封赏哪有自己什么事。

    刘禁与刘欣儿却喜出望外,非要去瞧个热闹。禁不住两个小孩子缠闹,仲宏左右拉了两姐弟,也向将军府去瞧个热闹。

    将军府外人头攒动,放榜的榜单前更是围的水泄不通,刘禁却仿佛猴子一般,在人群里上窜下跳,早窜到榜单跟前,听那主薄正念到河州卫所:

    河州卫伍长刘仲宏杀敌有功,授队主职,赏粮百石。

    河州卫兵丁蒋戎运粮有功,授什长,赏粮十石。

    ......

    “爹爹,你升官了,你升官了,”人群里两姐弟拍手欢叫。

    刘仲宏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往年自己也杀过敌,杀的不比今年少,众兄弟推举,也只除授了个伍长,今年不知是命里撞了什么大运,竟然一下升到了队主,要知道那可是管着两百号人的职衔。

    平日里出生入死的众兄弟们都欢呼起来,一起围扰过来道贺,欢闹着要让仲宏请客,仲宏本是个重义之人,经不起众人哄抬,只得随了军汉们进了城里的酒楼醉仙居。

    众人正在道贺称喜,早有兵丁手捧了印册,来寻刘队主,原来是将军赐宴有功之将。

    众军汉听了,又喝一声彩,催促仲宏快行。

    刘仲宏唤过二子,叫他们随着叔伯们快回家里报喜,遂收了印册,跟着兵丁进了将军府。

    二人弯弯绕绕,穿堂过室,直走了一刻钟,那兵丁停在一间内室中,吩咐了茶水,叫一声稍待,便退出去了。

    刘仲宏一路走来心下狐疑,这府内冷冷清清,却不像是有什么宴会,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约摸等了一盏茶时分,正在他坐立不安之时,由门外进来六个丫鬟,各捧了佳肴,摆满了厅内的桌子。

    看着满桌的酒菜,分明更像是一次家宴,却怎么也看不出是将军赏赐有功之将的庆功宴。

    刘仲宏向来耿直,更不多想,只收拾了心神,一心等主人前来。

    过了些许时,外间传来一个中年男声,夹杂着些喘息之声:“恩公,恩公在哪里,请受小弟一拜。”

    声音未止,一个瘦长的身形早已到了近前,刘仲宏站起身来,抬眼细看,此人面白少须,嘴阔眼细,一副獐头鼠目的样子,再说自己也并不认识此人,却见这人奔到眼前,倒身就要下拜。

    仲宏不及细想,忙扶住了这人,开口打个问询:“敢问将军所说的恩公是何许人,在下刘仲宏,世居河州卫,不曾识得将军。”

    “恩公稍坐,听我细细道来。”

    二人分宾主坐定,那将军喝退了下人,接着说道,“我本有一个小儿,取名刘聪,是在下的一个小妾所生,因为幼子,甚为疼惜,视为掌上明珠,前些年那小妾的一个丫鬟与府里的管事私通,盗取了钱财,准备私奔,却事先被我查觉。那丫鬟与管事怕我拿问,就拐了我的幼子偷了我的通关令牌,逃往鞑靼地界,不知所终,可怜我那小妾思子心切,忧愤难当,不一年竟投井而死。”

    说到此处,将军面色凄然,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接着道:“我派人多方打探,更无消息,不期一个月之前,家里的仆从在城内张铁匠处听见了一则奇闻,说河州卫有个小儿脖子上有一个取不下来的项圈,所说的情形就与我那小儿刘聪一般无二,我又派人多方打探,得来你的住址,又动问了你的队主,打听得此子确实不是你亲生的,却是在边关的一块石下拾来的,刘禁岂不就是刘聪,恩公岂不就是我刘某的救命恩人吗?”

    那将军激动的抖动着两撇小胡子,又要倒身下拜。

    仲宏慌忙立起身来,扶住刘将军:“将军仅凭这一点就断言我儿刘禁就是贵公子刘聪,在下恕难信服。”

    “恩公稍坐,恩公不要急,听我慢慢讲来,”刘将军劝下了仲宏,却道,“恩公不知,我那小儿出生当日,有一个老道经过府门前,非要进来道贺,管家制止不住,通报了进来。也是我那日高兴,竟听了他的胡言乱语,说道我这小儿命里缺金,活不过三岁,须以金圈拘束,方能长寿,话毕不由分说,将一个金圈就套在了我那刚出世的小儿脖颈上。”

    “说来也怪,自打我这幼子出生当日,就不住嘴的哭闹,这项圈一沾身就立时止住了。我见他有几分道行,酬谢了重金打发他去了。人走之后,家内才瞧出,这金圈古怪的很,竟是套上去容易,拿下来却难,请了州府里有名的能工巧匠,没有一个能取得下来的。我怕这件事传出去,对犬子的将来有碍,就吩咐了下人严守秘密,不得外传。若不是我这个仆从听得了刘禁的传闻,恐怕我老汉今生也难得再见我的聪儿了,”刘将军以手遮眼,老眼迷蒙,情不能禁,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仲宏乍听了这来龙去脉,心下震动,彷徨起来,心内想到:禁儿既是这豪门贵子,岂能跟着我这莽夫受罪,看来禁儿就是刘聪,是决无疑惑了,可怜孩子他娘,含辛茹苦把禁儿带到这般大,却要生生的分开了。这却如何是好?

    正在他思前想后,左右为难之际,刘将军开口说道:“恩公不需多虑,恩公救了我儿性命,又细心抚育,倍加呵护,我刘某断不会亏待恩公,恩公本与刘某同姓,刘某今日抖胆提议,与恩公结为本家,以兄弟相称,以后聪儿也就是你的亲侄儿,刘某世袭爵禄,朝廷上也颇有些贵人相助,贤弟的前程定将一片光明,聪儿日后也将贵不可言。”

    说完这些,将军眯起一双细眼,笑容可掬的打量了仲宏一眼。

    仲宏心神一时纷乱,遂以刘禁是由刘张氏一手带大,要回家与妻子商议一番,不敢擅自做主为由,匆匆辞别了将军府。

    刘将军虽脸上不大好看,却也拿他无可奈何,只得好言劝慰,着人恩赏了许多财帛,这才放他出了府门。

    此时早已入夜,战时的宵禁令还没有取消,街上早已是冷冷清清,几个将军府的兵丁挑了财物,跟随在仲宏身后,往住所走去。

    刘张氏与两个孩儿早在门首期盼多时,远远的看见他领了许多赏赐回来,一家人瞧见这许多财物,自是为他高兴。只仲宏拉长着一张脸,心事重重。

    刘张氏看在眼里,谢过了几个兵丁,收了财物,早早的收拾了,侍候两姐弟沉沉睡去之后,这才开口问起:“过去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也不见你如此苦恼,如何这会儿升了队主,得了许多恩赏,反倒愁苦起来?”

    刘仲宏把白日里在将军府的情由全盘托出,细说给妻子听了,夫妻两个都愁肠百结,不知如何是好了。

    按理说,是别人家的孩儿,迟早是要归还的,况且还是个官宦世家,一州之主的公子。

    怎奈何七八年光景,儿女绕膝,虽是苦日子多一些,好在一家团圆,和睦亲爱,早已视彼此为至亲骨rou,一时要分开来,谈何容易。

    刘张氏越想越苦,止不住愁出了眼泪,刘仲宏也是叹息连连,辗转难眠。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刘张氏起了个大早,正准备收拾洗漱,一开门,倒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