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蒙着了
高洪书话音未落,只见皇帝瞪着俩大眼珠了几乎从眼眶里掉出来,嘴角一路狂咧,直要咧到耳根处,呲着一口大白牙,一张脸像是放着光,笑的见牙不见眼。 顿时,高洪书有种看到村头二傻的恍惚感。 皇帝子嗣虽少,也有不少妃嫔怀过子嗣,便是秦妃生下公主时,也没见笑的愣过,此情此景当真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顾宜芳握着谢玖的手更紧,眉飞色舞的,“阿玖——终于轮到你了。唉呀,你有朕的孩子——叫什么好呢,你想过没有?” 谢玖顾不得手让他攥的生疼,额际一抽一抽的,皇帝听风就是雨,什么没谱的事儿都信。 她咬牙,恨恨地瞪了高洪书一眼。皇帝哪天想起自己笑这么傻,失态,暴怒之下杀人灭口,他俩一个也跑不过去。 “陛下,”谢玖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跟前,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我前几天小日子才来,你别听风就是雨的。” 高洪书隔的远,没有听清,只见皇帝转过来望着他的脸立马由晴转阴,周身寒气逼人,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知道自己是多嘴说错了话。照说他跟在神经病皇帝身边那么长时间,不说练就一身耐搓磨抗打击的绝佳能力,起码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是知道的。 这话撂以前,打死他,都不可能由他嘴里蹦出来。 皇帝子嗣单薄,好容易有三个怀孕的,今早上就让人作没了一个,皇帝如今又只在宁安宫和惠妃腻歪,整个后\宫的女人就跟守了活寡没两样。子嗣这等问题是绝对沾不得边儿的,偏偏这最不可能的话就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难道惠妃在他眼里,就是一副孕气侧漏的样子?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脸色一片惨白,嚅嗫着想要开口解释。只见皇帝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脸换上了云淡风轻的表情,冲着惠妃道:“那刚才你是胃里不舒服,还是菜出了问题?” 由极喜到极怒。再努力控制情绪不要迁怒谢玖,以致顾宜芳的声音微微有些生硬扭曲。 皇帝不用打骂,高洪书已经听到头上轰隆隆的雷声,待劈。 他默默地伸手狠抽了自己一嘴巴,这张欠嘴! “胃不大舒服。”谢玖捧着水杯抿了一小口,她了解皇帝,只要她开口说了句吃不惯这菜的口味,他当场就能将那人赶出御膳房。 顾宜芳眉毛皱了皱,仔细看了看她那张精致的脸蛋,因敷着粉看不出气色怎样。但精神头还算不错,眼睛跟浸了水似的,清澈见底,心里多少放心些。 “这才吃几口,晚上饿了可怎么办。”他突然想起两人都好的那口。“让他们准备五宝滋补粥。一会儿你喝点儿?” 谢玖脸上露出暖暖的笑,“听陛下的。” “高洪书。”顾宜芳转脸就换了张面孔,连声音都冷了几度。 高洪书呲牙,这一冷一热的亏得他身体好,不然真受不了强烈的温差对比。“小的这就去吩咐他们去备着。”说完,脚下带风,嗖地几步就出了暖厢。 “你别等这儿了。刚才还没吃完——”谢玖忽然想起自己吐那一幕,估计皇帝没准有了心理阴影,这时候也不是叫人继续吃饭的时候,便蓦地话音一转,道:“要不,一会儿咱俩一起喝粥吧。你不也是很喜欢吗?” 顾宜芳摸\摸她的脸,然后凑上前亲亲她的嘴。“朕不嫌弃你。”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谢玖心里一下就软成了一瘫水,一时间心里又是酸又是甜。五味杂陈。 自她复宠,皇帝一开始待她是和贾黛珍没什么两样,都挺得宠。可渐渐的,皇帝动了真情,几乎是用全部身心在对她好,除了两人冷战时宠幸了杨才人,身边根本只有她一人。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对她好,她不是石头人,自然感觉得到。 谢玖越想越是恨的牙痒痒,小皇帝这根本就是用生命在坑她。 前世景元帝是用个人魅力征服别人,用权势也好,富贵也罢,她始终守着一颗心。可现在的小皇帝,用他的真心和柔情做网,将她罩在网里。那网越来越紧,她的心也越来越不得自由。 他若和前世一般,她还能玩他个问心无愧,可是人家用真心相待,她还怎么能玩的畅快淋漓? “阿玖?” 顾宜芳一看就急了,上手一抹一脸的眼泪,给擦了,立马又流出两窜,他急的声儿都变了。“胃这么难受?高洪书?!高洪书!快,赶紧叫御医快点,派轿子去接!” 高洪书在门外一听皇帝没好声儿叫他,话都没说完撒腿就往里跑,跑到半路听了皇帝的话,几乎没一脑袋杵地上崩出一地脑浆。 多大点儿事儿啊,就是胃不舒服,居然还派轿子接御医。 他在宫里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请御医看病还派轿子接的,皇帝也不怕生生把御医给吓死。 “你耳朵聋了?还不快去!”顾宜芳脸上变颜变色。 “我没事。”谢玖拉着皇帝的手,鼻尖泛红,眼泪汪汪的,难道从今后再不能好好地玩儿皇帝了吗? “没事儿怎么哭了?”顾宜芳脸色越发难看,眉头紧紧蹙起,黑亮的大眼睛紧盯着她,“告诉朕,究竟怎么了?” 谢玖哭着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犯什么轴,大热天儿的多愁善感的哪门子,难不成真要和皇帝说实话,最近玩起你来有些于心有愧?你丫还是该怎么着怎么着,多少和旁的妃嫔愉快地玩耍去,这样以后她也能下手狠些? 现在的皇帝十八般武艺可都是她手把手调\教出来的,那身条那手段,跟以前的景元帝可是不可同日而语。 让这样的皇帝和旁的妃嫔玩儿,用她教他的手段取悦旁的女人,想想她都觉得亏的慌。 谢玖一个劲儿的摇头,倒不是故意吊皇帝的胃口,她是说不出口。 顾宜芳站起身,将她紧紧扣在怀里,眼睛仿佛夜里的寒星,周身戾气。谢玖环抱住他,将脸贴到他腰身。 “我只是觉得,陛下对我太好了。”她闷声说,眼泪总算止住。“我一想到陛下以后可能会对别的人也这么好,心里就泛疼。” 顾宜芳哑然,“朕只对你一个人好,不会有别人。”他柔声道。 他说着,心里其实并不相信谢玖的说辞。 别人不清楚她,他还不了解吗,外表看着柔情似水,实则外柔内刚,心里跟条汉子似的,主意正着呢。说些情话软话,都是她心情极好的时候,那双美眸跟能滴出水似的。 少有的几次哭泣都是因为受了委屈诬陷,或者和他吵架生了气。 偏这一次,无缘无故忽地就哭了。 他轻轻眯起了眼睛,阴冷的目光一闪。 莫不是因为贾黛珍的事,阿玖觉得他处置的太轻? 可转念一想,如果她这么想,当时就开口了,还等旨意下了,回过头再让他推翻原来的旨意再加重惩罚? 还是皇后? 皇后硬拉一帮妃子去长秋宫,不管是因为谢玖还是贾黛珍,都是没安好心。他虽不是完全是因为谢玖,但也半点儿没给皇后留脸面。 万钟查找当年知道朱德音身世的朱家家奴,谁知一个两个相继病故,曾漏了口风说起此事的老仆更是直接一头浸死在河里,所有知道的奴才一个不留,尽数死绝。 其实顾宜芳知道,便是当真找到证人,别说前阵子朝局阵荡,朱家势力遍布朝野,一下不宜全力追打,便是证人找齐了,不过都是人嘴两张皮,没有强有力的证据,根本无济于事,他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以致越是这么憋屈,他就越看皇后不顺眼,他自认已经够不给皇后脸面,连向着贾黛珍那魔魔障障的庄妃都让他给骂了,谢玖这一哭究竟是为什么? 顾宜芳用着处理朝政的满腔热情,在思索谢玖失控的情绪。 谢玖不满地掐皇帝紧绷绷的腰身一把,他那话说的忒不走心! “是觉得今天受了委屈?”顾宜芳摸\摸她的头,“朕不是给你出气了吗?”他的手从她的头滑到她的耳朵,又是摸又是揉了一阵。“告诉朕实话,别让朕瞎猜。” 谢玖知道他,心眼小,精神又有些扭曲,让他瞎猜的话,他真是什么都能想出来。 “我真是,觉得我待我太好了。如果有一天,你不再这样对我,我可能……受不了。”她这话说的自己都直泛酸水,可仍是硬着头皮往下说。“我只要一想到,就心里不舒服。” 半晌,顾宜芳无语。 “陛下,”谢玖猛地抬头,看向低头看她的顾宜芳,那么黑那么大的眼睛里,只映着她的脸,她忽然觉得鼻子又是一酸。 特么,今天是醋喝多了,满身血都稀释在了醋吗,怎么各种拧劲,各种骄情? 她忽然心头一惊,想起前世和景元帝唯一一次作大发了,害景元帝冷了她半个月,后来还是因为御医摸脉诊出她怀了身子,皇帝听说有孕的人心情起伏极大,爱闹小脾气,这才主动讲和。 她在孕期也是各种憋屈,各种作,比旁的人反应更大,但因有教训在先,她都极力克制…… 莫不是,这次真让高洪书给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