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若鬼补天【下】
“清明，补天的下场是什么？”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很不安。清明，你老实告诉我，你打算用什么补天？你要用你的身体去补是不是？” “你多想了。女娲炼石补天的故事你难道没有听说过？” “可是，这世间哪里还有七彩石？” “我会找到的，相信我。” 十二仙道里，绿衣女子魂魄不安地看着墨清明，不知该不该相信。 “如果没找到呢？” 墨清明没有回答，沉默了会，只道：“等你转世成人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美好祥和的世界，让你永生永世地活下去。就算我不在你的身边，你一定也能活得很好很好。” 从回忆中走出来，白若鬼缓缓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这里是哪里？难道是人连同魂魄一起消失后的世界么？ “丫头。”有声音在喊她，有点熟悉。 是盘古大神！ “丫头……”更多的声音在喊她。 “谁？你们是谁？”她张开嗓子问，却发不出声音。 然而，声音们却回答了她。 “我们是六界的六尊。你的rou身不足以补天，幸而有生死簿的力量代替了你。你的rou身还在，你也没有死，只是从此以后，你将只是个凡人，拥有生老病死，且只有这一世可活，这一世里你也不可能再修成仙。过了这一世，你便灰飞烟灭。而这些是你补天的代价，你可后悔？” “没有可以后悔的事，所以不曾后悔，永不后悔。”白若鬼字字清晰地回道。 “那好。你快些醒醒，回家去吧。” 再次睁开眼睛，她正站在一朵云彩上，缓缓向人间行去。那朵云彩，是六界六尊的意识补天后集结的最后一道力量，只为能够送她回家。 白若鬼站在云彩上，听着风的吟唱，纵然浑身痛得骨头都在颤栗，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没了法力支撑的身体，浑身都疼透了。肚子也好饿，好想吃一碗爹下的清水面条啊。 此刻的她真的是个凡人了，以至于当一把剑从身后向她袭来时也没有发现。 大地之上，从震惊中回过神的人们，互相拥抱，感激着，感动着，感谢着，庆祝大难不死。 束缚着墨清明的那股力量终于消失，白衣瞬间冲上云霄，追寻着那一丝还能察觉到的气息而去。 终于，他在云头看到了她。 她站在那里，冲着他微笑。他以为她会一直那样站着微笑，等着他飞过去拥抱她，亲吻她，可是，只是那么瞬间，她就倒了下去。在她的身后，百里天衡持着一把血剑，面目狰狞。 “师父，徒儿终于为你报仇了……”百里天衡笑得满脸是泪，他也不知为什么会哭，明明报了仇啊，不该是大快人心的么？ 为什么会哭？不该哭的，不该哭的…… 他拼命地想要去笑，可是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像是整个人都失控了般。 突然，一道可怖的力量打过来，将他瞬间打出了千里之外。 墨清明在打飞了百里天衡后，疯了一般抱住浑身是血的白若鬼，紧紧地抱着，施法给她疗伤。可是，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拙，竟然连一个小小医疗伤口的法术都施展不好，一次又一次失败，最后弄了自己满身的血。 “别怕，为师马上就能治好你的伤。”他颤抖着，几乎落泪。 白若鬼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也越来越来冷，用着最后的力气看着墨清明，仍然无喜无悲，只是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没有找到七彩石对不对？” 墨清明拼命地施法，带着啜泣的嗓音道：“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白若鬼咳了一嘴的血，却仍倔强地要将话说完。 再不说就再也不能说了。 “我知道的，你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去补天。清明，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娶了我之后，就想抛下我。你怎么可以抛下我，怎么可以留下我一个人。如果没有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明明，我是为了你才转世成人。” “清明，答应我，好好活下去，永永远远地活下去，不要死，不要消失，不要离开我……”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不要走，一直留我身边，好不好？” 那是怎样殷切的祈求，用尽了他墨清明一辈子的骄傲。 漆黑如墨的眸子里落下了平生第一滴眼泪。 晶莹的泪珠载着满满的回忆，打碎在白若鬼苍白的脸上，打碎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白若鬼渐渐没了气息，又忽然回光返照般睁开眼睛，空洞无神地望着蓝天白云，若有若无的声音呢喃：“你走……你走开啊……我不要你，我要毕方大哥……毕方大哥……是这世上唯一真正爱过我的……我要去见毕方大哥了，我不要你了……” 墨清明只觉从心底爆发出一阵悲痛。 不甘心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竟然连区区一个魔君都不如！ “清明，是不是直到最后，也都在你的谋划之中……不过，我已经不恨你了……” 睁大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沉寂了去。这句话，成了她最后的遗言。 而墨清明的世界随着这句话彻底崩塌！ 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在最后说这样误会他的话！怎么可以在最后这一刻生出这样可怕至极的误会！ 睁开眼睛，听话，睁开眼睛，看着我，听我解释！ 我算计了你一生，但你的死从来都不在我的计划中，从来都不在！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这不是我要的结局，不是—— 谁都可以死，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死…… 其实，我只要有你就够了，如果没有了你，我要怎么活下去？ 天上突然生出一道硕大的门来，十二仙道突生异象，变化万千，光芒万丈。 门内，鬼尊的影子龙瓶看着时空的变化，惊讶地感叹：“看来，这十二仙道终于可以更名为十三仙道了。何为爱？呵，若是没有痛过，怎么会晓得爱的存在？其实爱，一直都在，在十二道里，在你的心里，墨清明。只可惜，你从不肯将它拿出来，从未在乎过。我不知道，你所谓的为她，是否真的为她。但我知道，你所谓的为天下，是真的做到了。但从此以后，你将只能一人，或许这就是作为英雄的代价。 墨清明，六界有你，是六界的最大的幸运。但白若鬼有你，却是她最大的不幸。” 四周不知何时围上了一圈又一圈的仙与神，他们一起望着白衣尊者怀里抱着的鲜血淋漓的女孩子，尽管知道那个孩子是谁，却没有谁再多说半个字。他们静默而立，回忆着过去那个孩子的所作所为。最后，他们扪心自问，这个孩子真的做过半点坏事么？从始至终，一直在忙着救人救天下的，不都是她么？为什么当初他们就那么想要杀她呢？或许，是他们吃饱了撑的没事闲的吧？ 是啊，这世间除了生死，有哪一件不是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