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进攻
方才李佑那般扑上去撕打，果真受伤不轻，胸襟的衣衫尽是淋漓鲜血。 他也顾不得裹伤，拿了把趁手的长剑，一副宁战死不投降的架势。 萧铭瑄倒提着纯钧剑，对还在发愣的明皇道：“陛下，淮王谋逆，请陛下速速决断！” 如今还在含元殿内的，不过是些文臣，但他们竟大都毫不畏惧，兵器不够连带着烛台都被拔掉蜡烛，拿在手里打算做最后的拼搏。 谢璧谢珏兄弟俩甚至脱去外袍，撸开袖管，站在宫门口，半步不退。 萧铭瑄见明皇毫无反应，不由提高声音：“殿下，还请您做主。” 李佑面色惨白，说话都带着颤声，“国公，全靠你了。” 萧铭瑄点点头，跪在明皇身前，也不顾他能听明白几分，“陛下，臣会死守含元殿，以待援军。” 说罢，萧铭瑄站起身来，走到李佑身边。众人皆道萧铭瑄是要秘语，谁知他手起剑落，竟斩杀了一同逃进来的卢衷。 “此人早已归附淮王，留不得。”萧铭瑄说罢，看了看殿内，找不到袁玄洪的踪迹，只得低声道：“殿下，可还撑得住？” 萧云已经在为李佑搭脉，凝眉微微摇头。 李佑哪里不知伤口血色透着的红十分古怪？只当此大局，自然勉力朗声道：“本宫无碍！请国公平息祸乱，斩杀逆贼！” 萧铭瑄握紧他的手，“殿下务必撑住，臣去了。” 外面喊杀声起，萧铭瑄着手安排入金吾卫队四百名虎贲校尉已经趁着夜色结阵护卫起含元殿。 这些人根本不是此次募兵的新兵，而是萧铭瑄费尽心机从征西军旧部中抽调的百战之师。此刻短兵相接，萧铭瑄自信撑得到早已备好的驰援。 萧铭瑄走出大殿，接过一名校尉递上的轻甲，迅速整装。如今擒贼先擒王，非得杀了李迅才是。 “萧铭瑄，你不必负隅顽抗！我劝你早早退开，免得多造杀孽！”李迅挥挥手示意部下略停，由着侍卫牵马往前走了走。 大局将定，他指了指东宫的方向，那里已然起了火光。 “看，本王已得手，如今天下唾手可得！良禽择木而栖，萧铭瑄，你是聪明人，难道非得逆流么？” 说话间一队黑衣死士由塔坨荼带着从后军中迅速奔向前方，手中拿着些奇怪的物事。 李迅志得意满，大笑道：“你认不出这是什么？待此物一炸，六弟和我一前一后，你如何翻覆？” 萧铭瑄面色大变，喝道：“退！” 然而已经迟了，黑衣人点了引线，含元殿前后两个大门几乎同时巨响，木屑横飞，大火顿起。 几个校尉拿命换命，将萧铭瑄牢牢护在身下。等萧铭瑄从尸体里爬出来，这几个人已经面目全非了。萧铭瑄咳嗽两声，呕出大股的鲜血，心下忽而一紧，茫然四顾，有些慌神。 这两声巨响终于让明皇醒过神来，他很快镇定，“何人统军？” 李佑看了看烟尘中已经破碎的大门，强撑着道：“父皇，忠国公在外抵抗，已经发了令箭示警，尉迟统领会很快赶到。” 明皇怎能不懂此中关键？摇头道：“只怕尉迟想来也来不了。”他环顾左右，陪伴他最为长久的卢有邻不见踪迹。 杨贵妃不知何故总是看着门外，云鬓早已散乱了。 “萧铭瑄！”明皇镇定之后，竟然最先问的是李幼玮。萧铭瑄忙跑回来跪下道：“臣在！” 明皇厉声道：“幼玮呢？” 萧铭瑄转过身来，脸上还趟着血，胸甲凹陷了一处，显然伤势不轻。谁也想不到当此情形，一国之尊竟然先问的是他的小女儿。 “兕子被臣府上的人护卫，应当无碍。臣早已安排好此事，她会去东宫和王统领汇合。”萧铭瑄答得飞快，借着机会解释道：“兕子和臣早已知晓淮王意图谋逆，只是苦于毫无证据，只得暗中和尉迟将军联络。出此下策，颇多逆举，请陛下恕罪！” 明皇这才松口气，“你们何罪之有？是朕太过糊涂。”他说话间解下身上的玉佩，“宫中上下城防，御林军交由忠国公萧铭瑄指挥。速派人召博山郡王李怀入京勤王。” “臣遵旨。兕子说有办法让潼关守将林达调兵入京，该是和郡王殿下同来。”萧铭瑄话音刚落，明皇目光炯炯看了看他。 “陛下，所有大罪臣一力承担，请陛下莫怪罪兕子！”萧铭瑄头更低了。然而明皇却很是快慰道：“朕的女儿，果真是最出色的。萧铭瑄，速速平叛，让她来见朕。” 萧铭瑄应了一声，起身去观察情形。然而她心下却悲喜难定，李迅居然带了火药来，是他始料未及的。 如此局面，只怕东宫难保，李幼玮去寻王老三，若一但失手…… 萧铭瑄忽而后悔，应该让她和自己在一处，若有闪失，二人同生共死，总比如今两处分离来得痛快！ 然而这些情绪只能压抑在胸中，殿外的李迅已经规整陆续赶到的叛军，准备第二次冲锋了。 烟火起时，早已趁着夜色潜伏在东宫附近的刘全英所部同时发难。他们是没有火药的，但却有火油。 东宫四周大火顿起，王老三暗道不妙，东宫内所备下的水根本不够。为今之计只有带李佑的二子一女尽快突围。 刘全英见火势起来，再命人放箭，显然是根本不顾李杭还在内，是要里面的人一个都出不来的意思。 王老三再神勇，东宫当值的金吾卫也不过区区一百号人，很快便死了一半。他的援军未至，慌乱中也只将李栋绑在胸间，和心腹手下寻路突围。其余的一时间也当真顾不得了。 及至和李幼玮汇合，身边也只有三个校尉了。 李栋早已吓懵了，哇哇大哭会引来追兵。王老三一个手刀将他劈晕过去，对李幼玮苦着脸道：“姑娘！迟了！” 刘全英叛，负责大明宫宫墙门禁的监门卫定是全叛。李幼玮见王老三只带着一个李栋，便知其他的只怕毫无幸免。 “去玄武门，调千牛卫。七哥也快到了！”李幼玮咬着牙转身离开，心下想着不知棠儿能否幸免。 她有心去救，但若冲动之下前往，只怕被刘全英拿个正着。含元殿处的爆炸声她听得分明，那人向来不顾惜己身，也不知伤到何处了。她奋力奔跑，亦后悔应当和萧铭瑄一处的。 千牛卫驻地在玄武门夹城之中，兵力一万，隶属尉迟安。 只要能调千牛卫进宫，便能压制住监门卫的叛军。稍加拖延，待驻守在城西的天策军得了消息，李迅就再没了机会。 众人默不作声奔到玄武门处，守门的是监门卫右领刘秀，此人正是刘全英的堂弟。而夹城之中千牛卫听到动静早已经整装待发，刘秀以未得圣旨、宫门不得打开为由，拖延时间，让夹城内的尉迟安咬牙切齿。 李幼玮脱去身上的黑色斗篷，命王老三点了火把，在门下大喊：“我是李李幼玮，这是父皇的行玺！开门！” 她说一句，王老三扯着嗓子重复一句，门内的尉迟安暗中做了手势，示意准备攻门。 “淮王李迅谋逆，父皇命尉迟将军带兵平叛，尔等乃御林军监门卫，监门卫统领刘全英亦是叛党！尔等还要执迷不悔么？” 李幼玮一字一句说道，再由王老三蔑视般喊出去。 “你们是我大唐最精锐的御林军，莫非真要在青史中留下污名？父皇有旨，从忠国公萧铭瑄、尉迟将军平叛者，既往不咎！论功行赏！” “尉迟！攻门！” 那些叛军中有小一半人本就不知情，不过是听从长官吩咐。更有些人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 等到李幼玮这几句话一出，登时有人哗变。刘秀统军靠的不过是狐假虎威，并无声望。此刻里应外合，尉迟安几乎没费多少工夫就带兵入城。刘秀也被尉迟安砍瓜切菜一般斩于马下。 “姑娘！末将带兵驰援含元殿！”尉迟安纵马欲走，李幼玮却上马追上道：“请将军分李幼玮一队人马！东宫陷落，不得不救！” 尉迟安挥挥手，“这是我侄儿延光，全听姑娘吩咐！” 李幼玮松口气，和王老三带着尉迟延光迅速奔回东宫，然而已经迟了。 东宫火势冲天而起，都已经蔓延至宫墙。刘全英的人不见踪迹，除了火声，便是依稀可闻的呼救声。 “这……”王老三怀里的李栋醒了过来，看见眼前的境况后，呼喊着jiejie哥哥，王老三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回头看向李幼玮。 “姑娘，情势不等人。”尉迟延光低声道：“姑娘请速定夺。” “三哥，你带人去含元殿。尉迟将军，请随我去丹凤门。”李幼玮心中绞痛，却记着萧铭瑄的嘱托，“博山郡王的援军应该快到，我们得夺回丹凤门，他们才进的来。” 兵分两路，李幼玮尉迟延光带着身后五百精兵，一路收编散兵，赶到丹凤门外。 此门于李迅太过要紧，看守的是监门卫副领杨雅亭。门外果真已经有人在叫门，但不得圣旨，谁也不敢当真攻打这座天下第一城门。 故技重施是不顶用的，这里的士兵都是此次新募的兵，李迅费劲心血调入的私军，对李迅忠心耿耿。 尉迟延光道：“姑娘，狭路相逢勇者胜，请您下令攻门。” 已经是子丑相交了，含元殿的火光也愈发炙热。 李幼玮回过头来，“攻门！” 杨雅亭脸上横rou一抖：“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儿郎们，建功立业，就在此刻！守过今夜，你们便都是万户侯！” 门外的李怀前些时日得了李幼玮将要矫诏，命潼关守将林达带兵五千，从博山郡王入京。 明皇行玺的效用太大，林达虽说百般疑惑，还是接了旨意。 待李怀来到潼关，林达不动声色迎接，二人秘议后，果断寻了机会斩杀姜回。 方十全扮成李怀，在潼关内装病，把李迅的探子蒙在鼓里。李怀在顾央的护卫下，和林达火速入京，一路掩藏行迹，按着萧铭瑄的密信，赶着明皇千秋节当夜到达长安外。 还未到大明宫外，就听得破天般声响。顾央心知不好，几人只带了一千骑兵先行赶到丹凤门外，却因无旨，陷入进退维谷。 李怀急得抓耳挠腮，直到门里传来李幼玮的声音，他才镇定下来。等里面动了手，李怀喝道：“攻门！一应责罚，本王一力承担！” 丹凤门高四尺有余，李怀手下只有骑兵，只能拿命去换。 好在尉迟延光准备充足，攻城梯架起后，身先士卒第一个爬上城门，和叛军绞杀在一处。 不远处含元殿亦喊杀声冲天，谁胜谁败，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