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盟（20）

    没有人知道辛璐意欲何为，可保洁员看着纪默默挥汗道馆，她口中喃喃地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冤家和仇人本为一体，没有特定的区分，谁要竭力反抗，最后只能融为一体。冤家，往往前面跟着两个字‘欢喜’。看着你们呢，就会让我想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唉，世事难料啊。”保洁员的自言自语，已被道馆的嘘声掩盖。

    看台上逐渐有人离开道馆，他们本想欣赏馆长犀利的进攻表演，却事与愿违地看到了这么一场毫无观赏性的比赛。

    时间缓慢地游走，谁也没对那个瘦弱的小子抱有任何希望。时间在双方几轮进攻之后所剩无几，初学者显然并不甘心，面对纪默默这个小子，得到十分赢了比赛也是对他莫大的侮辱。纪默默显然看出了初学者焦躁的情绪，而他则越战越沉稳，他在等待能绝地反击的机会。时间开始倒计时，初学者急功好利的性格让他漏洞百出。初学者和纪默默彼此纠缠，最后初学者还是以他强壮的身躯压制住了纪默默，并将他整个身躯屈服于榻榻米之上。可纪默默并未放弃，他迅猛地双腿发力，整个身躯随即快速的移动，以此摆脱初学者地压制，可初学者却牢牢地锁住了纪默默的右腿。整个道馆鸦雀无声，比赛似乎已见分晓，可就在初学者得意忘形之际，纪默默冷静且出其不意的就地转身实施了反压制，将原本被初学者牢牢锁住的右腿配合左腿死死地锁住初学者，最终惊天逆转对手。

    此刻，道馆鸦雀无声。

    下刻，裁判判决纪默默反败为胜。

    看台直至整个道馆，叫好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纪默默伴随喧嚣，默默地转身离开榻榻米。初学者满脸忿忿，显然输得并不甘心。

    牧马国际高尔夫别墅山庄，彭坦孤独地坐在花园铁艺藤椅之上，摇摆的藤椅将彭坦的视线渐渐模糊。

    视线模糊，沙漏仿佛静止，一切丧失，景象几乎死寂。

    灰暗掩盖了整个空间，一幕幕影像仿佛电影胶片般徐徐上演：

    滇红酒吧，四周已被掩盖，留在荧幕正中的恰巧是彭坦和文心初次相遇的场景，各怀心事，却难以灵犀……商贸管理学院，围观的学生包围了彭坦和文心。彭坦鬼使神差地导演了一出薄情寡义的分手，文心绝情绝义地转身离开，之后画面定格，定格于彭坦轰然倒地的瞬间……病房，画面原本黑暗，却焕发绚丽。彭坦从昏迷中苏醒，那个美丽的背影让他难以释怀……夕阳洒下，木质阁楼屋顶那个耀眼的剪影，是那么高贵而美丽……锦里傍晚，喧闹掩盖了危机，欢声笑语过后，取而代之得则是无法磨灭的杀机……雨幕，彭坦尾随文心，相隔不远却在她们之间横亘了鸿沟。彭坦，第一次却是最后一次看见刘队，猜疑的萌芽慢慢苏醒……欢乐谷，蹊跷的跟踪之后，他清楚的看见文心为她杀人……他甚至还看到了，那模糊的片段中，辛璐的养父不顾子弹的威胁，奋身出击，将脆弱的文心推开，而自己却是中弹倒地。

    视线逐渐恢复，往昔种种回首，令他触景生情。原来，爱上一个人会痛，会不知不觉的身陷囵圄难以自拔。笑了，他嘲笑自己以前的玩世不恭，嘲笑自己也能爱上一个人。他刚起身离开，不想却有人打扰了这份宁静。

    熟悉的人，却难易用以前的目光评定。杜成一贯的行事作风，让此刻敏感的彭坦无法正视，他发现，时间能让所有的一切变质，他感觉自己舅舅似乎总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彭坦怔怔地看着杜成，似乎在等待他将如何开口。杜成看着自己的侄儿，心理难以名状的痛致使他不得不率先开口，可他开口询问的并未侄儿的近况，反而是身份神秘的文心。

    杜成问道：“彭坦，你真得想明白了？你真要和文心交往？她身份神秘连我也难以查清，你难道不怕她接近你有什么特殊目的。以前，你在外面纸醉金迷我也绝不干涉，可如今，文心她绝不是什么善类，弄不好她还会玩火儿，搞不好连我也得遭殃。说不定欢乐谷的枪战，就是辛璐导致的，你难道要让你的父母变成孤寡老人你才甘心吗？”

    面对杜成的诘问，彭坦并未立即回答，他反而踱步进客厅，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简单地说了一句便让杜成无言以驳：“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非本身不洁，火想烧也烧不着。世态炎凉，凡是不要做得绝对，等到想后悔的时候却被自己给堵死。至于你说的枪战，嘿嘿，我到不这么认为，甚至我在怀疑，那些跟踪者的真实目的是我，而不是纪默默和辛璐，这点我想你或许能够明白。”

    杜成听闻彭坦说得大义凌然，难免觉得诧异，可他还是欣慰地说来一句：“看来，经过此番磨难，你也成长不少。不过，我还得提醒你，路是你自己选择的，如今我也不再反对你和文心交往，可我并不会对她和颜悦色。我还会一如既往的调查她的背景，我毕竟是你的长辈，身边有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总让我寝食难安，所以我不得不这样做。另外，你的这些事我也不会告诉我姐，等到你自己想明白了你自己告诉他们。”言毕，他准备转身的时候，却反常而激动的说道：“你的成长和冷静让我感到欣慰，至于你说的那些跟踪者和你有关，我也会尽快处理。你要知道，舅舅没有生育，就是视你为儿子。你要明白，舅舅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以你为出发点，任何人想要伤害你，必须经过我这关。”

    杜成转身离开了别墅。

    望着远去的背影，耳边回响的语调，令彭坦眉头越蹙越紧，随着背影的消失，他嘴角不禁露出浅浅的苦笑。之后，他转身走进卧室。

    床上，文心安静地熟睡。可她安静的脸上，却是无法言喻的焦虑。

    清风拂过，吹动窗前纱幔飘舞，彭坦安静地走上前去，收住纱幔合上窗门。

    文心躺在床上，彭坦痴痴地望着，没有丝毫声音。这份宁静，似乎冻结，暖暖的，毫无做作之态。

    相比之，商贸管理学院柔道会馆则要沸腾几何。谁都难以料到，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到了最后关头竟能峰回路转，如此这般议论探讨，都在揣测纪默默是何许人也，他与馆长到底是何关系。面对风口浪尖，纪默默却丝毫不为之所动，一贯沉稳的姿态倒让他浮想联翩。

    休息室，保洁员正将幸璐交代的事情一一反馈，纪默默闻言，并未露出多少吃惊，较于幸璐，行事作风出乎意料已让纪默默见怪不惊，可唯有一点，倒让他疑窦难平。关于其它事情的安排，莫凯龙早已告诉他，等到幸璐会考完毕，她们就周游全国。保洁员走后，休息室变得安静许多，任何人都未进入休息室，好似有人刻意安排。面对外面杂沓的脚步声，休息室里间倒显得格格不入，这份突兀的安静把纪默默都弄得敏感，甚至于疑神疑鬼，感觉临近休息室的每个角落，都有人在秘密跟踪。疑神疑鬼也让他再次想到彭坦，杜成牵强附会的解释难免让人相信，可彭坦刻意的失去联络也似乎印证了自己那个奇怪地推想。

    纪默默走出休息室，他换回了道服，将门扉合上之后悄悄地离开了柔道会馆。

    四周景物迅猛的抽离，呼啸的冷风飕飕刮过，引擎声变得热情似火，变速以及转弯都显得潇洒非凡。

    凌驾于车上，控制欲得到充分满足，辛璐脸上兴奋的表情膨胀无限，随后，一脚油门直接压死，车再次呼啸而飞。副驾驶座，纪默默脸色苍白，惊恐的表情无处宣泄，他紧缩的眼神僵硬地盯着远方。事物快速地抽离让他恶心发昏，苍白的嘴唇无力呻吟，辛璐对于纪默默衷心的担忧置若罔闻，依然将油门死死压住……

    ……随着“嘎吱”声发出，汽车侧移着停在路旁，副驾驶门急促而开。

    景色秀丽，云雾翻滚。

    一望无际的云海纪默默无暇顾及，他快速跑出车舱，无力地俯身呕吐。片刻之后，辛璐意犹未尽地走出车舱，走到纪默默身边，笑着说：“怎么样，鉴于你‘体弱多病’我也照顾你来着，我还能飙的更快，要不你也未必能坚持这么久。”

    纪默默并未理会，依然“我行我素”地呕吐不止，直到他肠胃反酸，口生苦涩才算勉强止住。之后，无力地回头唠叨：“得了吧幸大小姐！你这样玩儿，我不死也得变残废了。”

    辛璐笑着答道：“行，你惨了我养你一辈子。”

    纪默默：“唉，那什么来着，我怎么觉得肾得慌呢。”

    辛璐继续笑着：“你不是肾得慌，你压根就不会开车，怎么样，叫我声师傅我教你呗。”

    纪默默：“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照顾我妈，你老就大发慈悲饶过我吧。”